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輕軌

哥譚市,新城區的環空輕軌上。

下午三點鐘的輕軌車廂里人比想象當中要多一點，也許是因為今天是休息日的緣故。

艾咪出發的時候，阿福有詢問過需不需要他開車送艾咪來新城區,這裡距離韋恩莊園有段算不上近的距離。

艾咪本來很心動，但是想了想今天下午和晚上的安排,她還是婉拒了阿福的好意，獨自騎上了機車，循著導航一路順利地進入了新城區。

一路風馳電掣之下，艾咪把耗時頗久的時間幾乎縮短了一半，等她抵達柑橘所任職的牛郎店時,這裡還沒有開門。

眼見還有兩個多小時店鋪才會開始營業,艾咪準備臨時更改計劃，先去給祈醬寄存上需要的果實。抬頭看了一眼科技感十足的環空輕軌,艾咪索性鎖了車子，準備體驗一下這個看起來就超酷的出行方式。

反正時間還足夠充裕，祈醬指定的寄存點距離這裡也不算遠,一來一回完全趕得及。

這就是艾咪現在會出現在輕軌列車上的原因。

輕軌內部的似乎不常仔細的清理,雖然沒有什麼隨處可見的垃圾，但是艾咪還是在鐵灰色的扶手上看見了諸如口香糖殘渣之類的污漬。

艾咪挑選了一個相對空曠且看起來乾淨的藍色長座椅坐了下來。

輕軌的車門和車窗緊閉著,但在乘客們的嘈雜談笑聲之間,艾咪似乎能夠聽見這輛銀白亮蛇穿梭於城市上空時發出的氣流摩擦聲。

「哦.......要我說這個季度——」耳邊乘客們此起彼伏的交談聲化成虛無的背景音效,艾咪好奇地扭過身體，她抬著腦袋,一瞬不眨地凝望著車窗外飛速的高樓和雲霧。

它們飛速地靠近變大,又急速地後退著縮小遠去,即使穿梭在城市的上空,雲絮看起來依舊遙遠,但那縈繞在哥譚上空經久不散的霧氣卻是觸手可及，像是一層潮濕的水膜一樣，時不時地就包住了整個車窗，霧蒙蒙的讓艾咪什麼都看不清。

艾咪伸手用紙巾擦了擦有點渾濁的窗玻璃，從她擦出來的那片透亮了許多的玻璃里望著哥譚的上空。

艾咪湊近窗玻璃，扒著玻璃好奇地看著被薄霧籠罩的哥譚，她看見迷濛的雲海里聳立的高樓樓頂，看見了高低不一的尖角塔頂，看見哥特式建築頂端蹲著石像鬼雕像們。

艾咪看見了天空下的哥譚。

布魯斯........他們穿梭在城市的夜空中，看到的就是這樣的景象嗎？

艾咪若有所思地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夜晚........有如水月光的夜晚，有布魯斯他們身影穿梭的哥譚——會更神秘美麗吧？

環繞在新城區上空的輕軌列車像是穿梭於城市樓宇間的雲蛇一樣，貼著韋恩集團本季度新品汽車廣告的車身飛速地掠過晴空和林立的高樓大廈，抵達著一個又一個目的地。

『.......叮咚——』

清脆悠揚的提示音在車廂里回蕩著響了起來:「前方即將到站比林克街，請即將到站的乘客.......」

艾咪要在比林克街的后兩站下車，她坐著的位置正是靠近車廂銀灰色開合門的座椅。艾咪稍稍把注意力從車窗外的景象放在了車廂里，她向後挪動了一下，以防準備下車的乘客行走的過道不夠寬敞。

隨著輕軌到站的播報聲響起，輕軌逐漸減速停穩，閉合的車門緩緩地打開了。

『咣當』一聲沉悶的碰撞聲，讓艾咪不自覺地抬了一下腦袋，看向了聲源處。

在比林克街下車的乘客的乘客很少，艾咪所在的車門附近沒有乘客下車。

車門打開以後有三位新乘客走進了車廂當中，最先進來的是一對母子，而她們身後幾步則跟上來了一個有點奇怪的男人。

現在哥譚的平均氣溫已經達到了二十五攝氏度以上，按理說這樣的天氣大家的打扮都會以清涼為主，但這個腦後積出好幾道肉褶子的男人卻恰恰相反。他穿著一件衣領松垮有點開線的套頭衫，一條洗得發白褪色的破洞牛仔褲，腳下蹬著一雙厚厚的發皺皮鞋。

他看起來三四十歲左右的年紀，男人頭上扣著嚴嚴實實的黑色漁夫帽，臉上帶著一副大墨鏡，面龐更是被一隻口罩遮得嚴嚴實實，只能看見他光禿油滑的後腦勺。

他的手裡拎著一個肩帶脫線的雙肩黑背包，剛才艾咪聽見的那聲沉悶碰撞聲正是他手裡拎著的背包和輕軌長座椅扶手碰撞發出的聲響。

『他好奇怪.......』

艾咪的腦海里冒出了這個念頭，她的視線忍不住在奇怪男人的身上停留了幾秒，捕捉到了更多的細節。

他衣襟上沾染的零星白色油彩，臉部露出了同色的油彩痕迹........不自然地頻繁更換站姿，謹慎又亢奮地拎包姿勢........

