第 6 章
他黑著臉,準備出門覓食,他又不是沒錢,何必在家看臉色?他下樓,故意從餐廳經過,在他們面前大搖大擺地出門。
「站住,」是謝以朝的聲音,「午飯時間,你要去哪裡?」
謝珩不屑地哼了聲:「不礙某人的眼,我自己出去吃。」
陸溪將最後一口食物吃完,放下筷子,聽出他的嘲諷,精緻的臉上絲毫不動容,「等一下,做完親子鑒定再出去。」
「親子鑒定?」謝珩愣住,眼神有些茫然,什麼鬼?
片刻后,他猛然意識到什麼,心中憤怒又倉皇,攥緊拳頭,像一頭即將爆發的小獸,死死盯著謝以朝:「你沒事吧?別人挑撥幾句,你居然懷疑我不是你親生兒子?」
他以前怎麼沒發現,他老爸耳根子這麼軟?
少年身體緊繃著,十分倔強,語氣卻透著說不出的委屈,強硬的態度只是他的保護傘,在陸溪眼中,忽略身高,其實他就是個不懂事的孩子。
陸溪輕輕嘆了口氣:「是測你和我。」
謝珩眼瞳微微睜大,眨了眨眼,整個人彷彿卡頓的畫面,等想明白,他怒氣值泄了一半,感覺荒謬極了,「我跟你又沒血緣關係,瘋了吧!」
陸溪:「你說了不算,科學說了算。」
「……」謝珩身為一個學渣,都感覺科學兩個字被侮辱了。
「行,測就測,」他偏不信這個邪,咬牙道,「不止跟你測,我還要跟我爸測,他好像中邪了,我懷疑他不是本人。」
謝以朝不置可否。
前兩天,學校的梁老師給他助理打電話,反應最近謝珩從上課睡覺變成上課看小說,看來他是看了些奇怪的東西,腦洞都變得離譜。
陸溪站起來,步伐款款地朝謝珩走過去。
他瞬間警惕,不好的回憶開始攻擊他,「幹什麼,又想動手?雖然我不打女人但你也別太過分……」
然而這次,陸溪只是笑眯眯拍了拍他的肩,「小朋友,打個賭怎麼樣。」
「什麼?」
「檢測完我是你媽,你要答應我一個要求,當然,如果不是我也答應你一個。」陸溪說。
謝珩眼神懷疑:「真的?」
陸溪挑眉:「怎麼,你不敢?」
這個年紀的男孩子最經不起挑釁,謝珩嗤一聲,不客氣地說:「沒問題,我的要求就是讓你離開我家,別想給我當媽。」
陸溪笑了笑。
小東西,還挺幼稚。
很快,檢測機構的工作人員幫他們三人採集了樣本,過程非常專業,效率高,沒有半點不該有的提問和眼神。
至於心裡想了什麼那就不知道了。
自家老闆,突然要做親子鑒定,很難不讓人聯想到豪門間複雜的隱秘八卦,在場的工作人員心裡都炸開了鍋,各種猜測都有,什麼「霸總突然發現兒子不是親生的」「惡毒繼母挑撥父子關係」等等猜想。
不過他們也就想一想,不敢討論,更不敢往外傳,做親子測試會簽很嚴格的協議,何況對方是謝以朝,惹了他,恐怕會被告到傾家蕩產牢底坐穿。
負責人表示:「我們會加急檢測,今晚結果就能出來。」
陸溪:「不急,明天上午送來。」讓家裡熊孩子今晚睡個好覺,他今晚看到報告,絕對一整晚睡不著。
然而謝珩今晚還是失眠了。
當他躺上床,今天發生的事全在他腦子裡打轉。
那個女人太奇怪,他老爸也跟著發瘋,這個家裡是不是只有他一個正常人了?
他十六歲了,不是六歲,以為隨便給他塞個女人當媽他就會買賬,簡直是小瞧他。
就算那女人跟他親媽長得很像,名字也一樣,那也不能取代她。全世界那麼多人,找一個相似的,再整整容,換個名字,以他老爸的財力,做到這一點並不難。
但是基因檢測不會騙人。
謝珩心下稍安,躺上床,翻來覆去半天還是睡不著。
他餓……
就在中午檢測完后,謝珩當著謝以朝和陸溪,還有管家的面公然放下狠話,只要陸溪在桌上,他絕不下去吃飯。
他是認真的,他沒辦法和那女人坐在一張桌上,假裝是一家人。
不過還好,餓了可以點外賣,反正他只在家裡待一天,等明天結果出來,他要親眼看著她離開別墅。
想到這裡,少年從床上一躍而起,心情也跟著飛揚起來,他點了份炸雞和燒烤外賣,然後叫上朋友一起開黑,很快就把煩惱拋到腦後。
*
樓上,主卧房間里。
陸溪剛洗完澡,坐在梳妝鏡前塗面霜。
通常,這是她一天中最愜意的時刻,洗一個香薰泡泡浴,塗身體乳,做面部護理,然後躺床上愉快的追劇,直到困了才睡。
這個時代多了很多新品牌,新功效的護膚品,她買了好多,一個個試得不亦樂乎。
但今天她無法放鬆,時不時地看一下房門。
自從謝以朝給她看過資產文件,她就有些亢奮,加上謝珩那臭小子老跟她作對,害她忘了一件重要的事。
她跟謝以朝現在該怎麼辦?
