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二者

窗外的小雨稀稀落落的逃逸著雲層的束縛，偶有些微迷失方向的雨絲被不知從何而起的春風裹挾著拍打而來，碎散在了透明的玻璃窗上，連一絲一毫的痕迹也未能留下。

它們是如此的易碎，脆弱，恰如那失神凝視著這一切的人。

客廳的燈光並沒有打開，顯得很是昏暗難受，但這昏暗靜謐的氛圍卻與沙發上端坐的那個嬌小柔弱的女孩相得益彰，越發襯托出那一份隱藏在心底中卻也有按捺不住開始張牙舞爪的寂寥。

她一隻手支撐著下巴，烏黑細長的髮絲胡亂的拂過她的臉頰，散落的到處都是，說不清是多了一層偽裝還是防禦，只是感覺在那黑長髮絲的遮掩下，她的身軀越發顯得瘦弱了。

她的目光也是無神，哪怕她正注視著窗外的雨景，也難以讓人真的覺得她的心神也停留於此。

從今天遇見李愃，向他祝賀，並從他口中得知某個信息之後，她便這樣了。

時而的發獃，出神，卻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只是渾渾噩噩，連她自己也說不清自己的狀態。

她只知道，有一件她一直不願意承認不願意去細想的東西，從今天起卻再也無法不去正視它了，換句話說，她很難再同以前一樣去欺騙自己了。

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意識到這一點的呢？她那微弱到不可覺察的眉毛皺起，這個答案連她也說不上來，只覺得是很久很久以前了。

只是一直以來，她們都沒有察覺，不，除了侑莉那幾個人，她們一直都是在假裝看不見而已。

有時候就連她也不得不心生嫉妒，上蒼是不是太過於偏愛某些人了，偏愛到一定要把世間所有的美好都賦予她們才肯罷休。

「這麼難得竟然見你出來，沒有繼續悶在自己的小房間里了？」

突如其來的光亮讓金泰妍下意識的眯了迷眼睛，隨後才側過臉看向聲音的來源。

「原來你今天也在宿舍啊。」

她的聲音聽上去也很柔弱，顯得有氣無力。

「你是不是過日子昏了頭，今天晚上不是大家難得的休息時間嗎？」

Sunny鬆開了按著客廳燈光開關的手，頗有些無奈的回答。她雖然生活中也比較宅，但是也不至於像泰妍一樣喜歡把自己放逐在一片黑暗的空間中，那會讓她感到十分的壓抑，而她完全不喜歡那種被束縛的感覺。

金泰妍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麼最後還是放棄了。她原本以為在團體的活動確認結束后她們都已經回去或者會好好放鬆一下。

「怎麼？心情又不好了？」

見到泰妍那副欲語還休的表情，Sunny便大概把握住了她的心情狀態，她頓了頓腳步，決定把自己的事情往後壓一壓，先幫自己這位盡職盡責的隊長舒緩舒緩。

「沒有啊。」

金泰妍並不是一個喜歡和別人分享自身情緒的人，面對詢問，她第一反應便是否認。

「還沒有呢，你的表情早就將你出賣了。」

Sunny對此早有預料，直接坐到了泰妍的旁邊，拆穿了她的說法。

「是因為...西卡嗎？」

她頓了頓，神色嚴肅的問道。

這句話一出口，整個氛圍就徹底變了。

金泰妍抿著嘴，看向西卡那緊閉的房門，以Sunny的性格，能夠直接問出這種話，自然是因為有些事情已經到了不得不正視無法遮掩的地步了。

她面現猶豫，身為少女時代的隊長，背負著各種壓力的責任，隊員如果出現了問題，自然應該責無旁貸的去處理，可隊長是隊長，並不是父母，有些話不僅說不上也說不得，尤其是對方還是西卡的時候。

Sunny看出了她的為難，也能體味她的難處，心中嘆息了一口氣，隨後出聲說道。

「如果實在不行的話，將這件事告訴歐巴吧。如果是他的話，西卡一定會聽的，他也一定能夠解決。」

有些話，隊友不好說，但是林宸說那就一定沒問題。

這是女孩們對林宸的盲目自信。

只是Sunny提到了林宸卻讓金泰妍徹底陷入了沉默。

Sunny察覺到了她的異常，頗為詫異的挑了挑眉，心中思緒萬千。

「這段時間...歐巴他...就不要給他添亂了吧？」

良久，金泰妍才幽幽的說道，這畢竟也算是少女時代內部的事情，不好總是麻煩林宸這個「外人」，況且她們多說，對於西卡來說也意味難明，有種背後說人壞話的感覺。

更何況，若是真的要說，也有更合適的人選。

她的心中閃過那個明媚秀麗的女孩，不覺間又產生了一絲難以言說的難過。

Sunny點了點頭，外界對於林宸的輿論攻擊還沒有平息，再加上前段時間允兒的言語表現，估計這段時間歐巴也是焦頭爛額，甚至都被暫時停職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恢復。

話雖然是這麼說沒錯，但泰妍的態度是不是有點不對？尤其是在談到歐巴的時候，想到這裡Sunny的眼神也不自主的凌厲起來看向泰妍，而泰妍下意識的躲閃動作也坐實了她的猜測。

果然啊，是因為今天早上的事嗎？她從未懷疑過這位隊長的聰慧，自己能夠想明白的關卡沒道理泰妍想不明白。

她們都是極其聰明的女孩，經歷過娛樂圈的洗禮，走到今天，對於人情世故都有著自己的理解。

之所以之前看不清，除了一葉障目之外，最重要的是她們自己不願意去看清。

而恰恰是因為猜測到了這一點，Sunny才不好繼續開口，這是雙方共同的癥結。

而Sunny的沉默反而引起了泰妍的注意，她將目光重新投向這位隊友，這才發現了不同之處。

她的著裝完全不是居家的休閑服，經過了明顯的精心打扮，臉上的妝容也絕對不是她那奉行簡約幾分鐘就能處理好的，而是花費了足夠的時間細心的打磨。

「你這打扮，是要出門約會？」

她看了看窗外並未停歇的小雨，語帶疑惑。

「是要出門，但不算約會。」

Sunny猶豫了一下，但還是大方的承認了。

「我可不知道誰有這麼大的面子，能讓你這麼精心打扮。」

金泰妍的八卦之心陡然燃起，充滿促狹的調侃道。

「因為要見得人是歐巴啊。」

話音剛落，泰妍的瞳孔瞬間放大。她不自然的側過了臉蛋，用手捋了捋自己的頭髮。

「見他做什麼？」

Sunny定定的看著她，隨後展顏一笑。

「還能幹什麼？這種時候，當然是向他告白啊。」

見到金泰妍張大嘴巴目瞪口呆的模樣，Sunny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很奇怪嗎？我以為經過今天上午的對話，泰妍你也應該下定了決心才對。」

面對她的問話，泰妍只是低下了頭。

「我們一直說侑莉她獃獃的，可是她明明比我們更加勇敢，更早的邁出那一步去追尋那個答案。」

勇敢嗎？勇敢啊，明明自己從很早以前就踏出了那一步，可是從什麼時候她喪失了那份勇氣的呢？是他一直堅稱的妹妹從不逾矩？是隊長的職責壓迫著她不敢多想？是二人的身份地位差距越來越大的時候？是演唱會大膽的舉動卻得不到回應？是能夠看得見卻強行歸咎於親情的他對允兒的偏愛？

「我想了又想，這世間並沒有什麼是不可失去的，愛情也是。」

Sunny輕聲卻又無比堅定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