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楔子

第3章·楔子

窗外月色撩人,洗手間燈光曖昧。

漆月倚在牆上,冷眼看著隔間門把手上架了一把拖把,所以任憑裡面的人怎麼推也推不開。

裡面的人好像早已認清這一點,靜靜的不再掙扎,沒有一點動靜。

漆月悄無聲息摸了根煙出來,咬在唇間也不點火,一下一下的晃著,因為並不想煙味暴露自己的所在。

她知道被關在裡面的人是誰,因為空氣里都是喻宜之身上的香水味,那是一種烏木混合著琥珀,充滿了權勢的味道,又因為混合了喻宜之的體香,有一種清冷的撩人。

那是一款喻宜之固執的從高中起就開始用的香水,哪怕那充滿權勢的味道與當年十八歲的少女並不相稱,但喻宜之就是對此有一種痴痴的迷戀。

甚至有一次,漆月陪喻宜之趴在窄窄的木板床上看紀錄片,喻宜之看著故宮裡的王座問了一句:「你說我們以後去旅遊的時候,躲進洗手間,半夜能不能溜到王座上坐一坐?」

漆月嚇了一跳。

她雖然看起來瘋,但都沒喻宜之這麼瘋,想不到倒是看起來乖乖牌的喻宜之說出這種話。

漆月狠狠咬著煙嘴,想把這些當時溫存、現在傷懷的回憶從腦子裡逼出去。

這時喻宜之在隔間里輕輕叫了聲:「漆月?」

漆月冷笑一聲——她怎麼忘了呢,她有多熟悉喻宜之身上的香味,喻宜之就有多熟悉她身上的香味。

在曾經的那一年,她們無數次相擁,髮絲繞著髮絲,抵死纏綿。

漆月咬著煙走過去,狠踢一腳隔間門:「現在知道叫我了?被人鎖裡面這麼久,你他媽的給我發條簡訊會死啊?」

漆月之所以來了這個洗手間,是因為做了如下推測——

喻宜之新官上任,這應該是同事給她辦的接風宴,而那個換酒的胖子擺明對喻宜之這個空降的總監心存不滿,想要灌醉她看她笑話。

沒想到喻宜之現在酒量變得這麼好,胖子估計悻悻而歸,畢竟齊盛是全國就叫得響名頭的大集團,喻宜之的空降肯定是總部的決定,他除了給喻宜之添點堵也做不了其他什麼。

不過對喻宜之眼紅的不只胖子一個。

喻宜之這人邊界感很強,洗手間都喜歡用最角落沒人來的那種,估計還是有點醉了,被人尾隨進來鎖在了洗手間隔間里。

這洗手間有多偏呢?門一關,喻宜之在這兒大聲叫也叫不來一個服務員那種,只能等到明早打掃阿姨來的時候才能把她放出來。

K市晝夜溫差不小,入了夜比白天溫度低不少,穿著白天/衣服在這兒凍一夜也夠嗆。

坑喻宜之的人並不知道喻宜之還有另一個選擇,就是給漆月發簡訊。

漆月:「你他媽不會早就把我手機號刪了吧?」

喻宜之:「是刪了。」

漆月發出一聲「我就知道」的冷哼。

兩人隔著一扇洗手間隔間門沉默著。

漆月低頭看著喻宜之那要價不菲的高跟鞋尖動了動,然後低聲報出了一串十一位數號碼:「139xxxxxx89。」

那流暢的程度,好像這串數字是深深刻進她腦子一樣。

漆月差點沒把煙嘴咬碎。

她並不想面對她早已鐫刻進喻宜之生命這個事實,如同她也不想面對喻宜之早已鐫刻進她的生命,這七年來,喻宜之笑的樣子,沉默的樣子,低頭看書的樣子,抬起手臂綁頭髮的樣子,她不知道夢到過多少次。

