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測試

驚蟄星系，塵雲星。

塵雲星是這個巨大星系中的一顆下等星球，貧瘠的物資，嚴苛的環境，都充分說明這是個難以生存的地方。

星際時代的到來讓貧富差距拉得更大，壟斷了資源的世家們各自為政，在聯邦的集合下處於暫時的和平狀態。

而居住塵雲星上的人們大多家境貧寒又沒有人脈，其他星系裡滿街隨便1星幣賤賣的光腦，在塵雲星都能賣出常人難以相信的天價。

但即便是這樣，依然有價無市。

因為運輸的星艦鮮少在塵雲星上停留，偶爾能流落到市面上的電子產品都是通過流竄的星盜以及黑市所得。

姚瑤匆匆從便利店裡走出來，手裡抱著一瓶熱水和兩塊乾麵包。

這已經花費了她身上幾乎所有的星幣，但好處是她成功從售貨員的口中問到了能力測試的考點位置。

姚瑤吃著味如嚼蠟的麵包，多咽了幾口水，緊急補充著能量，而後順著冷風走。

大概是燒得昏頭，她反而覺得塵雲星上夜晚的極端氣溫沒有那麼難以忍受了。

明明姚瑤此刻心急如焚，腿上卻像是墜了千斤秤砣一樣，每一步都走得那麼艱難。

她其實是想用跑的！

可剛逃出來，焦慮讓她踉踉蹌蹌地沖著，沒跑一分鐘就已經大口喘著粗氣作嘔，眼前甚至一下下地泛黑，差點暈厥在半路。

明明售貨員說距離不遠，姚瑤卻感覺自己蹣跚地走在去西天取經的路上，一眼看不到頭。

穿越是一件她從未設想過的事，之前一直處於危機與情緒紊亂之中，都沒有來得及反應過來這件非常離譜的經歷。

拖著沉重而疲憊的身體，回憶如同走馬燈一樣驟然湧出，在眼前一幕幕流轉。

她記得她穿越之前剛好是看這篇虐文看的昏昏欲睡，不停重複的虐、逃跑、抓到繼續虐的無限循環讓她眼睛一閉，手機剛砸到臉上就穿了過來。

姚瑤也著實沒想到自己剛穿過來，就要面對絕地求生的劇情啊！

原書女主很顯然是沒有這一次高燒的。

她穿越過來的契機，也正是原身因高燒和絕望死亡的瞬間。

逼仄的雜物間幾乎密不透風，堪堪一米的床讓她醒來的時候都是渾身酸痛蜷縮著的。

還沒反應過來的姚瑤想找父母拿葯，緊接著就被姚母嫌惡的一把推開，跌倒在地。

「你以為自己是什麼大小姐嗎，熬一熬就好了，葯多貴啊？你配得起嗎？！」的話語將懵然的姚瑤震住了。

那一瞬間，她才意識到自己穿越了的現狀。

姚瑤用力地炸眨了眨眼，試圖將自己攪成一團漿糊的大腦裹得清楚一點。

她望向遠方的測試點的燈牌。它看起來在夜晚中明亮如璨星，閃閃發光。

——好像那麼近，卻又怎麼走也走不到。

姚瑤鼻子動了動，想打噴嚏，但又沒打出來。

其實她並不知道自己半夜到達測試點會不會有好的結果，但她根本別無他法。

她必須憋著這最後一口氣努力一把……！

她都走到這裡了！

塵雲星並不大，不說馬上會從其他星球飛來的富二代表哥，僅僅是姚家父母不花幾天都能輕而易舉地找到她。

只要能進入考點就能得到公職人員的保護，考上了學校就能乘上專艦離開塵雲星，也不知道這個時代有沒有助學貸，她也能閑暇打工來勤工儉學。

這是姚瑤從原身匱乏的知識里翻出的信息，原身為了能夠獨立逃離真的非常努力。

