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徒為那邊正為自己的牛頭人之心煩躁,紫霄宗內,她的天才親哥也準備啟程返家。
但在這之前,出了點小意外。
「鳳千藤!」
竹林靜謐,段修遠疾步穿行,眼看追不上,臭著臉便喊:「不就沒第一時間跟你報告嗎,又不是要私藏,你至於嗎你。」
他手中捏著一封已經拆開看過的書信,上頭印了一枚奇特符文,看字像是女子的筆跡。鳳千藤看都沒看:「這不是私藏不私藏的問題。」
青年停了腳步,懶散地、略帶警告地沖他眯起眼睛,明明是一副昳麗無雙的面容,字裡行間卻儘是冷然。
「段修遠,你很想讓我們的計劃因為你毀於一旦?」
「哪這麼嚴重。」段修遠不以為意:「都說了信使是信得過的人,不會暴露,不知道你一天疑神疑鬼些……哎喲!」
鳳千藤下手沒留情,他左臉立刻顯出一個結結實實的紅印。
好傢夥。
這廝居然給了他一拳!
「鳳千藤!」他騰地寒了臉色:「我好聲好氣跟你解釋,你他娘有病吧!打人不打臉,何況還是我這麼一張帥臉。」
「帥臉?我倒只看見一張腫臉。」
「你——」
段修遠氣極,冷笑著諷刺。
「看來千藤『大小姐』忘了自己現在是個女人,還是那個鳳家的千金了。對人這麼拳打腳踢的,我看想破壞計劃的是你吧?」
鳳千藤挑眉,還沒說話,從竹林外忽然追進來一幫弟子。都是平日和二人關係熟絡,聽說他們今天要走,特意來道別的。
「以後再要和師兄師姐見面,可能就是在你們的婚宴上啦。」
被打著趣這麼說,段修遠也不敢再和鳳千藤爭執。
「你們好好修鍊,別想有的沒的。我們已經和掌門告了別,下午就走。」
「怎麼這麼快?」
「我三年沒見過小妹,她說不定正翹首以盼地等我,我當然得快點。」
段修遠看向鳳千藤。
「你難道就不想見見徒為?」
他心說那是你妹妹又不是我妹妹,我為什麼要想,撇開視線懶得理。
……
「翹首以盼」的徒為此時此刻正呼呼大睡。
以往她能從白天睡到第二天下午,但今天卻在半夜就忽然醒了。
要說原因,當然是因為「嫂嫂」。
……怎麼偏偏在她要忘不忘的時候回來?
徒為睡意全無,下床披上衣服。
窗外的天際漸漸泛起魚肚白,鬼使神差的,她拿了掛在武器架上的劍推門出屋。
這柄劍是段家出品,品質極佳。
雖然放了十多年落了許多灰,但抽出來一看,鋒利如舊。
可惜這輩子恐怕都不會有使用它的機會。
她抱劍坐在屋前發獃,直到寧嘆雨來找她。
「徒為,你怎麼拿著劍?你想修鍊了?」女孩湊過來又驚又喜地問。
「不想。」
「那你抱著劍作甚?」
「我也不知道。」
寧嘆雨遺憾:「什麼嘛,我還以為你改主意了呢。」
面前這位上面穿紅下面穿藍的獨特品味的人是段家煉器師的女兒。
徒為初見她時,她也這麼一副穿著,很像喜歡的遊戲里的一種生物,多邊獸2。自那以後,徒為一直在心裡喊人家多邊獸2。
多邊獸2不知道什麼原因,對她的擺爛生活頗有微詞,名言是:「你不試試,你怎麼知道自己不行?!」
徒為掐指一算,十四歲,差不多就是人類的中二病時期。
她逐漸理解一切。
「你不去幫你爹的忙,來我這幹嘛?」
寧嘆雨:「這不是你哥和你嫂嫂要回來了嘛,家主叫我爹煉兩把上好的法器給他們當賀禮。」
徒為的重點卻不是這個。
「嫂嫂?」
「對啊,鳳家的大小姐,你不知道?」
…怎麼可能不知道。
「他倆,結為道侶了?」
寧嘆雨茫然:「我怎麼知道。」
