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幕 雨（一）

深秋臨冬，風都開始變涼。但這南方氣候還是飄忽不定。

大雨滂沱的夜晚，街上的燈火都已熄滅，到處都是平靜，只有雨的「豁啰豁啰」聲。

此時劉志長迫不得已在一個屋檐下躲雨。

午夜12點，老街上所有的門都關上了，多數的人都進入了夢鄉。

但是劉志長現在很煩惱，他回不去了。這裡離他現在住的棚子差不多有兩公里，看來今晚只能在屋檐下面湊合湊合。

「太可憐了。」每當這個時候，總會有一個聲音響起來，回蕩在劉志長腦海。好像在可憐他，但又是譏諷的語氣。

「有什麼可憐的，這麼多年都過來了。」劉志長回答他。

「不，你現在並不滿意。」那個聲音又說。

「我適應了這樣的生活。」劉志長說得彷彿很自信，「這麼多年都過來了。」

「不，你不滿意，不要自欺欺人了。」

「……，我現在是一個人，自己足夠吃喝就行了，在意那麼多幹嘛。」劉志長終究是嘆了口氣坐了下來，靠向了身後的舊牆，有些瞌睡了。

「你太滿於現狀了，這樣可不好。還記得你爸媽嗎？」

「那只是意外！要我說多少次？」劉志長突然生氣了，惱羞成怒地大喊了出來。

這時旁邊的一扇門被緩緩打開，一個小男孩小心翼翼地探出頭來，看向了劉志長，剛才的聲音應該是被聽到了。

劉志長也看了過去，頓時間不由地有那麼一點點尷尬。此時燈光比較暗，淡淡的光亮中只能看見劉志長那長滿鬍子的臉，感覺是一個蒼老的模樣，就像是一個一敗塗地的大爺，好是落魄。

「媽媽，這裡有個老頭。」小男孩朝屋裡大喊。

「什麼老頭？」小男孩的媽媽走了出來。

看著渾身破爛的劉志長，母親立馬護住小男孩，快速的關上了門並反鎖了起來。

「他是壞人！」小男孩媽媽大叫。

這個女人很彪悍。

而門外的劉志長還沒緩過來，突然就被叫做了老頭，也是不太服氣。

「嘖，我才三十！」劉志長有些不服氣地說。

怨了幾句，之後久久沒有動靜，劉志長就靜靜的走開了。

「媽的真搞笑。」劉志長自言自語。

「真落魄。」

…………

雨還在下著，不過比剛才小了很多，但是這時偏偏又颳起了冷風。劉志長穿了一件外套勉強不是太冷，可鞋子卻是濕得透透的，都是那雨落在地上反濺起的水花的緣故。又是涼風吹來，讓劉志長冷得有點發顫。

「屋檐下都濕腳，嘖。」劉志長又在自言自語地說著。

突然，他聽到了一陣哭聲回蕩在附近的巷子里，伴隨著雨聲，像是一種害怕的尖叫。

周圍都關門了，沒有一戶人家是開著的。那聲音喊了好一會。

劉志長尋著聲音輕手輕腳地走到了那個小巷旁，就看到有個小女孩在街道上哭著。雨淋在她身上，頭髮和全身都濕透，雙手環抱直站在大路上，哭得那樣可憐，周圍沒有任何依靠。

一直以來，劉志長總是不想理會這些東西，他想避嫌。他認為這種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事情能遠離就遠離，摻和進來就是自討苦吃。

