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 嚴厲

004

用完午餐，大家就回到辦公區，準備起了接待下午那位大客戶的事宜。

四點半要來的客戶是國際知名奢侈品牌Berbry，對工作室來說，這次合作相當難得，是必須要全力爭取的機會。

以至於現下，工作室的氛圍都比平日更緊繃了一分。

大辦公區中，唯獨白夢璇和燕溫文沒受什麼影響，比其他人更為淡定。

他們也是最早跟著商洛曄一起搭成團隊的兩個人。

白夢璇正在整理待會要用的平面展示，她的工位離商洛曄的獨立辦公室比較近，一抬頭，就看到藺空山從裡面走了出來。

大佬仍在辦公室里，白夢璇剛剛還看見後期被叫過去，估計是要做上午那條商業廣告的最終定調。

許是因為辦公室里有工作在忙，藺空山就走了出來，手裡還拿著一個厚厚的文件冊。

白夢璇一眼就瞥見了露在文件夾外的大幅彩頁，那是Berbry品牌方的資料，團隊里每個人都有一版。藺空山手裡的那份看厚度很齊全，大概是商洛曄給他的，為了讓他對下午這個大客戶有個大致了解。

不過這種資料遠沒有看奢牌的箱包成衣時那樣有趣，裡面還有很多專業術語，她們這些干這行看著都覺得枯燥，更別提是剛來的藺助理。

藺空山拿著文件冊，朝白夢璇這邊走了過來。

白夢璇猜，對方大概是想問自己資料相關的事。

畢竟大佬看著就不像會給人耐心講解的模樣，而藺助又是被派過來搞管理的，白夢璇估計，對方可能還是第一次接觸這些信息，難免會覺得有些不好上手。

她手頭的工作正巧在收尾，白夢璇已經做好了幫忙的準備，她還不由得感嘆了一下，美人也是真的淡定。

現下藺空山依舊神色安然，剛剛單獨和大佬共處一室那麼久，他看起來也沒受什麼影響。

只不過藺空山走過來，溫煦一笑，開口問的卻是。

「小璇老師，下午茶想喝點什麼嗎？」

白夢璇怔了一下：「下午茶？」

藺空山唇畔含笑：「我第一天來，感謝大家照顧，想請大家喝杯下午茶。」

這次是他請客，和午餐不同。午餐是用藺空山早上拿到的工作機點的，走的是公賬。

白夢璇本來說不用，一般就算真的請喝奶茶，大多也都是老手請新人，沒來由讓藺空山破費。

但藺空山說不用客氣，白夢璇想了想，又感覺這是個能讓藺空山快速融入的好機會，畢竟吃人手短，她就帶頭在茶顏喜色先點了一杯。

左右之後還能再請回來。

而且現在工作室辦公區的氛圍也的確有些過於緊繃，需要適時的放鬆一下。白夢璇幫忙招呼了團隊的其他人，也一起點了果汁或奶茶。

大家都有些意外，但還是一一和藺空山說了謝謝。

這位藺助理本來長相就有優勢，大半天的工作里，他也沒有任何的指手畫腳、胡作亂為，更不像之前設想的那樣討人嫌憎。

團隊里眾人也都不是會故意挑刺排擠的性格，一時間氣氛也算相當融洽。

白夢璇還特意和藺空山多說了一句。

她看著從獨立辦公室出來，面無表情經過的商洛曄，轉頭悄悄對藺空山提醒。

「下午茶先不用去問大佬了，他平時就不和我們一起喝這些。」

商洛曄從上午開工便一直在忙，午餐時他也只吃了一個三明治，前後不過兩分鐘，繁忙的工作時間一直沒有中斷。

他口味又挑剔，白夢璇只見過商洛曄喝那種金貴到按克重計價的手沖咖啡，平日大家訂的那些茶飲果汁，他是從來不碰的。

「嗯，好。」

藺空山點頭表示知道，謝過了白夢璇的好心提醒。

恰巧商洛曄去了樓上攝影棚，果飲和奶茶送到的時候，被直接送到了辦公區，大家忙裡偷閒享用過，等差不多喝完，陸續也上了樓。

攝影棚內在做室內置景，為接待Berbry品牌方做準備，商洛曄和身為道具組長的燕溫文帶了兩撥人分別在忙。

藺空山也上樓來了攝影棚，團隊基本全員到齊，大家各自忙碌的時候，白夢璇無意間轉頭，卻瞥見了意外的一幕。

她看見藺助理端著一杯咖啡，朝商洛曄走了過去。商洛曄正在確認現場布光，專心在忙，藺空山就把那杯咖啡放在了他手邊的桌上，和商洛曄自己拿來的依雲礦泉水擺在了一起。

這杯咖啡明顯不是茶顏喜色那家的，應該是另外一家的飲品。

白夢璇有些意外。

這是……藺助單獨為大佬點了咖啡？

但讓她更意外的，卻是接下來的所見——

商洛曄神色冷凝，他在聽人彙報打光參數時，伸手去拿桌上的依雲，無意間碰到咖啡時，他居然隨手把那杯咖啡拿了起來，喝了一口，動作無比自然。

好像早已喝慣了那口味。

白夢璇看得直接張圓了嘴巴，滿臉不可思議。

她旁邊正忙碌的燕溫文注意到了她的反應，偏頭問：「怎麼了？」

見白夢璇望著一處驚愣，高出她一頭半的男人直接屈膝矮下身來，蹲到了白夢璇的視平角度去看。