……卻因為精神力只有C而被眾人不恥和鄙夷。

這片星海是以精神力至上的未來世界。

女性通常因為更善於使用和培養精神力而得到更好的待遇，也因此在驚蟄星系有一條「強制所有女性在一定年齡內接受教育」的法規。

這條法規在下等星球雖然同樣被嚴格執行，但因為物資的貧乏，在民眾眼裡仍然是可以作為勞力的男性更為重要。

也正是因為如此，在限制了生育的塵雲星上，被冒風險生下來，以為是男孩，最終卻是個女孩的原身遭到了家裡的怨懟與歧視。

她被迫承擔了她本不應該承擔的責任與謾罵。

而這份壓迫，在她被查出精神力只有C之後，變本加厲！

「嘶……」

姚瑤一個閃躲，跌跌撞撞地避開了從旁邊箱子里砸出來的扳手，驚悚的往前挪了幾步。

令人膽寒的治安，同樣也是下等星的特質之一。

明明目的地馬上要到了，姚瑤的不安卻也隨著光亮的愈來愈近逐漸增大。

她擁有的關於原身的記憶是模糊的。充斥著毆打與虐待的客廳，饑寒交迫的冬天，望不到盡頭的長夜。

不幸又殘酷的是，姚瑤沒有任何關於能力測試的筆試記憶。

本就糟透了的病情隨著她情緒的大起大落、寒冷的不斷刺激以及過度的行動消耗下迅速嚴重起來。

如果考試考得差怎麼辦？之後被父母抓回去賣掉又怎麼辦？如何面對權能以及性格都爛到無比的男主們的凌虐？！

她能夠像是原書女主那樣百折不撓，即便看起來毫無希望，依然永遠不屈的反抗嗎？

她能夠…接受精神以及身體的雙重虐待嗎？！

……

姚瑤驟然停下了步伐。

眼前的燈牌那樣明亮，卻無法照亮她眼前落下的漆黑。

不斷的質問在耳畔迴響，穿越來的迷茫與病魔侵擾的苦痛交織，明明眼前彷彿什麼都看不清了，她的雙眼卻依然像是落著一顆星子，似乎在無盡的幽暗之中有光點在指引著她。

她知道她的承受力肯定不如從小就歷經坎坷的原文中的女主角。畢竟在穿越來之前她只是淹沒在人海之中過著平凡如螺絲釘一樣的生活。

——但就算不能接受那樣的未來，她也要堅定不移地踏出這第一步！

幽暗的街道上只站著她孤零零的一個人，突兀如同一棵枯木。

在她失力跌坐在地上的瞬間，以她為圓心彷彿蕩漾出一圈無形的波紋，帶著不菲的風力席捲四周。

姚瑤暈倒在地，手中已然冰涼的水瓶咕嚕咕嚕滾到台階下。

原本在考點內連夜調試儀器的工作人員聽到儀器「滴滴滴」的叫了起來，一個接一個，別說眼睛睜大了，頭都好像大了一圈。

「什麼情況？誰半夜來考點，還鬧這麼大動靜？！」

已經熬了快三個夜晚的陸辭修滿眼血絲，甚至都來不及理會旁邊躺在靠椅上，嘴裡叼著緊急補充營養液的同事。

「何方大能來這個垃圾星渡劫啊？」

而同事伊凡奄奄一息地剛抬眼，就發現陸辭修人影都沒了。

動作好快！

他們運氣不好被上頭分配到塵雲星，陸辭修卻是個明明有家世背景可以調走，卻因為過於正直和寬容同事，無怨無悔地來了這個邊緣星。

這裡環境不好，也沒有「外快」能拿，是所有人避之不及的地方。

陸辭修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衝到了門口，就看到有個柔弱得如落葉的身影癱倒在台階下。

