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日常番外(八)
「你……」段修騰一下起身,椅子因為過大的幅度倒在地上:「鳳千藤,我真看錯你了!」
他臉色慍怒,看起來是氣得不輕。
「你是看錯我了。我也說了你會後悔的。」
「你!」
「行了。」徒為一拍桌子打斷二人,邊起身邊瞥眼鳳千藤:「你不用為了護著我撒這種謊。」
甚至想在後面很欠地補一句:都這樣了,還說不是喜歡死我了?
不過還是算了。
「我來跟我哥說。說實話。」她轉回目光望向段修遠,是不容拒絕的語氣。
「……」鳳千藤不再開口。
「小妹?」段修遠不明所以,什麼叫實話?他都已經看得清清楚楚,還能有假?「你,你難道要包庇這個混蛋?」他憤然指著他。
「他騙你的。」徒為道:「我從十歲起就喜歡鳳千藤了其實,不瞞你說。」
「……」
啊?
「十、十歲?」
十歲的徒為長得還沒他腰高,整天就知道吃了睡睡了吃,別說情竇初開,哪兒哪兒都沒開。他不敢相信:「你在說什麼呢小妹?」
「是真的。那時我不知道他是男人也不知道你們的關係,算起來,我其實還想挖你牆角。」她坦然道:「你要生氣也該沖著我來。」
段修遠一愣,信息過量,腦子轉不過來,直接蒙了。
徒為又自顧自開口講了很久,因為這件事從頭至尾,的確都是自己先挑起的。
這和年齡長幼無關,真要算起來,她才是那個佔盡便宜的人。
所以誰都沒資格在這件事上指責鳳千藤。她也不準。
「而且你要說我是小孩,可我已經十八了,修為也比哥你強。」
「可是……」
「可是什麼?你如果非要怪責鳳千藤還想對他動手的話,那我只能和你打一架。」
徒為摸著劍柄,擋在鳳千藤面前。
十八歲的身量,在他不知不覺間已經變得高大,彷彿可以和他抗衡一般。
段修遠看著逆光投射在地板上的陰影,神色獃滯,眼露訝然。
「徒為……」
「要和我打一架試試嗎?如果我贏了你就不能再插嘴我們的事。這是條件。」她手掌發力,握住劍柄,一旦段修遠點頭就會立馬拔劍。
「……」他卻不言,出神一樣盯著她看,嘴唇深深一抿。
「哥?」半晌,徒為詫異地喚。
只見面前的段修遠突然抬起手臂緊緊抵住雙眼,吸了口氣,聲音顫抖:「小,妹……」
「?」
「我的小妹啊啊啊——姓鳳的你給我等著!!」
他撞開房門沖了出去,人影瞬間遠得看不見,只有高昂的哭聲還久久殘留在屋內餘音繞梁。
徒為:…………
鳳千藤:?
「我哥那就是,不會再管我們的意思了吧?」她不解問道。
鳳千藤:「…大概?」
這件事似乎比想象中要容易解決。畢竟段修遠不爽的點似乎和她以為的不太一樣。
二人在屋內靜了會,徒為才慢慢重新轉回視線看向他。
穿著男裝的鳳千藤。
因為是束身幹練的款式,所以他身上那件修袍很襯腰窄腿長的身材,他把胸前那兩團假的膠狀物拿掉了,更能清晰透過衣料看出胸前薄薄的緊緻肌肉輪廓。
「怎麼?」
他抱臂倚靠著,見徒為盯著自己胸看,笑道:「不會到現在才覺得我果然成不了女人的替代吧?」
「我不喜歡女人。」她皺眉訂正:「我到底喜歡什麼你還不知道?」
他道:「那你盯著看什麼?」
「我……」頓了下:「我就是覺得,有點奇妙。」
也不太適應。
雖然鳳千藤本人此生恐怕第一回穿男裝,肯定比她更不適應。
「……」他問:「你要摸摸看嗎?」
徒為一頓,以為自己聽錯了。鳳千藤已經往椅子更裡邊坐了坐,手也從抱臂變成了分開搭在扶手上。是一個歡迎她的姿態。
「你青天白日說什麼,而且我又不是沒直接摸過……」狼崽一邊嘀咕一邊臉紅,頓了好幾下才誠實地靠過來,彎腰,在他的注視下,把手掌緩慢摁在他胸前。
隔著一層衣料,溫熱的體溫和柔軟的觸感立刻鮮明地傳過來。
很奇異的,感覺。明明把衣服全脫了摸的時候都很坦然,現在隔著衣服,徒為莫名被戳中恥點。
她抬眼窺了下鳳千藤的反應,他漂亮的眸子垂著,那視線也不知是不是在看她的動作。
沒忍住,手掌一轉,微微收攏,卻不想鳳千藤咬唇悶哼了聲,下一秒,似乎被自己這麼敏感的反應嚇到,看她一眼,徒為茫然與他對視,不知道什麼狀況。
「鳳……」
他倏地站起身,順便把她揮開:「走了。」
往門口快步而去。擦肩而過時,徒為要沒看錯,他白玉似的耳尖有點紅。
……所以剛才那是怎麼回事?
