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卡姆奇爾（四千）

來自浮冰海的霜巨人又開始了它們的冬季劫掠！

當這份來臨冬城北部七鎮的聯合報告擺在埃夫勒莊園二樓書房的奢華辦公桌上時，柯林·埃夫勒，這位年紀輕輕，已經是臨冬城眾議院的候選議員正憤怒地質問著進來報告的貼身男僕。

「你說什麼？」

「現在沒有一艘船願意出海？」

他的語氣中還帶著些許不可置信。

「是的，柯林少爺。」貼身男僕一臉為難回道。

「叫我柯林議員！」柯林埃夫勒出聲提醒道，他眉頭緊皺，有些不滿。

「都有誰？」

「回柯林少……議員，狂鯨號的奧德，來自卡羅拉的黑貓幸運號，還有海上王子號的那個諾普賽人船長，他們都拒絕了您的請求，老哈托夫好像出港了還沒有回來。」

男僕連忙改口，如數家珍般的回道，這些名字都是和埃夫勒家族有所關係的船長，看著自家少爺愈來愈難看的臉色，貼身男僕自然清楚，這位臨冬城目前而言，最為炙手可熱的政客生氣了。他至少得有個合理的解釋，不然，這位政客的怒火很有可能會遷怒到他的身上，想到這裡，他擦了擦額頭滲出的汗，連忙補充道。

「但少……柯林議員，他們也分別給出了解釋……」

「什麼什麼解釋！都是一群懦夫！。」

柯林直接打斷了僕人的補充，激動到甚至站了起來，披在身體上珍貴的冬狼斗篷也順勢滑落到了地上，露出了他被袍子遮掩下的滿頭金髮，這個金髮男人滿眼怒火，吼道。

「他們平時在港口做的事情我一直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還幫他們打通了市政的稽查，養著他們，不就是為了在關鍵的時候能站出來！可是，哈林，他們給予了我什麼？」

「一個解釋？呵呵，真是一個美妙的解釋，難道他們是想告訴我，他們很想幫我，但是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很抱歉，我幫不了你？」

柯林·埃夫勒神色誇張的擺弄著手勢，就彷彿親眼看見了那些船長如何努力的在衛兵哈林面前辯解。

聽到少爺說到這裡，哈林哪裡還敢等他說完，他怕自己再不說，恐怕就要被遷怒，連忙大聲打斷道。

「不，不是的，是風暴教會的牧師，他們說霜流日要來了！那些船長覺得現在出海的話，可能會被困在海上，再加上您要他們去的區域附近幾百海里內都沒有提供淡水的海島，補給都成問題，他們覺得就算成功了，他們也很難度過這個冬天，他們都建議您等到明年開春后，再出海也不遲……」

果然，當男僕的這系列話說出，原本憤怒的柯林臉色微微一變，然後便是眉頭緊皺，語氣一改先前譏誚，轉為鄭重問道。

「霜流日？你沒聽錯？海洋女神的牧師我今天還和他見了面，他都沒和我說！」

作為從小在臨冬城長大的柯林·埃夫勒，自然清楚浮冰海霜流的含義，這是數十年都難得遇上一次的極端惡劣天氣，範圍更是囊括至整個浮冰海。

可以說到了那個時候，船隻將會在浮冰海上寸步難行，從地脈噴涌而出的寒流會讓所有接觸到它的浮冰海的海水結冰，化作徘徊在海面下的奪命暗礁，到了那個時候，就算是經驗最為老道，被稱為海之子的領航員，也很難帶著船隻在浮冰海上安全航行。

而遇到霜流日的最好選擇，便是立刻放下船錨，固定住船隻，將海洋看作陸地，然後選擇原地紮營，但就算這樣，

還要小心海洋生物的襲擊。

極寒暖流的衝擊會讓此刻的浮冰海域下形成一個巨大的天然漁場，各種海洋中的獵食者都會過來享受這屬於大海的恩賜，據說那個時候，甚至活躍在科瓦隆南面沉船灣，溫帶海域的沙華魚人部落都會一路北上。