他四周望了一圈，最後憑藉著那股爆發的精神力的殘韻將目標鎖定在了地上狼狽如同小叫花子的人身上。

好怪。

陸辭修露出了匪夷所思的表情。

他快步上前，小心翼翼，卻又像極了拎垃圾一樣的將骨瘦如柴的小人抓了起來。

隨著沾滿灰塵的外套兜帽落下，下面是一個即便飢瘦卻依然如出水芙蓉般的少女面孔。

還是個女崽？！

陸辭修震撼的表情更加明顯。

他和扛麻袋似的迅速把手中的孩子帶了進去，放到溫暖而適宜的環境下，看著女孩難看到甚至顯出了幾分死氣的面龐，手碰了碰她的額頭。

這？！

再燙的一點腦漿都能燒開了！

「怎麼回事？剛剛那麼大動靜是她弄出來的？」

旁邊的伊凡看到陸辭修放到椅子上的女孩，破破爛爛的樣子令人下意識迷惑。

在伊凡的記憶里，能把調整好的儀器硬生生震出警報聲的動靜，上一次聽說還是在導師關於S級精神力者的回憶談話中。

那可是傳說中千萬分之一的S級，在星海之中但凡有一個S級出現，那都是震天撼地級的關注與重視度。

要知道他們原本所在的星球，但凡是有這等天資的女孩那是要被家族供起來當祖宗養的。

……啊，不過一想到這裡是塵雲星，突然也不奇怪了呢。

伊凡沒等陸辭修說話，立刻跑到旁邊的冰櫃前，眼疾手快地拿了三罐急救藥劑和兩管營養液，而後遞給了陸辭修。

「帶的葯可不多啊，不過只要她還沒把腦子燒壞就還能救。」

伊凡嘀咕著。

兩個人一左一右站在昏厥的女孩兩側，像極了左右門神。

陸辭修將她明顯不合身的寬大袖口拉起了一點，本來想用消毒的藥物擦拭她手部的細小傷口，卻在拉起的瞬間瞳孔一縮。

在破舊的袖口之下，新舊疤痕交替，明顯是受過長期的虐待的身體。

哪怕是平時總帶著漫不經心的伊凡眼神也嚴肅起來。

傷口痕迹相似，力道也並不像普通的成年男性，隨著袖口逐漸向上，還有細小的指甲與掐痕。

——家庭暴力。

「難怪會是在這個時間點來，還是重病……」

伊凡露出了難以言喻的於心不忍的表情。

他從未見過天賦如此卓絕，卻又遭到這般糟蹋的女孩。可又分毫不奇怪在這種垃圾星里，即便單薄如紙仍然能顯出如花般的美麗存在會遭到這樣殘酷的對待。

畢竟自古以來，劣幣驅逐良幣都是常態。

「是。逃家出來的孩子。」

陸辭修皺著眉，從急救箱里拿出針管和藥劑，給昏厥中的人打了一針，而後極有耐心的將營養液給她一小口一小口地餵了進去。

這樣的人在門口控制不住精神力暴走，那簡直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伊凡去旁邊重新調了調機器，見又都恢復了正常，才鬆了口氣。

他們完全不吝惜手中的藥物，深更半夜依然緊緊地盯著燒逐漸降下來的女孩。

凌晨三點。

姚瑤睜開了眼。

她的眼前是兩張大臉，在見到她醒來之後表情卻沒有分毫的鬆懈。

「？」

姚瑤眨了下眼，驟然坐起身來，渾身像是應激一樣緊繃著。

下一秒。

她突然發現那強烈的作嘔感和頭暈目眩的難受已然消失，雖然體溫仍然有些異常，卻遠沒有之前彷彿下一秒猝死般難受。

姚瑤看了看四周，她所在的房間里，頭上是雪白的天花板，靠牆陳列著長條形的艙體和閃著數字的黑色儀器。

她這是哪裡……？

姚瑤下意識身體哆嗦著瑟縮了下，滿臉驚懼地看著周圍，直到看到了牆壁上的一排字，上面寫著「塵雲星第一能力測試點檢測間A…」的字眼，右下角是驚蟄星系的落款徽碼。

這應該……做不了假吧？

如層疊陰雲般的焦慮終於被驅散了幾分，姚瑤的臉色才好了許多，連隱約發黑的印堂都消散了些郁色。

面前的人清楚地注意到姚瑤的神態變化，開口。

「你知道自己是誰嗎？」

陸辭修認真地看著她，說著，手還放到她眼前搖了搖。

姚瑤眉清目明，眼神清晰：「我知道，我叫姚瑤，是來測試的。」

陸辭修這才鬆了口氣。

很好，謝天謝地，腦子沒燒壞。

倒是旁邊的伊凡手搭在腰上，低頭看著她。

「小姑娘，你知道測試是從早晨8點開始嗎？」

姚瑤一頓。

她知道，她原本準備在門口找個不宜察覺的角落蹲到明早的，不然她也不會去便利店問路順便買了水和麵包試圖果腹。

陸辭修看了伊凡一眼，認真地說：「可以提前幫你測試，但你的身體狀態非常非常差，即便我們用了很多藥劑也只能說是把你從死線拉回來，成績可能不會好。」

聽罷，姚瑤搖了搖頭，她沒有絲毫猶豫，無論是眼神還是語言都無比堅定。

「我沒有時間，也沒有錢財去治病，測試是我唯一的機會。你們的葯錢如果有機會我會……」

旁邊的伊凡擺了擺手：「不用你還，小錢小錢。」

姚瑤手一頓。在原身印象里的天價藥物…在外來星球的人眼中不過是九牛一毛。

陸辭修思索了下，點了點頭。

「如果你現在測試的結果不好，在明天早上正式開始測試之前我們可以再給你一次機會。」

「你先站到儀器中間，放鬆身體，閉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