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日常番外(六)
徒為確實沒想到追著足跡能追到這麼遠的地方。
此地遠離真雷鎮,離城郊都有百來里,最後的一點靈力殘留消失在山林的草叢裡。
之後就沒有足跡了。
但,徒為能感覺到,有活物隱蔽在周遭。
抬手拔劍,獵獵的風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襲向周遭,便聽一道悶聲,隱匿在暗處的散修被打得現身,不敢相信居然被她發覺,伸手摸劍時已經來不及,徒為的劍橫在他眼皮上方。
「你們之前是哪個宗門的?」
散修心中詫異,冷笑道:「這就是謁見過天道的修士?果然厲害。」
「是很厲害,我劍都不用刺下去就能殺了你,你可以試試。」
「你以為我會怕?」他道:「散修反正人人喊打,死活都一樣,鳳千藤明知我們的下場,還——啊!!」
左眼。
徒為手沒動,劍氣貫穿他的眼球,鮮血噴涌而出,林中都是散修的痛嚎。
「所以你這是承認打算對鳳千藤干點什麼了?」她道:「本來還想聽你解釋幾句,看來是我想多了。大人要為自己做過的事負責,你肯定也能的對吧?」
細看看,這散修的臉很陌生,昨天在湖畔挑釁的人里沒有他。
「你們那個老大呢?」
「你……你猜呢……?」他捂住左眼喘氣,忽然大吼:「動手!」
話音落地,藏在其他方向的散修已經匯聚靈力發動法器,一張巨大的天網自上襲來,想閃躲來不及,徒為厲著目光提劍抬手——
……
喜來一溜煙就跑出門,站在商街入口的巷道沖鳳千藤招手。
他說要給他買就一定要給他買,而且篤定師父肯定會因此更喜歡自己。畢竟以前他在學堂里請小姑娘吃糖,人家後來就把習作給自己抄了。
「師父是不是不常逛商販街?」他問。
鳳千藤確實興趣不大,在鳳家時沒那功夫,到了段家也就陪徒為逛過一兩回。
這些攤子大多是賣百姓生活物件的,吃的也不少,還有些低階法器,但不是凡人買得起的價格。
他前陣子和徒為路過這裡,她稀奇地東看西看,鳳千藤這麼些年在修真界,除了修鍊,小金庫的積蓄也是徒為不可想象的深,總金額說出來估計能嚇她一跳。
遂問:「看上什麼了?給你買一個。」
「我……」徒為一頓,轉過頭拿那種戒備無比的目光看他:「你拿我當什麼了?」
鳳千藤稍一思索:「滿足需求的黃赤訣工具?」
說完就見狼崽子一張臉唰地黑成煤炭,上前拿拇指摸摸她的臉,侃道:「開玩笑的。」
「你那語氣像開玩笑?」
她磨磨牙,一番好心情沒了,氣得轉身就走,鳳千藤跟在她後面問:「真不買?價錢好說。過了這村就沒這店了。」
「不買!想包養我門兒都沒有!」
「師父?」喜來抬頭看他:「你笑什麼?」
鳳千藤放平唇角搖頭,反正已經被拖到這來了,與其拒絕不如讓小孩隨便給自己買串糖葫蘆敷衍下。
他聽說過幾句坊間傳言,喜來家裡不富裕,他爹每次出船沒半個月回不來,在水上吹久了小毛病就多,平時葯錢都捨不得花太多,省吃儉用供他兒子上學堂。
誰知喜來沒學幾個字就罷工要來練劍。好在鳳千藤不收錢,否則他這麼折騰得被他爹打斷腿。
總歸他的確肯努力,底子也不算差,喜來他爹抓著棍子打上門時,鳳千藤簡單把他的實情說了。
凡人對仙途都渴望,渴望而覺得遙不可及,不敢相信。
但凡換個人來搞這什麼修鍊堂,都得先懷疑幾分。可這人是鳳千藤。那個鳳千藤。
最後這位飽經風霜的舵手改變主意,誠惶誠恐地請他一定要教喜來修鍊。
至於學堂,喜來表示自己要把所有時間留給修鍊,堅決不去,他爹也管不了他。
「師父,你有沒有看上什麼?」一人一前一後走進商販街,迎面而來便是車水馬龍的光景,大大小小商攤在叫賣。
他從沒和師父單獨相處過,就算有也是在練劍的時候,現在這樣就、就好像在幽會!男孩激動得眼睛能放光,甚至開始琢磨該不會師父其實也喜歡自己。
「那個。」誰想他師父沒怎麼猶豫就抬手一指,只見……那是一個支著糖葫蘆在叫賣的商販。
「糖葫蘆?」他懵了。
鳳千藤道:「我挺喜歡吃甜的。」
「但、但是……」但是糖葫蘆算什麼生辰禮啊?他雖然很饞,但為了攢錢每天都忍住了。
以為鳳千藤是不相信自己真的有錢,趕緊摸出懷裡的錢袋給他看:「師父,我真的有錢的。你別客氣。」
那錢袋裡裝著前些日子給人家幫忙攢下來的十顆靈石。
的確。是能買些比糖葫蘆更貴的東西。十顆靈石對於孩童而言,也已經是筆巨款。
「可送禮看的不是價值。」鳳千藤面不改色:「是被送禮之人現在的心情。」
「現在的心情……?」
「譬如,我現在就是想吃糖葫蘆的心情。」
喜來不懂,又好像懂了,意思就是送別的東西都沒有送糖葫蘆讓她來的高興?立馬道:「我這就去給你買!」便一奔衝出去,完全不知道自己被狡猾的大人忽悠了。
「……我只帶一個孩子就夠累了。」鳳千藤在後面挑眉自言自語。(徒為:?)