「……那你剛亂叫什麼?」
「大人們都這麼叫的啊,說千藤姑娘是段家未來的女主人。」
寧嘆雨是個社交瘋牛症,知道的消息比她多。
要問第一仙門世族,段鳳兩家至今還未爭出高下,但鳳家不說話,段家肯定不敢自稱第一——鳳家可比段家歷史悠久。
而鳳千藤就是鳳家這百年來最出挑的子孫。
據說她出生時其實並不被看好。
大能說她靈根雖全,但五根盡廢,占星谷也預言她身體羸弱,周歲時必遭大劫,而且會死相凄慘。
當時修真界眾人都嘲笑堂堂鳳家,養出了個沒用的「病公主」。
然而,現實是——
鳳千藤的確在一歲時大病一場,但奇迹般地活了下來。
自那以後,她的人生開始劇變——三歲時引氣入體,五歲削掉一隻大妖的腦袋,十歲步入結丹,十六結成金丹,把族中表哥表姐摁在地上碾壓。
再也沒人敢喊她「病公主」,甚至集體表演起仰卧起坐。
她的男性追求者多如繁星,在一部分女修群體里也頗有人氣。鳳家仙童每天都能替他家小姐收一堆情書。
一些是男修送來的——問她喜歡什麼類型的男子。
一些很怪,問她喜歡在上面還是下面。
可惜鳳千藤本人只醉心修鍊,對這些書信漠然置之。
據說曾經有個不怕死的修士跟蹤她外出歷練,趁她落單,想對她動手動腳,被一劍削掉了左耳。
鳳千藤當時提著染血的劍,慢條斯理步到那人臉邊,看他滿臉畏懼驚恐,嘴角一扯,漂亮的臉上蕩漾出懶懶的淡笑。
「——不是想碰我么?嗯?」
自那以後,無人敢再妄圖接近她。
而她和段家大少爺有一腿的消息也隨即傳來,修士們不免齊齊破防。
——情書的數量反而變多了。
段修遠同為天才,人生事迹卻不及鳳千藤這般具有戲劇性。
比武力值不知道,但比粉絲,比人氣,他連人家腳後跟都摸不著。
「這種傳說人物居然被咱們這個傻……我是說,被大少爺拿下了。你說神不神奇?我以後還隨時能在段家見到她……這感覺真是……」
寧嘆雨抖抖腦袋,把話題扯回來:「我是想問你,要不要趁機讓我爹也給你煉一把趁手的法器?我聽說,修士都要御器而飛。你哥嫂都有,就你沒有,豈不是很掉份兒?」
「不用。」
「為啥?」
「用不上。」
「你怎麼用不上,你明明那麼有天資。你就是不想用!」
徒為不甚在意:「我哪有天資,又沒引氣入體,靈力都用不了。」
寧嘆雨想說這都是借口,你要想引氣入體還不是分分鐘的事,說不定比少爺還要強,可看著徒為猶如死屍般的頹廢表情,莫名就來氣。
「哼!膽小鬼!以後你求我我也不幫你煉。」
她拋下這話就跑,徒為心說要煉器也是你爹,你不就是個跑腿的。
不過聊了一會,她的緊張有所緩解。
她一邊不想見鳳千藤,一邊又有點想見鳳千藤,尤其是聽多邊獸2嘮了這麼多。
但見了能怎樣,人家小兩口甜甜蜜蜜,她NT個哪門子的R?
蒼蠅不叮無縫的蛋,但問題是這蛋上真就一絲兒縫也無。
夜裡入睡前,侍女提來熱水洗臉,又跟她嘮:「明天就能見到大少爺了。少爺三年前是十八,那現在就……二十有一。肯定更加英俊帥氣了。」
徒為一頓,從帕子里抬頭:「明天?」
「對啊,明天,婢子之前不就告訴過您?」
「……」
她腦子裡全是鳳千藤,哪還記得日期。
也太快了點。
「大小姐,怎麼了?你臉色突然好難看……」
「太高興了。」
「是嗎?少爺要是知道大小姐這麼想他,肯定樂死。」
「……」
托這話嘮侍女的福,徒為當晚眼睛就沒閉上過。
總覺得要是睡過去,馬上就會見到鳳千藤,但她還沒做好心理準備。
你問什麼心理準備?
