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導師

打開門的那人靜靜地看著姚瑤，臉上無半分情緒。

門背著光在他的半邊臉上打出一片陰影，顯得他格外晦暗莫測，頎長的身高讓他能夠如黑雲壓城般俯視著姚瑤。

不同於之前見到的、來迎接她的溫和老師們，他光是站在那裡就讓空氣中平添壓抑感。

姚瑤下意識將手放到了身後，裝作若無其事地往後退了半步，無辜地看著對方，滿臉「我不是，我沒有」。

沉默是今晚的康橋。

姚瑤此時心裡才湧起一陣陣的后怕。

她的目光完全無法從眼前的人身上挪開，緊張到手在背後攪動，甚至開始想教務處里是不是有監控。

如果這段監控被當成防衛過當或者惡意傷害的呈堂證供……

房間內的死寂瀰漫開來，就在姚瑤背後冷汗都要下來的時候，那人走進來，毫不猶豫地「啪」一下關上了門。

「不要緊張，或許你還需要一些心理方面的訓練。」

他慢慢地揚起了微妙的笑容，好像覺得事情居然變得有意思起來了。

「你需要更清楚的意識到你的優勢區間，這是一間密閉的房間，你作為一名身體柔弱的美貌少女，倒在地上的是一名身體遠健壯過你的年輕男性，大部分人看到這場面的第一眼都不會覺得是你惡意傷害他。」