以前別說摸,就是掐鳳千藤一般也不會有那麼大的反應。
她走出去,他正等在院子前的樹下,耳朵不紅了,超常地恢復了常態。
她只好當做什麼也沒發生:「你說走是要去哪兒?」
「昨晚的事,不跟你娘彙報了?」
說來也是,本想直接跟段修遠說的,但他人跑了。
「那,你要直接穿這身去?」
鳳千藤笑問:「你說呢?」
他破解完所有鳳家秘寶后就沒有再留在段家的理由。除非,跟呂聞優坦白關係。
徒為之前就想提這事,但顧及到鳳千藤的感受才忍住了。
眼下他這麼說,那是不是,那種意思?
「……真的可以嗎?」
「怎麼?」鳳千藤道:「怕你娘?」
倒也不是怕,但的確比面對段修遠時緊張。
「你都不怕,我怕什麼。」
她撇嘴抓住他,往呂聞優在的主屋群走。看著她說不怕但緊緊抓住自己的那隻手,鳳千藤在後面好笑地彎了彎眉眼。
但呂聞優的反應屬實出乎徒為意料。
她這幾天都忙,正埋頭清點單子,畢竟從鳳家接收的東西很多,聽見徒為慢慢吞吞鋪墊了一堆,抬頭一瞥鳳千藤身上的男裝,再看徒為緊拉著人的手,不懂也不懂了。
「我早就覺得可疑了。」她道:「鳳千藤要其實是男兒身,那就好說了。鳳搗儀確實幹得出這種變態事。」
徒為很不解:「哪裡可疑了?」
「你跟阿娘要死要活就為了去救一個跟你半毛錢關係都沒有的嫂子,還不夠可疑?」
「……」
無法否認。
「那你的意思是不是……」
「我可什麼都沒答應。」她扯起嘴角抬頭:「小寶先出去,我單獨跟他談談。」
徒為神色一下子沉了:「這跟鳳千藤沒……」
「去吧。」鳳千藤掙開她的手,語氣果斷,呂聞優也笑:「放心吧,阿娘什麼都不會做的。」
「……」可信度太低很難讓人相信。
「那我就在門口,有什麼事你就叫。」警惕得像遭遇什麼可怖獵手一樣看眼她娘才退出去。
門一關,屋內只剩二人。呂聞優搖頭直說小寶也太不相信阿娘了,抬抬手指示意鳳千藤坐,等他坐下方才收斂笑意,卻是一句深沉的:「小寶,我倒可以把她交給你。鳳千藤。」
他看她,沒答話。
呂聞優卻是想起從前種種,對錯太多事到如今也盤不清楚。
「我自認此前的確虧欠徒為許多,修遠也是。比起兒女,我這個當娘的把更重要的東西排在了他們前面。而他們的爹眼裡只有我。說來說去,我和段展都沒當好一個父母。你也看見她剛才那態度了,徒為雖然叫我一聲娘,但恐怕談不上全身心相信,她心中的第一位肯定也不是我。」
「所以,」她道,「她既然把你當成了那個第一,你也得同樣地對她才行。這就是我身為她娘親對你的……對,請求吧?」
她說得沒以前那麼不可一世高高在上,想必也是看在女兒和鳳家秘寶的面子上。但即便如此,這種言辭對呂聞優而言已是難得。
沒想到她還能對自己評價這麼高。
鳳千藤沉默半晌,不知在想什麼,一句話也沒回答,徑自起身就往門外走,呂聞優皺眉叫住他:「怎麼,你還不願意?」
「不。」他停下腳步,側眸看她:「我只是覺得,徒為已經是個大人,什麼都能自己做到,沒什麼需要『把她交給我』的。至於心中的位置……」
他道:「我不喜歡說這些,但唯獨一個,可以向你保證。」
「你所擔心的那些事,一件也不會發生。」
推開門出去,徒為就等在門邊,湊上來對他左看右看:「怎麼樣?我娘沒說重話吧?他沒動手吧?」
「放心。」門外,鳳千藤帶著調侃的溫和聲音傳來:「小寶這麼擔心我?」
「別叫我小寶。」
二人說這話漸漸遠去,呂聞優盯著案上的清單,良久,吐了口氣自言自語。