她並不覺得自己哭過,可很多次醒來的時候,枕巾都是濕的。

她冷笑著問喻宜之:「既然記得為什麼不發簡訊找我幫忙?因為你是驕傲的高嶺之花是么?」

就好像她今晚告訴喻宜之酒被人換了的時候,喻宜之一點意外的神色都沒有。

喻宜之早知道今晚是鴻門宴,也早知道除了靠自己的氣勢撐下來別無他法。

漆月估計今晚瓶子里就算裝著毒藥,喻宜之也會喝下去,然後叫救護車把自己拖去醫院洗胃,沒辦法喻宜之就是有這麼驕傲。

漆月曾經縱容這份驕傲,甚至滋養這份驕傲,但這份驕傲現在深深刺痛了她,她冷聲對喻宜之說:「求我給你開門,不然你今晚就在這呆一夜吧。」

她毫不掩飾自己對喻宜之的恨意,畢竟喻宜之七年前做了那樣的事。

喻宜之:「別這麼孩子氣了。」

漆月暗自冷笑——孩子氣,從她倆高三的時候,喻宜之就是這麼看待她的。

漆月:「喻總,你又有多成熟?」

喻宜之:「我知道你恨我,所以,跟我合作拿下K市老城區改造的項目。」

漆月知道喻宜之為什麼找上她——因為地處邊境的K市太過龍蛇混雜,沒有漆月這樣背靠錢夫人的地頭蛇從中斡旋,光那些扎在老城區的釘子戶就夠喻宜之喝一壺的。

更別提老城區改造是塊肥肉,還有更多勢力都想橫插一杠啃下來。

漆月只是沒想到喻宜之有臉找她。

喻宜之拋出自己的誘餌:「你可以在任意你想的時候懲罰我,就像昨晚那樣。」

讓人人仰望的高嶺之花臣服於自己身下,這確實是個巨大的誘惑。

要知道喻宜之這麼驕傲的人,就連以前和漆月談戀愛情到濃時,每次也都是她攻漆月。

也就是說昨晚那場雲雨,是高嶺之花喻宜之這輩子的第一次。

這是一個足夠有誠意的籌碼,而且漆月能看出來,在昨晚她羞辱喻宜之時,喻宜之是真心實意的痛苦著。

但漆月還是有點猶豫。

她沒什麼文化,但她記得之前跟喻宜之在一起時,喻宜之曾告訴過她一句話——「與惡龍纏鬥過久,自身亦成為惡龍;凝視深淵過久,深淵將回以凝視。」

喻宜之對她來說,就是一個危險的深淵,她怕把自己埋進去屍骨無存。

正當漆月思考的時候,喻宜之靠在了隔間門上。

這對喻宜之來說並非一個常規動作。

漆月:「喻總?」

喻宜之沒動靜,只有呼吸越來越快。

漆月皺眉:「喻宜之?」

她丟開拖把,一把將門扯開,喻宜之軟綿綿倒進了她懷裡,柔順的黑髮蹭著她的臉,隨之而來的還有喻宜之濕軟的呼吸伴著酒氣:「求你。」

「求你了,月亮。」

漆月一下子偏開頭。

喻宜之這個女人,簡直是個玩弄人心的魔鬼,那麼清高的人,故意只在漆月面前流露一抹脆弱,好像一隻防備全世界的孤狼,只對你露出軟肋。

漆月從前就是這樣著了喻宜之的道,同樣的錯誤她可不會再犯第二次。

如果說之前她還有猶豫的話,現在她只想離喻宜之越遠越好。

******

漆月把喻宜之送進了醫院,醫生診斷她為胃出血。

漆月可算知道喻宜之這酒量是怎麼練出來的了,這女人不僅對別人狠,對自己也真他媽的夠狠。

醫生:「要輸液。」

漆月面無表情:「輸唄。」

醫生:「要先交錢。」

漆月面無表情:「交唄。」

醫生上下打量了漆月一眼,畢竟這個一頭金髮肩膀上一大片紋身的女混混,跟她送進來那個一身精英裝扮的女人,看起來像是兩個世界的人。

他還以為就是偶遇的路人,沒想到還願意幫人交錢。

他多嘴問了一句:「朋友?」

「仇人。」漆月咬牙笑著說:「所以她只能被我弄死,可不能病死了。」

醫生一個字也不敢多說了。

******

喻宜之睜眼的時候,鼻端一股濃濃的消毒水味,心知自己在醫院,再一看,漆月正坐在她病床邊,低頭削一個蘋果。

她一瞬恍惚,還以為時間回到了七年前。

七年前無論她病她痛,漆月都會這樣守著她。

但很快她否定了自己這個想法,因為漆月抬起頭來的時候笑得一臉戲謔,那個削好的蘋果絲毫沒有遞給她的意思,而是塞進自己嘴裡咬得嘎嘣嘎嘣響。

痞里痞氣的笑睨著她:「喻總,看得見吃不著,你氣不氣?」

喻宜之虛弱的問:「你到底要不要跟我合作?」

漆月冷哼一聲:「都快病死了還惦記你那破房地產項目呢,你這女人真是走火入魔。」

她站起來:「我可不跟你這種瘋女人攪在一起。」

她大剌剌把蘋果核扔進垃圾桶,眼下睫毛膏的印子昭顯著她昨晚守了一夜的疲憊,嘴裡卻滿不在乎的說:「走了。」

喻宜之叫了一聲:「月亮。」

漆月的聲音一下子冷下來,並未回頭只留給喻宜之一個冷酷的背影:「別再這麼叫我。」

「不然,我弄死你。」

她頭也不回的走了。

病房一下子安靜下來,只剩輸液的點滴聲滴答、滴答。

喻宜之完全明白漆月為什麼那麼恨她。

事情要從八年前說起。

八年前,喻宜之轉到K市上高三,她沒想到自己的人生,會在這樣一個小城市發生天翻地覆的轉變。

而這一切,都跟一個叫漆月的女孩有關。

那時,喻宜之在所有人眼裡是首富千金、競賽冠軍學霸、白月光校花。

而漆月是痞拽校霸、全年級吊車尾、談戀愛從不超過兩周的著名渣女。

她們看起來就像永遠不會相交的平行線,沒人知道她們那些隱秘的過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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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翻月光的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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