不過它們倒不是為了漁業資源，而是為了那些被魚群吸引過來的鯊魚。

在海洋中，沙華魚人種群的強大與否，最主要是看族群內馭鯊者的數量。

話題跑遠了，總而言之，寒流帶來的影響是空前的，但對於人類而言，更多的還是災難。

無數個從酒館中醉醺醺水手口中傳出有關霜流日故事，無一不在述說著它的到來后，人類同伴變成惡魔的驚悚故事。

而且上個世紀最為著名的海難——「地獄號慘案。」便是發生在浮冰海迎來霜流日之後，駛入浮冰海，承載滿南方旅客的梅薩特號在發覺海洋的異變后，立刻選擇了固守待援。

不過，在三個月後，霜流日結束的第一個星期，當停泊在浮冰海的梅薩特號被其他商船所發現時，原本載有278人的梅薩特號，此時船上能動的也不過只有13人。

而等梅薩特號回港后，生還者的數量已經降到了三人。

那三名生還者在講述完經過後，沒過多久也都各自死在了家中。

由於他們在筆錄中稱自己看見了地獄中的魔鬼，梅薩特號海難也就被稱好事者為地獄號慘案。

而男僕哈林聽著柯林的質疑，他都無奈了。

雖然他很想對自家少爺說，這幾年，海洋女神的神殿牧師也就靠著昔日的餘暉，混跡於上流社會中，現在隨便問問碼頭上的水手，看看他們信仰的哪一個神祇。

無一例外，都是近十年興起的風暴教會。

風暴之主塔洛斯是他們所信仰的神祇。

他們的牧師預測風暴和魚群的準確率比起海洋女神的牧師不知道高多少，如果不是海洋女神的神殿至今占著眾議院的一個席位，恐怕這裡的神殿早就和塔塞羅港的海洋女神神殿一樣，只能窩在貧民區中吃點殘羹冷炙。

所以，風暴教會牧師說的話，還需要質疑？或者說你敢質疑？

柯林·埃夫勒說出口后，也有些尷尬，顯然他也意識到了自己的質疑有些多餘。

在冷靜下來后，知曉了霜流日的到來，柯林也知道自己無論再怎麼說，他們恐怕也不會出海，就算跟著自己父親十來年的哈托夫在這裡，恐怕也會直接拒絕，霜流日出海無疑不是給自己挖墳墓。

想到這裡，柯林不由悲從中來，他想到自己前不久信誓旦旦的將有著天險屏障守護的北地七鎮劃分為用來招待斯威卡公國的特使的場所，狩獵活動和冬季的凜冬節都準備好了，結果特使剛到臨冬城，就傳來了霜巨人襲擊的噩耗，這哪裡是劫掠七鎮啊，分明是在打他的臉。

那伙流竄得霜巨人強盜他早就有所耳聞，只不過前幾年都是在凍土苔原的西方活動，和那群遠東人爭個頭破血流，臨冬城雖然也受過幾次襲擊，但是損失都沒有這次來的巨大。

柯林·埃夫勒走至窗前，這個位置的莊園剛好可以看見臨冬城絕美的海岸線，以及那千帆林立的凍水港。

他望向了更遠處的海平面，他知道，在海平面的另一端。

有一座巨大的海上冰山順著洋流飄蕩，而那裡便是巨人之家，那群霜巨人的老巢。

「該死！明年的春年，等到霜流日結束，哈林，我要發布懸賞！」

說完之後，柯林·埃夫勒看也不看身後的僕從一眼，拾起地上掉落的冬狼斗篷，抖了抖灰塵，披上，繼續坐在了桌前。

他的桌子上擺著一張古老的海洋地圖，以及一本書籍。

地圖是柯林的父親花費了大價錢從梭羅魚人，那群漂泊在海洋，居無定所的海中種族收購來的浮冰海地圖，上面標註了暗礁和漩渦，以及危險生物的分佈，龍龜、水渦龍、大袞子嗣皆在其中，原本是用來給他家族下的船隊用來保證航行順利的。

