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聽聞四郎昨日與魏國公家那小子見了面？」

「回阿爺，正是。」

陳濟棠恭恭敬敬地向自己的老爹行禮。自己這個老爹，平日里最講禮節尊卑，即便自己是他喜愛的兒子，也得知道分寸，該恭敬時還是得收斂些的。

其實陳濟棠打內心裡還是很尊敬這個老爹的。當然也有可能是因為自己是家裡最小的兒子的緣故，老爹平日里對自己相當縱容且溺愛。也正因如此，這才造就了陳濟棠有些放蕩不羈愛好交友的浪漫性格。不過也多虧了老爹的支持，陳濟棠這些年無論在臨安還是在江州，都找到了些志同道合的好友。平日里除了喝酒玩樂，還可以一起探討家國大事，頗有些少年英傑的姿態。

「我之前還以為那魏國公家的二公子是個窩囊廢，如若不是我這副身子，我又何苦和他約定將你那小妹許配給他。咳咳······」

陳昇說著便又咳了起來，他敢忙接過下人遞來的藥茶，已一杯飲盡咳嗽才有所好轉。

他陳昇自十八歲跟隨先帝南征北戰，落下了一身傷，年輕時還到沒覺得什麼，自從自己上了歲數以來，這身子骨是一日不如一日了。那些舊傷口就如被螞蟻啃食一般，讓自己奇痛無比。現在又不知怎的，老是會平白無故的咳嗽，雖沒什麼大礙，但總覺得胸口堵了一團氣。

只是自己戎馬一生，自己奉獻半生的大齊，卻依舊危機重重。朝野上下選來選去還是只能派自己這個老將來維穩北疆，真是莫大的恥辱。

當今聖上是個怎麼樣的人，自己這個老臣定然清楚。只是混跡官場半生，早年間在疆場上磨練出來的意氣早被磨平了。換做以前，自己必然會怒斥張燧這臭小子不仁義，是個昏君。而此時，陳昇只希望自己能在這暗流涌動中苟活下來。

自己膝下四子，二郎和三郎都在禁軍中任職。大郎早逝，只有這四郎還在自己身邊。綜合來說，自己要更青睞於眼前的陳濟棠。鋒芒畢露，頗有些自己年輕時的姿態。

而那二郎和三郎。哼！不提也罷，爛泥扶不上牆，整日遊手好閒的蠢貨。

但是，當今的聖人不是先帝。先帝是千古難得一見的聖主，而當下那個建武小兒，則是個不折不扣的混蛋。

那先太子是怎麼死的？先帝又為何突然駕崩？這些哪裡能瞞住？

自己磨礪半生，早就沒了銳氣，很快就妥協了。但是自己這個兒子，卻還是不知收斂，整日里和那些朋友高談闊論，如果不是自己幫著壓住事態，怕是早就被聖人找機會處理了。

想著自己這副身體又能撐幾時？未來自己的衣缽還得由這四郎接手。但如果他一直是這副天不怕地不怕的姿態，恐怕很快就要遭到聖人的敵視。輕則丟掉飯碗，重則連腦袋也得搬家。

所以在僅剩無多的時日里，陳昇只能為自己這個兒子找一個更結實的援手。而一同遣來江州的魏國公，變成了陳昇最好的選擇。

魏國公劉桓此人，陳昇頗為熟悉。這個人成熟穩重，雖然城府極深，但是不失為一個有能力的大人物。如果能與魏國公攀上關係，那自己這個兒子未來的官途說不定會更順遂一些。起碼作為親家，那劉桓還能幫著提攜一下陳濟棠。

因此，陳昇便在一年前同劉桓定下親事，將自己唯一的女兒許配給劉桓的二公子劉牧錦。

雖然陳昇並不喜歡那個劉牧錦，但這也是他能想到的最優解了。

自己此前一直聽說那劉沐錦生性木訥，前段時間還重病一場，自己一直在懊悔將自己那寶貝閨女許配給他是否是正確的選擇。

但是，自己這兒子昨日回來后，卻說在南城見到了劉牧錦。而且對那個小子的評價還不錯。

「瀟洒義氣，頗有豪傑風範。」

原先自己以為那人不過是重名重姓，後來才知道，原來還真是那劉家的二公子。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阿爺，莫要這麼說他。昨日四郎雖然與他交流不深，但是觀其言行，確實並非傳言那般木訥，倒不如說頗有些豪氣。」

陳濟棠對於劉牧錦的感覺還不錯。這個小夥子，人長得挺精神，性格也和自己很投的來。更何況······

讓一個相識連半個時辰都沒有的少年跪地磕響頭，還嚷著要為他賣命·······

嘖嘖嘖，這般胸襟和氣度，恐怕是他陳濟棠也要膜拜三分。

「這些我就不與你細談了······咳咳······」陳昇又控制不住咳了幾聲，好不容易壓下去后又說道，「你可知我今日叫你來是為了什麼嗎？」

「四郎不知。」

「你可知我為什麼偏偏要將你那寶貝妹妹嫁給那劉牧錦嗎？」

「四郎······四郎不知。」

其實陳濟棠剛想說，這不就是政治聯姻嗎？就像自己娶了那吳家小姐一般。

「阿爺啊，這幅身子恐怕時日無多了······二郎、三郎又頑劣不堪，未來家中的重擔定是要落在你身上的。你這個孩子雖然有志氣，但年輕氣盛太過浮躁······阿爺這是怕你未來會出事啊······」

「阿爺莫要說那喪氣話······」

「你也不用勸慰我，我自己這幅身子怎麼樣我比你還清楚······咳咳······」

陳濟棠當然知道老爹讓妹妹嫁給劉牧錦是為了政治利益考慮。雖然自己也曾反感過，但是思來想去也只好接受這個結局。

當今聖上昏庸，如果不找一個靠得住的靠山······未來可不知道會發生些什麼。

雖然苦了自己這個妹妹，但綜合看下來，自己也只有接受的份。

不過經過昨日一見，陳濟棠倒覺得自家妹子嫁於他也是件挺不錯的事情。心裡的成見也徹底消除了，只是不知道自己那妹子是否願意就是了。

不過看昨天那樣子，貌似自己那妹子······還挺滿意的？

就在這時，一個下人敲響了書房的房門。

「門外有一位劉公子求見，說是要拜訪四公子。」

父子兩相視一下，便知道這劉公子是劉牧錦。

「帶他進來吧，和他說稍等一下，四公子一會兒便去。」

「喏。」

「既然有客來，我也不多留你了，只是日後言行舉止記得要收斂些，你已經長大了，莫要再像那孩子一般任性。」

「喏。」

························

「您請進，還請您稍等一會兒，公子一會兒就到。」

「有勞了。」

陳家的下人將我領進府，我和他道完謝后，他便去忙自己的事兒了。我一時閑不住，便四處轉悠起來。

相比起國公府，陳將軍的府邸明顯要低了一個檔次，雖然也稱得上豪華，但始終覺得有一絲難以言表的殺氣······

我不知道該怎麼形容，但是這樣的府邸和將軍的身份一掛鉤，便什麼都解釋的通了。

就在我漫無目的的瞎晃悠時，一個熟悉的倩影出現在我眼前。

是陳濟棠的妹妹。

迎面碰上，我也實在不知道該怎麼稱呼她······如果說家中的女眷我還能混一下，當下該怎麼辦？

女士？同學？還是······

「劉牧錦見過陳小姐。」

女孩見了我一時有些慌亂，稍稍鎮定之後趕忙回道：「見過劉公子。」

陳莘怡的內心有些慌亂。

他怎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