白夢璇回神，指指商洛曄，低聲：「大佬喝了藺老師買的咖啡。」

燕溫文也意外：「他不是不喝外賣么？」

燕溫文是腹腔發聲，粗音粗氣，聽起來根本不像悄悄話，嚇得白夢璇忙用手連連往下壓：「噓，小點聲！」

好在商洛曄似乎專心在忙，沒有留意到這邊。

白夢璇鬆了口氣，又聽見燕溫文再度壓了嗓音：「那個咖啡的杯子……」

話沒說完，就見白夢璇抬眉睨他，神情無語。

燕溫文的聲音是壓低了，低得像嗡聲震響的悶悶銅鐘，更具穿透力。

燕溫文摸了摸鼻子，只好拿手機備忘錄打字。

【咖啡杯上的Logo我見過，大佬有那家店的VIP年卡】

【但是那家店不送外賣，所以平時下午茶，大佬寧願不點】

而那邊，商洛曄喝過咖啡后似乎也察覺了什麼，他看了看咖啡杯，又抬眸看了不遠處的藺空山一眼。

咖啡口味顯然不可能是商洛曄給人說的，所以他應該也在想，藺空山為什麼會知道。

不過意料之外的，商洛曄並沒有轉手直接把咖啡扔掉。

甚至之後，男人聽著彙報，還又拿著咖啡杯喝過了幾口。

這著實不太像商洛曄平日拒人千里的冷淡作風，如此一來，白夢璇兩人不由更覺得。

大佬的確很喜歡這咖啡。

這也確實是藺助理有心，專程為大佬買的。

沒等他們分心考慮多久，在所有地方都布置穩妥之後，客戶也正好要到了。

這次的客戶Berbry是老牌高奢，真要論起來，這還是Gold工作室第一次和國際奢侈品牌直接談合作。

之前工作室雖然也拍過一些品牌聯名的雜誌封面和代言物料，但那些單子的重要程度都完全無法與今天相比。

最近，Berbry在國內的第一家黑標旗艦店即將落成，他們要挑選拍攝團隊，為這座精心打造的實體店進行推廣宣傳。

這絕對是一次能名利雙收的合作經歷，Gold工作室一直在積極爭取這個機會。之前他們已經和品牌方談過四次，順利成為了最終的三家備選團隊之一。

今天正是品牌方的最後一輪考察，他們的創意總監會親自來一趟，定下最終選擇。

雖然之前的四輪交流都很順利，品牌方也對工作室表現出了不小的興趣，但在三家備選團隊中，Gold還有一個強勁的競爭對手。

那是一家體系很成熟的老牌傳媒公司，飛揚傳媒。

在資歷方面，剛成立不久的Gold顯然沒有多少優勢。

工作室的眾人都很重視今天這場接待，除了商洛曄和燕溫文下樓去迎，整個團隊還集體去了本層電梯外等候。

這也是他們第一次見Berbry的創意總監。大家看過資料，那是位四十多歲的法國人，以眼光挑剔、要求苛刻而聞名，本人很是不好相處。

更不走運的是，沒多久，樓下的燕溫文就發來消息，那位法國總監明顯心情很糟糕，在停車場下車時還在打電話訓斥著什麼人。

而他掛掉電話后看見商洛曄兩人，也很不高興，還讓翻譯問。

明明說了在十七層見面，為什麼要來停車場接？

顯然，這位總監脾氣古怪，而且現下恰好情緒不虞，眾人看過燕溫文匆匆發來的消息，不由得更加憂慮，甚至都有些提心弔膽。

幾分鐘后，電梯抵達，梯門打開，品牌方團隊為首的，正是一位高鼻深目的中年法國人。

他高挑瘦削，形貌冷淡，一雙毫無溫度的藍眼睛還未停落在哪處，就已經讓人下意識地生出被審視的不安感。

法國總監身旁跟著六七位隨行人員，最側邊則是高出一截的商洛曄和燕溫文。沒等他們兩人開口，站在法國總監身側的一位隨行已是畢恭畢敬地躬身，抬手將人請向前去，道了一聲法語。

那位總監這時才從電梯中徐步踏出，面色冷傲。

一派排場十足矜貴。

電梯外等候的眾人見狀更有忐忑，哪怕提前做足了心理準備，依然覺得極難應對。

只是他們完全沒有想到，還沒等動作，那位法國總監卻忽然腳步一頓，望向一個方位，驚訝的神情在那張原本峻刻冷肅的臉上顯得格外清晰生動。

「……Lin？」

大家紛紛回頭，就連品牌方的隨行人員也都意外地看了過去。

就見法國總監望去的方向，正站著一位美麗楚秀的青年。

——被叫出名字的人，正是藺空山。

青年走上前來，眉目俊艷，笑意煦暖，他溫聲開口，同人問候。

「弗朗西斯先生，好久不見。」

這話工作室的大家都能聽懂，藺空山用的是英語，不是法文。

而法國總監則是直接伸手，嚴肅瘦削的面容竟是染上了笑意，堪稱熱情地上前擁抱住了對方。

他甚至還和青年來了一個淺淺的法式貼面禮。

「哦，Lin，真的好久不見！」

始終聽著翻譯講法語的總監居然也將開口轉為了英文，頗為親昵地與人問候。

「你終於出來單幹了？這是你的新公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