等喜來折騰一番買糖葫蘆回來,已經過去蠻久,這條道是徒為離開時的方向,但沒見她回來。
商街人流混雜,鳳千藤找了個能看見街道又空曠的地方坐下,喜來挺胸抬頭叉腰,盯著他咬了口裹著糖漿的紅果子,慢慢咀嚼,待咽下去才開口:「怎麼樣?好吃嗎?」
「嗯,不難吃。」
喜來得意得好像自己做的:「那我以後天天給師父買吧。」
鳳千藤根本不用進食也不會有食慾,偶爾吃吃也就罷了,每天吃還是算了,又開始忽悠小孩:「你之前說你喜歡吃肉丸子是吧,你為什麼喜歡?」
「啊?因為……好吃,而且只有我爹回來的時候才能吃到。」
「所以喜歡是因為你不常吃,如果天天吃,總有一天會吃膩。糖葫蘆也一樣。我喜歡的是偶爾吃一次的快樂,不是天天吃。」
喜來又不懂了,他就算天天吃肉丸子也不會膩啊……但,師父說的就是對的:「那師父什麼時候想吃了就跟我說。畢竟我長大了要娶師父,這點事不在話下。」
鳳千藤沒當回事嗯了聲。
之後隨便閑聊幾句,正午的日頭漸漸西下,仍沒看見徒為回來。傍晚時分,一人回到修鍊堂,房屋基本都被修繕完畢,瞧上去比原本的樣子還要嶄新。喜來拿了把劍衝去修鍊場比劃,鳳千藤檢查了原本被瓦礫掩蓋的各處,果然發現一個東西。
「師父,那是什麼?」
喜來身高不夠看不見,只能瞥見一半花紋繁複的黑色圖案。正被鳳千藤捏在指間端詳。
「師……」
「你在這待著,或者回家。」也不解釋,轉身往外走,喜來還沉浸在自己和師父的獨處時光中,怎麼可能走,連忙跟上去。
「怎麼了?是跟班回來了嗎?」
他不答,喜來莫名感覺他一張臉微沉,有點嚇人。從沒見師父擺出這種表情。
誰想才剛走出這條巷道,還沒到街上,一人被堵住。
喜來差點撞上鳳千藤的後背,抬頭看見來人,臉色煞白:「你們不是……」
「好久不見了,鳳千藤。」
五六個散修將他們唯一的路堵住,是那天在城郊里撞見過的。
為首的似乎還認識他師父,皮笑肉不笑的:「哦不,還是該叫你『大小姐』?」
「低階修士叫了我也不認得你就是了。」
他淡淡道,散修像這話被戳了脊梁骨,臉色有一剎那的慍怒,很快又恢復:「低階修士又怎樣?也比現在沒了修為的廢物來得強吧,鳳千藤。」
約莫是想從他臉上看到痛苦屈辱的神色,但沒能如願。
「所以那片家紋果然你們留下的。」鳳千藤問:「徒為呢?」
「徒為?哦,你說呂聞優的那個女兒……」他道:「當然被我們殺了。不然我們怎麼能來找你?」
「鳳千藤,我們都聽說了,你殺了家主,殺了班一鳴,背叛整個鳳家,最後還將鳳家拱手讓給了呂聞優那個瘋女人。」
「那些秘寶自然會由段家全然接收,而我們這些鳳家的修士呢?你有沒有想過我們之後的境遇?」
說到這裡,他語氣加重:「還不是淪為散修,淪為過街老鼠,什麼小門小派的玩意兒都能踩到我們頭上來!」
「家主怎麼養出你這種白眼狼……」
「所以別人對你們做了曾經你們做過的事,不爽了?」
「鳳千藤!」
散修大吼,似乎徹底被激怒。他們本想來看看他成了廢物過得有多凄慘,現在卻發現她竟然比他們這些散修過得安逸得多。
無非就是靠著出賣他們鳳家,給段家做狗換來的!