不過在知曉霜巨人劫掠了城鎮，柯林便把它拿了回來。

只見羊皮卷般的地圖上的一角，依稀能看見曾經有一根紅色的畫筆在海圖上繪出了一條曲線，而曲線上的一點，則標註了一行海族語，以及一行通用語。

通用語是後來得到的人類領航員標記上的。

很是形象也貼切的成語。

「巨人之家。」

而下面一行則是曾經梭羅魚人給他標註的含義以及部分解釋。

作為將霜巨人已經列為心中頭號仇敵的柯林，自然不會錯過任何一個了解霜巨人的信息。

所以，他在哈林來稟告之前就開始研究這張地圖上的海族語的含義，畢竟他依舊沒有放棄，既然人類無法出海，抵達巨人之家，那麼委託梭羅魚人他也想試試。

如果它們願意幫他解決那群該死的霜巨人。

柯林並不介意給與它們一筆豐厚的報酬。

柯林對著海族語的字典，一字一句的翻譯著巨人之家下海族語的含義。

「卡……姆……奇……爾。」

……

「卡姆奇爾！」

霜巨人的震天呼喊將奧汀從沉眠中驚醒，他有些暈乎乎的，當他抬起腦袋，睜開眼睛時，發現原本寒帶針葉林類的森林環境已然消失不見，現在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荒蕪的雪原，或者說灘涂。

不過，奧汀看見了不遠處在清晨薄暮的柔光下，呈現淡金色，宛如鏡面的平靜海洋，而他也發現，這群霜巨人此時便正對著那無垠的海洋高聲喊著「卡姆奇爾。」

這是在幹什麼？早上練嗓子嗎？

奧汀現在感覺難受極了，除了因為做了那個噩夢頭暈的厲害以外，原本遠遠超出他體型，甚至還有騰挪轉身空間的籠子，對於剛剛完成第二次沉眠的他而言。

有些小了，或者說擠了。

畢竟剛出生的白龍雖然只比家貓大一些，但是在完成第一次沉眠后，巨龍的血統開始發力，雛龍在這個階段降迎來龍生第一次脫胎換骨般的改變。

除了體型變得比肩成年冬狼，他的爪牙也變得更加尖利，比擬精練武器，而且鱗片生長的更為細密，防禦力不可同日而語，豎瞳更是蛻去了原本的稚嫩，轉而向青色的豎瞳轉化，還有那周身縈繞的氣息愈發寒冷，白龍特有的巢穴效應已然初現崢嶸。

雖然這個階段無法改造周圍環境，但是作為人形自走空調還是夠格的，據說南方卡達沙漠少部分綠洲能接納外來種族的的貴族對於龍裔女僕，更為鍾愛於白龍裔，不過白龍裔女僕在綠洲的壽命比在其他地方平均要少上三分之二，因而在當地，豢養白龍或者說與白龍有關的生物反而是一種實力地位的象徵。

奧汀很想用眼前的籠子試驗一下新生的爪牙，但看了看坐在它身邊的霜巨人，他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

不過話說回來，我這是睡了幾天。

奧汀的記憶只有在那個神奇詭異夢境完結的那一瞬，之後便失去了意識，再然後就感覺混混沌沌了許久，等再度睜眼便來到了這處遠離森林的海岸。

當然，最為主要的還是自己的身體，一下子就翻了兩倍。

這可不是一天能做到的。

按照龍之傳承的記憶，這種成長絕非一日的沉眠就能做到，最起碼得一周的功夫，短也要五天。

也就是說，自己這一覺睡了五天？

第一次體會龍類沉眠的奧汀有些獃滯，畢竟這還是它第一次睡這麼久的覺。

不過很快，他的沉思便被一陣海浪聲給打斷。

「起浪了？」

奧汀精神一振，抬起頭想要張望，畢竟如果來了巨浪，那他是不是可以趁著這個機會，把籠子破壞，從而躍入海洋，直接脫困，畢竟這群霜巨人雖然不是旱鴨子，但在水性方面，相對於白龍還是差遠了。

然而，當他將目光看向海浪掀起的地方時，一種難以言喻的畫面驟然讓他為止一愣。

巨龍特有的超遠視距可以讓他清晰的看見數千米外的一顆金幣，而現在，自然也不例外。

只見距離海灘大約數千米開外，淡金色的海面之上，一頭通體散發幽藍色的鯨魚正拖拽著一座比它身體要大上百倍的巨型冰山，無形的繩索驅使著它乘風破浪，朝著霜巨人的這個方向而來。

奧汀這時候才驟然反應過來。

「卡姆奇爾，與其說是霜巨人的語言。」

「倒不如說，是霜巨人說著海族語。」

白龍同樣作為浮冰海的獵手，海族語也是略懂一二，因此，奧汀思維略微停滯片刻，便就明白了卡姆奇爾在海族語中的含義。

是為……

「近海之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