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雖然態度有點奇怪,但顧歸溪也沒有多懷疑。
畢竟從前蘭亭的腦子就不靈光,別人說什麼都信,心機太淺,撒個謊一眼就能被人看穿。
仔細分辨著蘭亭的表情,見青年不像裝模作樣,顧歸溪心中暗暗道一句:「成了」。
他仗著蘭亭看不見,表情絲毫沒有掩飾,眼帶驚喜,然後語氣突然變得委屈,戲說來就來。
「說出來你可能不信……這個世界,真的有鬼。」
自古玄門和普通人之間都有壁,大部分普通人終其一生,都很難遇到一次靈異事件。
在有關部門的刻意隱瞞下,現在世界的主流還是無神論。
聽到顧歸溪說這話,蘭亭努力沒讓自己露出看智障的表情。
笑話,他也曾是站在玄門頂端的天才,無人望其項背。
今天倒是要看看,這傢伙還有什麼更下三濫的手段。
自從第二次施法失敗之後,老道士受到嚴重反噬,原本打算放棄。
但在顧歸溪的威逼利誘下,還是給了這一道遺忘符。
按照顧歸溪的想法,只要忘記陣法相關的記憶,那麼就憑蘭亭對他情根深種的樣子,還不是他說什麼,蘭亭就信什麼。
一邊無聲笑著,顧歸溪一邊開口:「忘記了也沒關係,我告訴你。」
「幾天前,你不知道在哪裡撞了鬼,竟然被鬼纏身。」
「之後你向我求助,你被鬼纏的憔悴萬分,我怎麼忍心讓你涉險?」
說到這裡,顧歸溪的語氣深情萬分,甚至他還伸手想握住蘭亭,被蘭亭不動聲色躲開。
動作落空,但並不影響顧歸溪飆戲。
他把自己塑造成為愛不顧一切的勇士,虛偽誆騙:「於是,我找到一個高人,提出要用我自己的命,換你的命。」
「這種陣法,能讓我替你承受所有的傷害……」
顧歸溪一頓,努力將自己的憤恨壓下:「但中途出了意外,你被厲鬼攻擊受傷,我為了救你,也受了傷。」
「但蘭總趕到之後,好像誤會是我傷了你……」
好一個鬼話連篇,見人見鬼都說鬼話。
顧歸溪自己倒是入戲了,伸手就要抱蘭亭,動情地喊他:「小亭——」
這時候蘭亭收回手,指尖跳躍的陽光落下去,他側身精準躲開顧歸溪的手,然後歪頭。
漆黑的眼睛微微垂眸,青年「啊」了一聲,咧嘴:「不好意思走神了,你說什麼來著?」
這可真是演戲給瞎子看,顧歸溪的表情瞬間扭曲起來。
但看著一臉無辜的蘭亭,他卻不得不強忍著,滿臉僵硬,開口又把自己剛才編的故事,重新說了一遍。
說完,他見蘭亭沒有反應,於是追問:「蘭總對我有些誤會,你相信我嗎?」
青年與他「對視」,即使已經知道他看不見,但顧歸溪被這雙眼睛盯著,後背仍舊莫名發涼。
對視時間太長,等顧歸溪被看得渾身不自在,忍不住想再次開口的時候,忽然聽到蘭亭笑了一聲。
青年嘴角弧度溫潤,輕輕道:「我啊……當然相信你。」
這話讓顧歸溪眼睛一亮,立刻暴露出自己真正的目的:「但蘭總誤會我,還影響到了兩家合作——」
話只說出一半,他面前的青年卻短暫一滯,隨後像是風中的薄紙一樣,整個人搖搖晃晃,腳下踉蹌。
根本沒有給顧歸溪伸手去扶的機會,蘭亭猛然咳嗽出來,下一秒刺目的鮮紅,就從他嘴角溢出。
「咳咳咳……」
血跡低落在草坪上,無人可見的銹劍忽然開始震動,第一次動起來,目標明確是蘭亭的血。
但下一刻,蘭亭裝作不經意一揮手,將銹劍揮落。
剛才還激動的銹劍,立馬恢復乖巧。
自己什麼都還沒幹,誰能料到,蘭亭忽然就跟要死過去一樣,顧歸溪看著他這幅樣子,原地懵逼。
事發突然,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忽然身側有人飛快靠近,伴隨著一個憤怒到極致的聲音:
「顧歸溪!」
拳頭比聲音先到,下一秒,顧歸溪右臉就被一拳砸上,整個人不受控制地,被大力打倒在地。
隨後有人騎在他身上,拳頭跟落雨一樣,一個接一個落下。
「住……住手、啊!」
蘭霖放心不下弟弟,後邊還是偷偷跟過來,但沒想到一來就看到蘭亭吐血。
而那個據說已經出院的人渣,竟然跟在蘭亭身邊,伸著手不知道又在玩什麼手段。
他怒火上涌,二話沒說,直接揍到醫院的保安來拉人。
被拉開之前,他還抓緊機會又給了兩腳。
蘭霖絲毫沒有留手,顧歸溪被打的頭破血流,看樣子出院手續也不用辦了。