姚瑤不禁被他娓娓道來的語氣所吸引。

「我誠摯的認可你的美貌，事實上從古到今，美麗都是一項有效武器。」他話鋒一轉，「當然，這是在你能夠保護好自己的前提下。」

「就我個人而言，目前我更建議你出門找一個不夠顯眼的地方套麻袋——如果你覺得這樣太粗魯了不適合你這種美少女的話，我可以幫你準備一個粉色的麻袋。」

「……」

姚瑤大鬆了一口氣。

她低頭看了看地上昏厥的霍恩，又抬頭看了看面前無比和善的青年，心知這些話是何等偏袒她。

察覺到姚瑤對他警惕消散，眼神帶了些認可與信賴，金髮的青年才從容開口，克萊因藍的眼瞳里映出了她的身影。

「初次見面，自我介紹一下，我是梅林，北溟給你分配的導師。」

姚瑤：「？」

「梅林？哪個梅林？『前方有一片梅林』的那個還是亞瑟王傳說里的梅林？」

「……我姓梅名林，來源也確實取自於《世說新語》里的望梅止渴，我母親生我的時候格外喜歡吃梅子。」

他嘆了口氣，似乎從小到大都被問習慣了這個問題，開口解釋時如行雲流水，無比自然。

有時候離譜起來還有人會大喊什麼「梅林的褲子啊」的奇怪感慨。

「不過現在先不要糾結這些問題，讓我們把現場……」

「啪——！」

梅林話還沒說完，原本進了他的門突然再次被打開。

這對新出爐的師生立刻齊齊看了過去。

姚瑤那剛放下的半口氣突然又提了起來，她緊張地看向站在門口的人，手按在背後的桌子上撐住被這一驚一乍嚇得有些發虛的背。

只見江主任剛想進門，就看到了地上那趴著的……

他也突然陷入了沉默。

不知為何，姚瑤在這樣詭異的畫面之中，竟然有種「天哪真是絕了這種場面竟然還能梅開二度」的奇怪絕望感。

可能江主任也從來沒有想過自己的辦公室還能成為案發現場吧。

尤其是開門的瞬間還彷彿聽到了有人想要「處理現場」的兇手般的發言。

江主任毫不猶豫地看向了梅林。

梅林還有閑暇給姚瑤遞了個「你看我說得沒錯吧，下意識受懷疑的肯定不是你」的從容眼神。

「他搭訕我學生，我稍微處理了一下，沒怎麼用力氣，塗點葯馬上就好了，既然你來了監控你就幫我處理一下吧。」

江主任看了看局促的姚瑤，點頭說好。

梅林叫來幾個人將辦公室里的可疑現場處理乾淨，然後將霍恩丟上了飛船送去醫院，這才帶著姚瑤離開。

姚瑤走在他旁邊，腦內還在復盤剛剛經歷的事。

「這第一堂課感想如何？」

這居然是一堂課嗎！？

社會實踐課？！

姚瑤驚訝地看著從容不迫的梅林，他愜意的像是對剛才他精妙絕倫的教學經歷十分滿意。

「我覺得…我有點衝動了。」她躊躇地反思完說道。

「確實。」梅林毫不猶豫，「你當時頭腦發熱，完全沒考慮到之後怎麼辦吧。」

「……」

「但並不是說你有仇當場報的性格不好，也不是要讓你變得唯唯諾諾優柔寡斷。」

梅林抬手揉了揉姚瑤的頭髮，將她那一頭被宿舍里全自動造型機護理的很完美的秀髮弄得凌亂。

「只是你現在還太弱了，不足以和那種階級的家族硬碰硬，美貌也容易掣肘你，吸引到各種各樣的妖魔鬼怪。」

「對了，你應該已經見過了我的妹妹梅露吧，她任教於北溟，小時候也經常遇到類似的問題。」

梅林這麼一說，姚瑤才覺得他們兄妹之間是很相像，都是金髮藍眼，還都看著很貴氣，像是童話中很典型的王子公主的長相。

剛剛太緊張了，她壓根沒注意到眼前人的模樣，只覺得自己像是被當成抓獲的犯人，大氣不敢喘一聲。

「我之前一直以為梅露是我的導師。」

「我也覺得女老師帶女學生好一些！」梅林分外認同，「我這種青年男導師和美貌女學生，瓜田李下的，不太合適。」

姚瑤狐疑地看過去。

什麼東西？

她竟一時之間分不清這個人是在認真還是開玩笑。

不過，梅露居然也是個中文名嗎。

她想著，而後迷惑地問出口。

「當然是啊，我記得你見過那個刻薄還性冷淡的醫生吧？你身上還有種他特研葯的毒味，聞到都苦得我發暈。」

姚瑤大受震撼。

「他姓文名森啊？！」

梅林不假思索：「對啊。」

「不過有些星球上的人舌頭不大靈光，可能讀起來發音很自由，那都是正常的，你也不要大驚小怪。」

姚瑤覺得他在很自然的陰陽怪氣，他自己都不覺得自己嘴毒，就像是說出了什麼真理一樣自然。

「在學習使用精神力之前，你剛來北溟，還有什麼想去的地方嗎？」

街道上人來人往，天空中各種飛船穿梭，留下一道道細長的航空雲，遠處有一座圓頂的細長高塔，彷彿連接天空的天梯。

姚瑤看了看繁華的街道，看著搭在肩膀上的黑髮，突然冒出來一句：「我想染頭髮！」

「……？」

梅林突然想到一些藝術作品里主角揮淚斬情絲的操作。

他覺得雖然姚瑤肯定不是這個思路，但在他眼裡即便她把頭髮染成七彩的，也不會影響到她半分美貌。

不過既然是學生的第一個要求，梅林肯定要滿足。

「歡迎光臨~」

「你在光腦上標記一下，以後想理髮都要來這裡，為了防止北溟學生的DNA被外來者惡意竊取，這都是最基礎的防護手段。」

姚瑤聽著梅林的叮囑，走進這佔據了一整個平層的理髮店。

環境優美都是其次，她竟然真的沒在地面上看到半根頭髮。

「小美女想要什麼項目？洗剪吹燙染？我們這裡有最齊全的——」男店長一甩他的金色大捲髮，黑皮大粉唇，走過來的姿勢妖嬈而自信。

梅林：「停一停，她要染頭髮，順便給她修一下發尾。」

男店長笑容溫柔至極：「有時候真想讓不解風情的狗男人滾出我的地盤呢，礙眼。」

他看都沒看梅林一眼，上下掃視著姚瑤，眼神分外滿意。

「漂亮妹妹這邊坐，叫我約翰就好。想染什麼色的？雖然我覺得你的黑髮也非常好看，但有時候找點刺激也是不錯的選擇。」

姚瑤感覺眼前有一輛飛車躥過，但她沒有證據。

她拿著被塞到手裡的書，裡面五花八門列舉出來各種色，簡直要看花了她的眼。

然後姚瑤就一樣看到了那格外引人矚目的綠色。

好綠！翠的像是林間碧翡，有這樣發色的人在人群中註定是一顆閃亮的星。

很好，太惹人眼球了，作為還很柔弱的虐文女主來說最不能做的就是引人矚目。

綠色惜敗！

姚瑤遺憾翻頁，沒過多久就看到了和黑色相對的白色。

白色？她兩眼一亮，感覺自己作為沖國人的DNA瞬間活蹦亂跳了起來！

哪個沖國人這輩子沒有愛過一個白毛？！

「我要把這玩意兒染成白的！」

姚瑤指著那個色，又指了指自己的腦袋，斬釘截鐵地說道。

約翰店長托著下巴看了看她，點頭說著：「好啊，我也覺得不錯，妹妹本來就白凈，藍眼配白髮也乾淨，透亮！」

他打了個響指，說做就做，立刻招呼起旁邊的店員來。

……

「哇哦，多麼完美的一顆頭！」

約翰一撩起姚瑤耳畔柔軟的髮絲，在燈光下簡直美麗得熠熠生輝。

就是這人話聽起來有點怪。

姚瑤看著鏡子中的自己，竟然也被驚艷到了。

第一次體會到同樣都是人，但有的人天生就像是被神明精修建模加濾鏡，有的人就是隨便甩個泥糰子隨便長長。

周圍「哇」聲一片，悉數是讚美之詞。

「寶貝這是我的聯繫方式，你如果沒有專屬造型師的話，在學院的聯誼或者是晚會上如果有相關的需求請馬上聯繫我！」

約翰像是過年時非要塞紅包的親戚一樣，抽出名片就往姚瑤的手裡硬塞，大臉就直直地懟到她眼前。

「我包括我一整個好友清單里的專業造型師都願意竭誠為你服務！讓你成為晚會上的明月，其他所有小星都黯然失色！晚宴女王舍你其誰，讓被你拋棄的前男友為你痛哭流涕跪地求饒！」

姚瑤：「……」哪裡來的前男友？？？

梅林站起身，將偌長的外套一撇，在空中劃出一道利索的弧度。

「走吧，我帶你去上第一節關於精神力的課。」

他一說，姚瑤立刻眼睛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