原本她計劃好了,等拿回身份,就從這裡搬出去。
結果她沒「死」。
這就意味著,她跟謝以朝還是夫妻,就算明天辦離婚,按照現在的法律,還得等三十天冷靜期。
當然這也不是問題,重點是,她現在要跟他離婚嗎?
謝以朝一直沒去辦死亡證明,維持這段婚姻,陸溪沒那麼自戀,不會以為謝以朝有多麼深愛她,他這麼做,一來是出於人品,另外,他覺得沒有必要。
這也是陸溪現在的想法。
特意跟謝以朝離婚什麼的,可以,但是沒必要。
陸溪這次穿越,免於早死的命運,對她來說,等於是再世為人,她以後的重心很明確,珍惜生命,好好生活,以及拯救謝珩,阻止他陷入書中悲慘的命運。
這兩點,跟她的婚姻狀態都沒有衝突,她看不出有離婚的必要。
現在只有一個麻煩,她要跟謝以朝睡一間房嗎?
她上一次跟謝以朝睡在一起,是……一周以前,作為一對成年男女,各方面都正常,當然不可能單純地蓋被窩睡覺。
坦白講,她跟謝以朝結婚後,一直維持正常頻率,他不是重欲的人,也不會特別冷淡,在那方面,兩個人意外的很和諧。
但是現在,一想起那些記憶,陸溪忍不住地彆扭。
她現在對那檔子事沒興趣,現在牽扯不清,萬一以後離婚怕是有麻煩。
想清楚這一點,陸溪心裡有了成算,她徑直起身,走到書房門口,工作狂下班后也在處理工作。
謝以朝剛才告訴了她書房的密碼,她還是選擇敲門,沒多久,謝以朝打開門:「有事嗎?」
陸溪站在門口,抬頭望著男人,不帶情緒地開口:「我想過了,覺得我們還是分床睡比較好,也不要干涉彼此私生活,除非涉及到小珩,怎麼樣?」
謝以朝站在逆光處,面部稜角有些模糊,氣質難得地十分溫和。
聽見陸溪的一番話,他眼中微微凝頓,似有些許疑惑,卻不打算追問,顯然,她有什麼秘密,這些年的時間,足以改變很多事情,她不想說,他也可以不問。
又或許,陸溪現在的存在,本身就是個秘密……
「同意。」謝以朝說。
陸溪早就習慣了他的言簡意賅,從不說廢話,但她喜歡他的乾脆利落,跟聰明人說話就是舒服。
謝珩那小崽子怎麼沒遺傳到他爸的智商?
「不過,我認為分床睡沒有必要,」謝以朝再度開口,「你我睡覺都認床,更何況,在這個節骨眼,我不想讓謝珩誤會什麼,我可以保證我不會亂來,你覺得呢?」
陸溪歪了歪頭。
似乎很有道理?
沒人比她更了解謝以朝的自制力,何況,他一個大男人都這麼說了,她要是拒絕,顯得好像她控制不住會亂來才不敢睡一起……
陸溪淡定點頭:「行啊,就這麼定了。」
解決了心頭大患,陸溪心情十分愉快,準備回房追劇睡覺。
她轉身往回走,忽然皺起眉,努力地嗅了嗅空氣,怎麼感覺有一股燒烤味?還有炸雞?
此時,謝珩正站在一樓樓梯口的陰影里。
他剛從門口拿了外賣,同時還在打遊戲,低著頭上樓,沒注意到有人站在二樓迎接他。
「我還以為你不餓呢,點的什麼?」
清冷中帶著點好奇的女聲在他頭頂響起,謝珩抬起頭,發現陸溪正在二樓平台上,笑眯眯地看著他。
謝珩迅速冷下臉,擺出一副臭拽模樣,「關你什麼事,讓開。」
陸溪一點不在意他的態度,她垂著眼睛,輕聲問:「你很討厭我?」
「……」謝珩從她身邊繞過,面無表情地抿了抿唇,語氣冷漠,「想多了,我不討厭你,但也不歡迎你。」
他的房間在二樓右邊,朝那邊走了兩步,他又停下來,俊朗的臉露出一絲彆扭,低聲說,「不管怎麼樣,那天晚上的事謝謝你。」
他面色微窘,加快了步伐。
陸溪不緊不慢地跟上來:「就這樣嗎,要謝謝人是不是得有點誠意?」
謝珩莫名其妙地轉過頭,語氣不太好:「你要什麼誠意?別得寸進尺,我不會承認你的……」
「不用承認我,把你的宵夜分我一半就行。」陸溪眼睛都不眨地盯著他手裡的食物。
謝珩:「……」
他沒聽錯吧,她吃了晚飯,居然跟他一個餓了一天肚子的人搶宵夜吃,她居然好意思開口?
陸溪看著他:「爽快點,是男人就別這麼小氣。」
謝珩:「我今天沒吃飯,你好意思跟我搶嗎?」
「那怪誰呢?你不想看到我,所以不吃飯,偷偷摸摸點外賣,為了跟別人賭氣,就傷害自己的身體,傻不傻?」陸溪直視著他,語氣平和,沒有嘲諷也沒有居高臨下的說教感,反而能讓人聽得進去。
謝珩緊抿著唇。
他不想承認陸溪說的有點道理,他不是聽她的話,只是單純不想跟自己身體過不去,讓她看笑話。
少年臉上仍舊是桀驁不馴的表情,他遞出一個紙袋,不情不願地,「燒烤給你,另外,以後只要我在家,頓頓不落,你別想霸佔這裡。」
陸溪擺擺手:「不要燒烤,我要炸雞。」
謝珩:?她怎麼還選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