好奇怪，這個人.......好奇怪。

一股直覺般的危險預感席捲了艾咪，她下意識地就想要摸向含有報警器的尾戒，然而艾咪剛一抬手，就愣在了原地，她低下頭愣愣地看著被皮質黑色手套包裹的手指。

因為今天要騎車帶柑橘兜風，艾咪特意換了一身酷帥的機車打扮，黑白色的襯衫褲裙，馬丁靴再加上一雙防風又帥氣的皮質綁帶手套讓小姑娘對著鏡子臭美了很久。

但在戴手套時，艾咪因為尾戒卡在貼合的手套里不太舒服，就在試衣服的時候隨手摘了下來。

指尖在左手空空蕩蕩的小指上摩挲了一下，艾咪的心裡的不安陡然加劇了起來。

艾咪緊皺著眉頭，她近乎犯規的直覺雷達，讓她不假思索地就拿定了主意。

艾咪不害怕死亡，在小夥伴們接二連三的死而復生以後，艾咪早就沖淡了對在這個遊戲里死亡的恐懼——更何況，就在前不久，艾咪還曾在遊戲的副本里死亡過。

但是，『艾咪·韋恩』不行。

在拿回了被數據化的記憶以後，雖然她不願意承認自己甚至產生了『也許就把這裡當做是家，一直留下來也不錯的想法』，但是布魯斯他們在艾咪的心裡已經絕不是喜歡的遊戲角色可以概括的了。

無論布魯斯他們能不能接受『艾咪·韋恩』可以死而復生的事情，艾咪都不想看見這種情況的出現。

以布魯斯他們的敏銳，艾咪不覺得她的死亡和復活可以悄無聲息。

艾咪不願意看見他們因為自己的願意流露出悲傷和沉鬱的表情。

她不喜歡。

艾咪不喜歡看自己在意的人難過，更不喜歡是自己給他們帶來了這種情緒。

因此，哪怕艾咪的意識還沒能搞明白到底是哪裡讓她覺得眼前這個男人不對勁，更沒弄清楚這種不對勁會造成什麼後果的時候——艾咪就已經毫不猶豫地選擇相信了大腦釋放的危險信號，準備給布魯斯、提姆、傑森或者家裡其他任何一個人發送消息，以防萬一。

艾咪從腰間綁著的挎包里取出了手機，她雙唇緊抿按亮了屏幕，飛速地點進了通訊軟體。

莫名地危機感讓艾咪一刻都不敢耽擱，她掃了一眼聊天列表的對話框，沒有耽擱地就點進了位於最上方的置頂聊天框。

那是布魯斯的聊天框，點開消息，他們的聊天記錄還停留在上一次的對話上，艾咪之前給布魯斯發的達米安坐在地毯上給艾斯梳毛的照片，這讓布魯斯發了一個樸素的微笑表情。

那是她吃完午餐時光明正大『偷拍』的相片，視線在布魯斯發來的黃豆表情上停留了一秒，艾咪就收斂了注意力點開了對話框，敲擊著單詞。

【布魯斯我在新城區的輕軌........】

一種毛骨悚然的被注視感讓艾咪敲擊屏幕的動作一僵，她血液潺潺的流動聲驟然在艾咪的耳朵中清晰可聞，她的心臟劇烈的跳動了起來。

『咚咚咚........！』

艾咪壓抑住了急促的呼吸，她努力態度自然地按滅了屏幕，轉動著僵硬的脊椎，艾咪若無其事地看向了視線了來處。

——是那個奇怪的男人........

那個拎著雙肩背包的奇怪男人此時已經在艾咪的正對面坐了下來，他正雙腿岔開身體前傾地伸著頭面朝著艾咪所在的方向。

之前被男人拎在手裡的黑色雙肩包已經被他塞到了長座椅的底端，這讓艾咪心裡一跳，她那種源自直覺，如獸類般敏銳的不安感更加濃重了幾分。

不對勁，輕軌的車廂雖然算不上髒亂，但是不怎麼被使用和仔細清理的座椅底端顯然稱不上乾淨。像這種比較小的雙肩背包，乘客一般會選擇抱在懷裡、背在肩上，放在手邊，甚至腳邊，但絕對不會像這個男人一樣硬塞到座椅下方這麼靠牆壁的位置。

艾咪一抬頭就對上了男人臉上直衝著她的黑色墨鏡，黑沉的鏡片隔絕了對方的視線，讓人無法分辨對方在看什麼。

艾咪呼吸一滯，那種彷彿被毒蛇盯上的感覺讓她的脊背發冷，他在看我——艾咪的腦海里冒出來了這樣一個念頭。

艾咪的手指悄悄地滑倒了手機屏幕上，她偷偷解鎖了屏幕。艾咪表面上鎮定自若地和奇怪男人視線相對了一瞬，就自然地移開了目光，挪到了男人頭頂懸挂著的亮燈站點牌上，假裝自己只是在看接下來的到站地點。

艾咪的收回視線的動作行雲流水，沒有半分不對勁兒，但她『砰砰』跳動的心臟卻出賣了艾咪此時的情緒。

他是發現了自己求助的意圖了嗎？

是誤會嗎？

會不會是她想多了.......為什麼？這種被盯上的感覺——她認識眼前的這個男人嗎？

還是說是因為........

艾咪不著痕迹地艷了一口口水，她腦海里的念頭紛呈的瞬間，她的頭腦依舊釋放著警戒的訊號，提醒著艾咪危險的逼近。

不會錯的........

艾咪小小地吸了一口氣，她向後微靠住椅背，動作自然地順勢把手裡的手機屏幕抬高了幾分，讓對面的男人沒法看清她的手機屏幕。

艾咪飛快地點擊了發送鍵，先把剛才只打了個開頭的信息發了出去。見對面男人同樣掏出了手機，低下頭不再看她，艾咪才又就著先前的信息大致地描述了情況。

剛按下發送鍵，一道微不可聞的嘶啞聲音就在艾咪的耳邊響了起來。

「艾咪........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