「師父……」
修士間那股劍拔弩張的氛圍和神識衝突,就連凡人也能感知。
喜來抓住他的衣角,鳳千藤面無表情低道:「趁現在趕緊走。我只能幫你爭取一次機會。」
走?他才不怕這些壞人,而且他都說了要保護師父的。
「不準動我師父!」他是有點初生牛犢不怕虎的無畏在身上的,聞言上前攔在鳳千藤身前:「我可是未來的修真界大能,捏死你們這種散修簡簡單單,不想死就趕緊滾!」
「你聽見他說的了嗎?」那散修跟身旁的同伴嗤道:「小鬼,不想死就閃一邊去,我們要殺的只有鳳千藤。」
喜來拔劍指向他們,心裡明明不怕,明明篤定自己劍術高超天賦異稟,可劍尖不知為何有些不受控制地顫抖。
散修見狀各個抽出劍來。現在再想讓喜來跑也沒機會了。
他一邊慢慢往後一邊揪住他衣服扯向這邊,喜來估計是手腳都僵住,也沒反抗。
漸漸就被逼到巷角盡頭,無路可退。
「怎麼了,大小姐。總算決定垂死掙扎一下了?」
鳳千藤抽出青霜劍,可惜那劍刃上已無靈力繚繞,就算雪亮鋒利,也傷不了有真氣護體的修士半分。
「嘖嘖,看來再好的神兵,落在無用之人手中,也是破銅爛鐵啊。」
「你……」喜來想張嘴反駁,可惜連說話的力氣都被抽干。倘若不是因為拿劍的手臂僵硬,木劍估計早就脫手落地。
「小鬼滾一邊去!」
散修衝過來的瞬間,鳳千藤反手就把喜來搡出去,他面門撞牆,生生吃痛,身後傳來讓人心驚膽戰的劍與劍的撞擊聲。
鳳千藤無疑是極強的,就算沒了修為,前幾十個回合,這幫散修連他衣角都沒摸到。
可他的身體註定是有缺陷的。
當初為了救回他的命,那兩顆九轉回魂丹讓他一輩子只能拖著羸弱的身軀活著。
體力漸漸跟不上動作,不慎便被靈力擦過,臉頰乃至眼尾飛揚出一道觸目驚心的血痕。
鮮血順著他蒼白的側顏滑下來,墜進衣服里,染出一團猩紅。
旁邊喜來慘叫一聲,聽慣了說書先生口中,那些修士與修士之間強者為王的故事,也嚮往渾身浴血的廝殺橋段,可憧憬和親眼看見,又是另一回事。
他分明之前雄心萬丈地說要保護師父,現在看見血卻怕得連動動手指都做不到。
只能獃獃注視散修們露出得逞的笑容,細劍舉起,那是直擊內丹,一擊斃命的架勢——
「哐當!!」
震耳欲聾的聲響,塵土飛揚中,有一人影執劍從天而降彈開刺向鳳千藤的劍。
散修痛叫,劍身斷裂,手骨劇痛,被這陣衝擊波直直打飛出去十多米撞上石牆,啪嗒倒在地上,渾身骨頭寸斷,已成屍體。
其他人面面相覷,眼神驚恐,看著塵土消散后,甩了甩劍柄慢慢抬起手的少女。
「下一個,誰來?」
沒有人會蠢到和修真界最強修士硬碰硬,徒為會出現在這裡,那隻能說明,他們的計劃,失敗了……
可是怎麼……怎麼會……
不敢相信,但再晚一秒必死無疑,沒有時間讓他們難以置信。
有人立刻拔腿就跑,可惜他們自己選擇了這種地形,現在獵物和獵手的地位轉變,只能自討苦吃。
徒為抓住一個,一擊斃命。然後下一個。
她並不會故意施以殘暴的虐待,但一定要讓他們乾脆付出代價。
喜來望著這可以說是碾壓的局面,不敢相信剛才讓自己畏懼得動彈不得的散修,現在卻像老鼠一樣在她掌下只會逃竄。
她……她不就是個跟班嗎?