……她也不知道,反正不是赴死NTR的心理準備。
可惜時間總會流逝。
第二天,徒為耷拉著眼皮,坐在客來客往的花廳里嚴陳以待。
這次來的人比三年前還多。畢竟萬眾矚目的兩位天才僅靠十幾年時間就突破了紫霄宗的最終試煉,是個值得紀念的壯舉。
「哦……那不就是……」
「對,是她。」
但在主角登場之前,她這個直系家屬不免要承受一些指指點點。
有些大能在遠處看見她便搖頭,有些大能過來撈起她的手腕摸她的脈絡,然後發出同樣的嘆息:「可惜了」。
徒為在心裡翻白眼。
「——少爺,少爺回來了!」
不知哪個僕從先喊了一句,花廳內驟靜。
徒為跟著她爹娘出屋,頭頂傳來風被割裂的呼嘯,有人笑著喊了句「小妹!」,段修遠從天而降,一把抱起徒為。
「阿兄想死你了!怎麼長這麼高了。」
段修遠也長高不少,當初的少年人顯出了成熟的輪廓,身形強壯,劍眉星目,怪不得能成為女修們的夢中道侶No.2。
徒為被轉得頭暈:「放我下來。」
段修遠:「你叫一聲好阿兄我考慮考慮。」
「…阿兄。」
段修遠不太滿意,但還是將徒為放下去。
她本來就沒休息好,腳剛沾地就覺眼前發花,踉蹌著往後倒時,一隻溫涼的手掌住她的後背。
徒為抬頭,不知是天光太亮還是那張記憶中的臉太過久違,眼睛被恍得眨了眨。
「當心。」伴隨著輕輕的聲音,鳳千藤的影子落下來籠罩住她,那雙澄澈的眸中映出自己有些呆住的臉:「好久不見。徒為。」
徒為:「好久不見……嫂嫂。」
鳳千藤這回穿的不是三年前那身白衣,應是宗門的修袍,淺淺的藍配上銀灰的暗紋,襯得她眉目端致,猶如山上的霧凇般凜冽透明。
如果要說段修遠是健壯,那鳳千藤就是清麗纖瘦,腿長腰細,很賞心悅目。
「我就說小妹這三年肯定竄得很高。」段修遠比了比幾乎到自己胸口的徒為。
這多半要歸功於段家的強大基因。徒為雖不在意自己的身高,但也不想日後長成親哥這樣的彪形壯漢。
不過,嫂嫂要是喜歡,也不是不行。恰好段修遠在這時問:「千藤,你看徒為是不是長高了一截?」
鳳千藤的目光看過來,她下意識綳直了背脊,然而沒得到任何反饋——她嫂嫂竟然一言不發,轉身走了。
段修遠在旁邊厭煩地咂了下舌。
徒為:「……」
什麼情況?
「算了,咱們也進去吧,這天寒地凍的,小心別凍著。」
段修遠沖她伸手,可就算重活一世徒為也不習慣和人親近(也許鳳千藤除外),搖頭道:「不用。」
身後傳來她哥不爽的聲音「徒為怎麼連手都不給我牽」,她權當沒聽見。
洗塵宴加慶功宴無非就是那一套挖牆腳社交說辭,大能們先拍拍馬屁,然後誠邀二人下次來自家宗門修習。
這好事屬實輪不到徒為,她坐在人群外,想著剛才的古怪。
那兩人是恰好心情不好嗎?
這疑問很快得到了回答。
大能們的遊說一波接一波,好像沒有盡頭,鳳千藤找了借口要走,段修遠也早就沒了耐心,抓住鳳千藤的衣袖想讓他也帶上自己。
然後徒為就聽見啪地一聲響,她哥的手被打開,鳳千藤微挑的眼尾斜睨向他,表情冷冷,聽不清在說什麼。
段修遠扭頭朝自己這邊走來。
一張臉沉著,奪過桌上茶壺:「真他娘有病。我都說了不是故意隱瞞……」
他這時才發現徒為在旁邊,那雙眼睛盯著自己,不知為何,亮得嚇人。
「小妹……怎麼了?」
「你和嫂嫂吵架了?」
段修遠不答,看也看得出臉色慍怒。「沒吵架,」偏偏還扯起嘴角沖她笑,「我和你嫂嫂關係親密得很。」
「……」
可鳳千藤立在另一邊的花廳角落,側臉輪廓冷淡,根本沒往這邊看。
哪裡關係親密了?
「小妹?」段修遠把熱茶遞給她:「怎麼了?」
徒為凝視著杯中飄浮的茶梗,忽道:
「我只是在想,我是不是一直都想錯了,蛋上其實是有縫的。」
「啊?」段修遠:「什麼意思?」
徒為不答,總不能說我喜歡你的小女友還打算趁虛而入橫刀奪愛。
不過……甜甜蜜蜜的兩個人,吵架了。
那這不就是一個送到面前的絕妙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