兩撥人急忙被拉開,蘭霖看都沒看他們一眼,丟下名片就走向蘭亭。
保安攔著不讓:「打人可是犯法的!」
蘭霖聞言回頭看一眼顧歸溪,顧歸溪捂著自己被打破的腦袋,風度盡失:「……私了。」
受害者都說私了,其餘人再摻和就不像話了,大家吐槽幾句,很快人群就被趕來的顧家保鏢驅散。
顧歸溪被帶走的時候,靠在蘭霖肩頭的蘭亭,忽然間抬眸。
龜縮在顧歸溪身上的女鬼,猝不及防撞見后,心中頓時驚懼不已。
想起之前她明知道那臭道士的陰謀,卻故意沒有提醒對方,女鬼便慌張低頭。
蘭亭被扶著,垂眸神色淡淡,面無表情地又發出一串咳嗽。
「小亭,你感覺怎麼樣?」
蘭亭吐血后就被醫生護士帶走,雖然檢查后都說沒問題,但蘭霖還是止不住擔心。
「哥,我沒事。」蘭亭說了一聲,然後用紙,清理乾淨指縫中殘留的血跡。
「你放心。」蘭霖伸手按在蘭亭的頭上。
沒發現青年的身體驟然僵硬,蘭霖沉沉道:「我不會讓顧家好過的。」
因為玄學手段介入,警方在這件事上,沒有查到多少有效信息,蘭家只能選擇暫時作罷。
但放眼整個錦川,蘭家也是能說得上話的人物,蘭家要跟顧家打擂台,顧家還真不好過。
自從跟蘭家的合作被斷掉后,顧家確實元氣大傷。
「那個項目籌備了整整一年,公司里將近一半的資金,都被我投進去了,蘭家這麼一搞,我顧氏資金周轉都差點出問題。」
顧父站在病床邊上,臉色陰沉。
連日來公司毛病不斷,令他心中越加煩躁。
說完,顧父看著自家又被打到腦震蕩的兒子,問:「蘭家那小子你處理好了嗎?」
「嘶——!」
一動就牽扯到腦袋上的傷,顧歸溪吸氣后開口,語氣輕蔑:「沒問題。」
「只要蘭亭還對我死心塌地,蘭家遲早都會妥協。」
「儘快。」顧父語氣冷漠:「我只給你一個月的時間。」
「一個月?」顧歸溪嗤笑:「一星期都用不上。」
蘭亭不過是他身邊的一條狗,雖然被踹了一腳,但給塊肉再招招手,他還是會搖著尾巴湊上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兩次受傷,顧歸溪的臉色異常蒼白,他爸關心幾句后,就回公司處理爛攤子去了。
誰都沒看到,在顧歸溪背後,正有有一個渾身血紅的女鬼,緊緊纏在他身上,神情陶醉地不斷吸取生氣,如跗骨之蛆。
深夜,整個醫院都安靜下來
「嘶。」不知道為什麼,睡夢中忽然渾身發冷,顧歸溪皺著眉醒來。
正好一陣風吹進來,病房的窗帘被吹得不斷浮動。
顧歸溪有些不滿,大聲質問:「老何,窗戶怎麼打開了?」
房間和走廊都很安靜,他的質問聲出現迴音,一層層遠去,但又好像就在耳邊迴響。
沒有任何人回答。
「什麼破醫院。」顧歸溪忍不住罵道。
要不是為了接近蘭亭,再裝病應付警方,他早就回家去了。
久久得不到回應,顧歸溪狠狠皺眉,之後才自己起身。
風吹得窗帘獵獵作響,下床的時候,病床的鐵架子發出「嘎吱」的摩擦聲。
在涼如水的夜裡,這樣的聲音無端讓人覺得悚然。
顧歸溪手臂上泛起雞皮疙瘩,下床的動作一頓,但窗帘被呼嘯的風吹動,動靜越來越大。
猶豫了一下,他還是謹慎地挪過去。
後背忍不住發涼,行走間顧歸溪總覺得有人在看自己,幾步之後,他腳步停下,豁然轉頭——
身後空無一物。
提起的心放下,顧歸溪鬆了口氣,幾步走到窗邊,伸手關窗。
窗框冰涼,下方被卡住,沒辦法挪動,努力半天後,顧歸溪手搭在窗檯邊緣,皺眉去看——
一張糊滿了鮮血,面色灰黑的臉,憑空出現在那邊。
這一瞬間,顧歸溪瞳孔皺縮!
隨後有冰涼刺骨的東西,緩緩搭在他的手上,然後猛然一拉!
「啊——!」
「救命!」
驚恐的尖叫聲響徹整個醫院,值班護士被嚇了一跳,隨後一邊通知保安,一邊朝聲音發出的地方跑過去。
白天的時候,經過醫生同意,蘭亭已經被接回了家。
他睡眠質量很差,連落葉聲和水滴聲,都能把他吵醒。
蘭霖半夜放心不下,在門口悄悄看他,卻見到蘭亭房間的燈還亮著。
敲門後進去,詫異地看到青年在笑。
蘭霖一愣:「什麼事情這麼高興?」
蘭亭輕描淡寫地摸了摸耳垂,笑聲愉悅:「聽到一首好聽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