自己將來難道要超越這種人,才能成為強大修士嗎?
不,怎麼可能……
這怎麼可能做得到?
小孩子的壯大理想就在親眼目睹現實的這一刻,分崩離析。
徒為把所有人收拾完畢,回頭根本沒看喜來在一旁臉色煞白,劍都沒工夫收,往地下一扔衝到鳳千藤面前。
他臉上有血,她見了眉眼都是戾氣,上手摸的力道卻小心翼翼的。
「沒事,被擦了下而已。」他道:「我就知道你……」
猛地被抱住。
徒為收攏手臂把人圈進懷裡,臉埋在他肩頭,聲音又悶又顫:「你嚇死我了……」
沒了剛才那副殺氣騰騰的樣子,像只無家可歸的小狗。
鳳千藤語調放輕:「我都不怕,你怕什麼?」
「你不怕?你怎麼敢不怕,你要是死了就再也見不到我了!」她咬牙道。
「但我知道你會來啊。」
明明他才是那個被欺負被弄傷的人,卻摸摸她的後腦勺像在安撫。不該流著眼淚瑟瑟發抖抱住她跟她說「徒為我好怕,幸好你來了,沒有你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了嗚嗚」嗎?
狼崽腦子裡的想象多少有點過分暫且不提。
她不滿道:「你就不能多一點被救之後的感動嗎?」
「我感動啊。」
你感動個屁。
算了,她也不指望鳳千藤真能怕區區幾個散修,鬆開他要施展治癒訣。他在這時忽然湊到她耳邊,聲音微低:「我的小狼來救我了我怎麼會不感動?」
趁徒為呆愣原地,他鬆開她,走出去看一地的屍體。既然她回來了,那別的藏身之處估計也躺了不少人,估計一會回去得跟呂聞優好好彙報彙報才行。
「鳳千藤!」某個人被突然襲擊搞得短路的大腦這時終於回神,滿臉漲紅,手脖子都紅得要死,分不清是害羞還是生氣地走過來:「你剛才說——」
「嗚嗚嗚嗚哇哇哇哇哇哇——!」
振聾發聵的哭聲從旁炸起,一人這才想起在場還有一個人。
喜來坐在地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好像地上死的是他親爹一樣悲慟。
「你哭什麼?壞人都被我弄死了。」徒為拿靴尖踢了踢他的腿,只讓喜來嗚嗚哭聲更大。
她不知道,一個男孩年幼的爆棚自信,和娶師父的豪言壯語,都在剛才她抱鳳千藤那一刻,被她啪地一下狠狠打沒了。
……
之後好說歹說(其實也沒怎麼說),總算讓喜來停止哭泣,這次讓他回家倒爽快,默默撿起自己的木劍就駝著背轉身走了。
徒為看著他心灰意冷的背影不解:「他怎麼了?」
鳳千藤只道:「受挫也是人生的一環。」
「?」
回去的路上,鳳千藤才發現徒為的袖子染了血,本以為是自己的,抓過來一看才發現是她的。
手腕上有幾道細長的傷痕,已經癒合結痂,再有一會就該徹底好了,但光看就知道原本有多猙獰。
「……你幹嘛?」徒為發現鳳千藤的表情突然消失,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心虛什麼:「他們偷了鳳家的神級法器對付我,我沒注意,被那網給勾了兩下,但人我都收拾了,法器也拿回來了,喏。」
說著要掏出來給他展示,被扯了下袖子攔住。他笑道:「你不是不注意,是大意輕敵。以為自己成了飛升修士就很了不起是嗎?」
徒為張了張嘴,知道這個時候反駁等於找死:「我沒注意嘛……」
鳳千藤從不會罵她,除了她作死的時候。
作死又分為兩種,床上和床下。
床上不提,床下就是眼下這種情況。
他不理她,抬腳就走,徒為巴巴跟上去,落後一段距離背著手叫他名字,他沒理她。又叫了第一遍,還是不理人。
「我錯了。」
「……」
「鳳千藤,真錯了。下次我注意,再大意輕敵我是狗。」
「……」
「千藤姐姐。」
「你再叫一遍試試?」