「……看來我還沒有一個外人懂我閨女。」
本以為這場坦白大會終於能到頭來了,誰想,今天下午,紫霄宗的人集體前來看望鳳千藤和徒為。
他們之前在邊界地一別後,自回宗門處理事務,畢竟紫霄宗掌門老早就戰死了,他們得回去請個能頂事的大能。
要是鳳師姐的修為還在,我一定推薦師姐當掌門。沈心泉時常這麼叨叨。
如今,她一句久別重逢激動難耐的「師姐!」還沒叫出口,身穿男裝烏髮高束的鳳千藤先點了頭。
沈心泉:「師姐……你穿男裝也格外的……」
「我是男人。」他道:「抱歉沈心泉,瞞了你們這麼久。」
紫霄宗眾人:「………………」
「??????」
與此同時,豹妖聽見騷動問訊趕來:「什麼男的?鳳千藤是男的?!」
所以這人不是壞女人,是壞男人?
杜異吐舌頭:「我早就知道了。」
「你怎麼就知道了?」
「老闆跟我講的啊。她沒告訴你嗎?哎呀果然我才是老闆最愛的靈獸。」
你算哪門子靈獸!
宿配不服地湊到徒為跟前:「為什麼你寧願告訴那隻混血卻不告訴我?」
徒為:?
之後紫霄宗眾人圍著鳳千藤著實鬧了一番,無非就是:震驚、錯愕、那我們以後該叫師姐還是師兄?、等等我不信除非你給我看看!、看個屁你配嗎……等等等,眾人除了難以置信和少數男修開始失戀痛哭外,倒也沒有別的過激反應。
徒為本來在外圍一直站著看,直到聽見幾個修士嘀咕:師姐是男人啊……好像,也不是不行?
她衝進人群抓住鳳千藤惡狼護食:「再看一眼眼睛給你撅了,別給我趁亂摸來摸去的。」
「徒為!」沈心泉這才發現她:「等等,你為什麼一點都不驚訝的?難道你──」
「對啊,我早就知道了,畢竟鳳千藤是我的人。」她道。
眾人:「…………」
「啊????????!!」
之後很是鬧騰了一番,直到傍晚,紫霄宗眾人依依不捨地離去,徒為才有功夫喘口氣。
她原本打算今天去找寧嘆雨問問鍛造指環的事,看來只能明天一早了。
「你今天沒去修鍊堂?」她問身旁的鳳千藤。
「嗯,昨晚就跟他們說了今天休沐。」
「……」你該不會從一開始就知道今天會變成這樣吧?
二人背著夕陽慢慢往回走,來到甬道分岔路,往右是徒為的院子,往左則是鳳千藤的。
她停下,抓著人的手不鬆開。
其實從在屋裡和段修遠談判完,黃赤訣就開始躁動不安,她使出了全部靈力才勉強壓住沒讓它竄出來。
看來禁慾真的是件極具挑戰的事。
「怎麼了?」鳳千藤問。
「沒有,我就是想問,你剛才為什麼反應那麼大?」她皺眉道:「我是說,被我摸……」
「反應很大?」他挑眉打斷:「我反應哪兒大了?你說說?」
不知為何,感覺到了一絲威壓,徒為當即改口:「沒什麼,當我沒說。」她就是怕吃多了黃赤訣的靈力,他身體才成了那樣。
她不講話,手也不願意鬆開,緊抿的唇際彷彿在和什麼作鬥爭。鳳千藤看在眼裡,主動開口:「要我去你屋裡嗎?」
「不用!」
誰知徒為想都沒想就拒絕,因為沒適應穿男裝的鳳千藤,臉熱,耳朵也熱,頓了頓:「明、明天我要早起去找寧嘆雨,你不也有修鍊堂的事?今天搞太晚起不來怎麼辦。不過我明早照常去接你。」
說完極快地把他拉過去在臉上親了口,不等人反應就一溜煙跑了。
鳳千藤:「……」
那剛才抓著他不願意放是要幹嘛?
他面無表情,眼底晦暗,站了好一會方才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