而腦海中的那個聲音又說：「你居然不去看看她，看來你還是個大壞蛋。」

「她難道沒有父母嗎？她父母馬上就來了。」

「我不見得。」

「媽的。」劉志長啐了一口痰，說：「難道你是忘記以前是怎麼被別人打的了嗎？」

「但她現在已經哭了很久了，你從剛才過來的時候就已經聽到。」那個聲音明顯是很嫌棄劉志長。「若真的有父母來早該來了。」

「你真的不去看看？」

「關我什麼事？」

「你真的忍心嗎？」

「我不夠忍心嗎？」

「你走著瞧。」

「算了，我還是走吧，說不定馬上就會有人來的。」說完劉志長轉身準備離開。

算了，我一直以來都是個好人。

最後還是走了過去，慢慢地走進小女孩。

恍惚間，小女孩看到了走過來的劉志長，突然就不哭了。而是十分警覺地連忙退後了幾步，睜大了眼睛充滿敵意。

劉志長見狀只好停下來，溫和地對她說：「別怕，別怕。我不會傷害你，我看到你一個人在這裡，想過來看一下你。怎麼了？」

聽到這番話，小女孩有點鬆懈下來，但還是不停喘著粗氣，一言不發。

「你爸媽呢？！」劉志長問她。

但小女孩沒有回應。

「回屋檐下躲雨吧！」劉志長耐心地說著，又繼續靠近她。

這時小女孩突然像被驚嚇了似的急忙退後。可一不留神，後腳勾住地面摔倒了下去，臉色變得十分慘白。像失了魂，獃獃地看著劉志長。

劉志長上前一步，小女孩急忙退後幾步，警惕地不想讓劉志長靠近。

「別怕，我不會傷害你。」劉志長嘗試著讓她放心。

但小女孩哪會相信面前這個素不相識的老頭。

「壞……壞人。」她終於緩緩說話，這聲音竟然有些沙啞。

小女孩的眼神突然變得凌厲，咬緊牙關，做著堅強的樣子看著劉志長。

「我知道，因為你沒見過我，所以你害怕我是肯定的。但我真的不是壞人，我是個乞丐，一個毫無作為的乞丐。你有什麼困難可以告訴我，我可以盡量地幫助你。我可以帶你去找你的爸爸媽媽。」劉志長說得特別溫柔。

這是下意識的，就連劉志長自己沒有想到自己會說出這些話。

「我……我才不相信你。」

「別怕，我什麼也沒有帶。我只是想幫助你。別怕，好嗎？我是好人。」

「我……我……」小女孩軟了下來，但是抑制不住地哭了起來。

劉志長脫下自己的破洞外套，勉強地幫小女孩擋住了雨。耐心地安慰她：「沒事了，別哭。」

過了一會，小女孩緩住了哭泣，但還是有些嗚咽。

劉志長又問：「你一個人嗎，你爸媽呢？」

小女孩又變得哭腔，說道：「我……我不知道，我被別人帶過來的。」

「這……」劉志長忽然想起最近這裡有一些人販子出沒，想想這小女孩多半是被拐過來的，但她為什麼在這裡？

「小妹妹，別急，我們先去屋檐下躲雨，然後你在慢慢告訴我發生了什麼。」

於是就想拉著小女孩，但女孩掙脫了。

「別怕，叔叔是好人，不會傷害你的，你告訴我關於你的事，我帶你去找爸爸媽媽。」說完劉志長就又伸出手來。

女孩看了看劉志長的臉，很陌生，但最終還是輕輕地抓住了他的手。

兩人一起走到了屋檐下，這時劉志長就問：「你是不是被你不認識的人帶到這裡來的？」

小女孩點了點頭，但沒有說話。

「你知道你家在哪嗎？」

女孩搖了搖頭。

「嘖，為什麼不認識自己的家呢？」

女孩又搖了搖頭。

「那你以前住在哪個區？」

「西……西區。」猶豫了很久，小女孩才小聲說出來。

「西區哪條街？」

小女孩又搖頭。

劉志長這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辦了，兩人彼此干瞪著眼。

…………

這時，又有兩個身穿黑色雨衣打著手電筒的人快步地走過附近，悉悉索索地傳過來兩人的對話：

「媽的那女娃跑哪去了，等找到她得先打一頓再說。」

「她可是你綁來的，丟了還不是得怪你。」

「還不是因為我不在的時候你又跑去夜店瀟洒，繩子也綁不緊，現在弄丟了怎麼跟那老闆交代？！」

「這能怪我嗎，要不是那夜店婆娘太騷。」

「得了吧你，什麼卵理由，只要是個女的你都上。錢全讓你去玩這東西去了！」

「說我，你還不是一樣？吸神葯積極的就是你……」

「噓噓……別吵吵，小聲點會死啊，走了風聲咱就完了！」

「嘖嘖，這個大半夜的人都睡死了，誰知道我們？」

…………

聲音越來越近，劉志長也隱隱約約地看到了他們的身影，感覺大事不妙，直接下意識地抱起女孩跑起來。

而那兩個人此時恰恰好看到眼前跑過去的劉志長，便立即警覺起來。其中一個人看著奔跑的劉志長，對另一個人說：「哎你看那有個人。」

「卧槽。等等，」另一個人說：「噓。小心點。我怕剛才我們講的話讓他們聽到了。」

「那人好像抱著個人，紅色的。嗯，好像那女娃也是穿紅衣服的。是不是那女娃？要不追上去。」

「追什麼，如果不是就麻煩了！」

「管他呢！在城東區打個人不是很正常嘛！天黑路滑就行了。」

「行，大不了兩個人一起弄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