他回頭眯起眼,但願意理她就是不生氣了。這是徒為的一種解讀。上去從后抱住人,哄人一樣在他臉邊說:「我受了傷,你也受了傷,你生什麼氣啊?我們這不是扯平了嗎。」
鬼知道你扯的什麼平。
鳳千藤依舊不想搭理,他走前沒囑咐這人小心是覺得她應該輕輕鬆鬆,結果就是又帶了一手的傷回來。
他往前走,徒為卻不鬆開,在後面摟著人跟他一起走進段家大門。
「鬆手。不怕被人看見是吧?」
「修士都不在主院,這個點我哥也肯定在屋裡,沒人會看見的。」
鳳千藤不答。
徒為又道:「說來你下午都跟那小屁孩在一起幹什麼了?就在修鍊堂里?」
「沒有,讓他請我吃了點東西。」
「為什麼?」她唰一下皺眉,臉湊過來看他:「憑什麼?」
什麼憑什麼。
「小孩子一番心意要送我生辰禮,總不能對人家說滾吧?」他笑道。
「為什麼不能,就該讓他滾。也不看看——」頓住,生辰禮這個字關鍵詞被捕捉,一下子鬆開來到他跟前:「你生辰什麼時候?今天?」
她臉色嚴肅凝重,直到鳳千藤搖頭才吐出了口氣。
要真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錯過他的生辰,徒為能氣死。
「你生辰什麼時候?我送你。」她道:「你以前,不是說過……」停了下,聲色靜靜:「你以前說,你想要的生辰禮,我買不起。」
「嗯。」有這麼回事。
「那時的我不行,那現在呢?還是不行嗎?」
鳳千藤沉默,徒為也不說話,緩緩攥緊的手顯出幾分忐忑。如果他現在也這麼說,那怎麼辦?
「你知道我想要什麼嗎?」半晌,他看向她。
徒為搖頭:「……但什麼都可以,你想要的話。」
「我想要指環。」他道。
這個回答屬實讓她沒想到。「指環?」
「嗯。」他在懷裡一摸,摸出那枚碎星石指環,是曾經段家為了慶賀他和段修遠的婚契打造的信物:「我想要你送我這個。但又和這個不一樣的。」
徒為愣住,盯著碎星指環在夜色中反射的皎潔微光。
「這……」難道是我想的那種意思?
她眨眼看他,他並不作任何解釋:「不過你給不起的話就算了。大人從不強人所難。」說著將指環收回,徒為一把抓住他奪過來:「誰說我給不起了?這個你也別帶著了,我來接收。等著,我肯定弄一個比這更漂亮更厲害的。」
「真的?」
「真的。你對我有點自信好吧。」
她把指環藏在身後生怕他反悔要來搶,心臟卻跳得很快,兇巴巴的語氣多少有點遮羞的嫌疑。
「所以你生辰那天,不許收任何人的禮,只能收我的。有人送你你都給我推了。」
他好笑:「這麼霸道?」
「你就說行不行吧。」
「看你的禮物我考慮考慮。」
這還用考慮?
一人說話間不知不覺來到徒為的院子前,她本來滿腦子都是生辰禮的事,甫一到這,警鐘大響,攔在門前:「那今天就這樣吧。你受了傷也夠嗆,早點回去休息。」
鳳千藤不知為何靜了兩秒,徒為汗都要出來了,心說儘管她忍得很辛苦,但語氣正常,不可能被看出異樣。
他點頭:「好。」
可等人轉身要走,又有點捨不得,暗暗掙扎一番抓住鳳千藤的手腕把他拉過來,手在那單薄削痩的背後一摟就親了他。
段修遠聽宋衍說徒為好像回來了,正好就打算今天跟她徹夜長談一下「雛鳥情結」的問題,誰知一來就看見鳳千藤被他妹妹抵在門板上親吻的畫面。
他獃滯,大腦空白,站在冷風裡不知發生了什麼事。
僵直的目光不經意就和面對著這邊的鳳千藤撞上。那淺棕色的漂亮眸子被黑夜中也被熏染上一層昏暗勾人的色彩。
他本以為這人被撞見這禁忌不恥的一幕,應該吃驚,錯愕,再不濟也會知道羞恥,大叫起來推開他可憐的寶貝妹妹。
可都沒有。
鳳千藤竟然一眯眼睛沖他笑了,然後被徒為強硬地掰過下頜,被完全佔有一般地承受她肆意深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