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祭奠
「是的,沒有錯,貨真價實的轉生者。」張騰又湊近仔細觀察了一下陌寒眉間的痕迹,言辭肯定的道。
「你,你說我是轉生者?」陌寒再次暈乎了起來,可憐他今天一天經歷的實在太多,從剛開始的死亡威脅到獲救並知曉災魘前線的存在並決,最後卻忽然從張騰的口中聽到了一個更為勁爆的事。他,一個普普通通乃至廢柴的高中生,居然會是英雄的轉世?
哈,一定是個笑話,一定是張騰哪裡搞錯了。陌寒心中瘋狂的否定著這一事實,並不斷地點頭以加強自己對這一結論的肯定。
畢竟這種事情啊,就好像有一天忽然有一個沒有子嗣的富豪找上你,並言辭切切的告訴你你並不是你父母親生的,其實他才是你的親生父親一樣不可思議,不,是更加的不可思議。
張騰饒有興緻的看著陌寒不斷變換的表情,終於忍不住大笑起來,引得一旁還在糾結不已的陌寒不由得抬頭怒視他。
「所以你在糾結什麼?」張騰努力的試圖讓自己憋住不笑,但最後他還是放棄的轉過身,背對著陌寒。「你把靈魂當成了什麼,記憶的承載體?亦或是同一個人的重生?一個人死了就是死了,哪怕是靈魂轉生,也不過只是有著類似外貌,靈魂痕迹類似的兩個人而已,準確的說,應該是靈魂前主人和現任主人的關係。」
「你的意思是,我和我...」陌寒皺了皺眉頭,「我和我的靈魂的前主人,是毫無關係的兩個人?」說出這話時,陌寒也不知道自己是該驚喜還是應該失望,畢竟自己對於自己靈魂的前主人毫無了解,就這樣忽然被認定為另一個人從內心之中他還是有些無法接受的,可自己靈魂的那位前主人,畢竟是一位貨真價實的英雄,就這樣永恆的隕落,實在是讓他有些說不出的難受和憋悶感。
「是的,靈魂這玩意兒就好像是電器型號一樣的東西,唯一不同的則是每個靈魂都是唯一的型號以及品牌,而肉體則好像是每部手機的使用者,是駕馭靈魂的前提,更是你還存活在這個世界上的標誌,當肉體隕落時,大部分的靈魂也會隨之毀滅,而執行了靈魂轉生這一程序的靈魂則會尋找下一任主人,因為靈魂相同,繼任者會同時繼任靈魂所帶來的天賦,或許這也是你擁有可以直面『魘』生物而不會被污染的天賦的原因吧。」
「所以,這沒什麼好糾結的,好了你也是時候更進一步的看看這座城了。」張騰裝作不耐煩的樣子,揮了揮手臂,「像你這樣的傻孢子,我還是頭一次見呢,看看別人引導的新人都是什麼素質,再看看你,唉,不說了不說了。」彷彿感受到來自身後的惡意,張騰明智的停止了他接下來打算說的話,隨後伸出右手,用力的貼在了眼前的城牆上,而後陌寒便看到一道海藍色的光芒從張騰右手貼住的地方朝四周蔓延,很快,眼前原本掩蓋的沒有一絲縫隙的城門開始變得透明而虛無,直至在一陣波動中徹底消失,露出了後面宛若天國一樣的城市。
張騰轉過身,面朝陌寒嘴角卻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微微側過身體,大腦袋向城門處歪了歪「你先進去?」
陌寒立刻警覺起來,眼前這個大叔剛接觸時他還覺得對方是一個責任心強,脾氣略有些暴躁為人古板但是卻很可靠的大叔,可現在看來,對方那成熟可靠的外貌以及他的年紀分明就是掩藏他那逗比本質的最好偽裝!
看著陌寒站在原地沒有往前走的意思,眼神之中還帶著警覺。張騰嘴角一抽,裝模作樣的冷哼一聲,率先抬起了步子,走進了眼前這座被諸多宇宙賦予了眾多意義的城市。
陌寒也跟了上去,在穿過城門的一刻,他忽然感到一個視線好像從極遠處直接投射到了他的身上,他不知道那是不是錯覺,但他卻忽然感到身上變得沉重起來,就好像背負了極為沉重的東西一樣,這前所未有的感覺不但不讓他感覺到難受,反而是感到一股名為豪情的東西在胸中醞釀,讓他想要不管不顧的大喊出聲,將那股從未有過的感情盡情的發泄出來。
「那不是錯覺。」走在前面面的張騰頭也不回的說道,聲音有些令人詫異的低沉。「每個人在初次走過這道門的時候,都會有這種感覺,後來我們才知道那股視線來自偉大意志『聖』。這是她在認證新人時所留下的標記,也是你加入災魘前線的唯一證明。」
城門處的通道內沒有任何的光源,陌寒在這個通道內只能勉強看清前方,前進的速度也開始減緩。而走在前方的張騰卻沒有任何停下腳步的意思,反而越走越快,很快他在陌寒的視線中就只剩下了一個人影,在遠處晃動了幾下后,就徹底消失了在了陌寒的眼中。
陌寒只能咬咬牙,略微加快了自己的步伐,好在這條通道雖然漆黑但是長度卻不算很長,而且道路平整,不用擔心被石子之類的東西絆倒。於是在加快了速度后,陌寒很快便看到眼前出現了光明,而張騰赫然便站在通道的出口處看著他,臉上還帶著奇怪的笑容,看著他走近,嘴巴一動一動的,好像在說著什麼。
陌寒疑惑的看著張騰,隨著距離的拉近,他愈發清晰的可以看清楚張騰的嘴型,「捂、住、耳、朵?這是什麼意思?」陌寒有些摸不著頭腦,他快步走出了通道。
而就在他右腳踏出通道的那一刻,陌寒忽然明白了那四個字是什麼意思了。
出口正前方除了張騰外一個人都沒有,但在出口的兩邊卻密密麻麻的站滿了來自各個宇宙的,形態各異的人。他們齊齊盯著城門通道的出口,半點聲響都沒有發出,有些甚至為了不被陌寒發現端倪,乾脆飛到了天上,卡住了視線的死角。就在陌寒出現的那一刻,全場立刻爆發出了海嘯一般的歡呼聲。
「哦!」這是來起鬨的。
「是新人啊!」這是有在努力歡迎陌寒的。
「看起來傻兮兮的,不會智商有問題吧。」這是看著陌寒呆若木雞的樣子,進而出言調侃的。
「去去,都閃開,閑著發慌就訓練去,別來搗亂。」這是張騰在做著徒勞的努力。
陌寒站在通道出口的正中間,茫然的看著周圍沸騰的人們,就在他們出聲的那一刻,陌寒只感到他那脆弱的耳朵和內心此刻都在「嗡嗡嗡」地響著,他看著那些笑著用笨拙的漢語來歡迎他的人們,莫名的卻發自內心的笑了出來。
「哦!他笑了!」
「更像個傻子了。」
「再笑一個!新人。」
......
終於,在張騰的不懈努力下,那些前來歡迎的人們一邊發出不開心的噓聲一邊結伴離開了這裡,而陌寒從剛剛就一直在承受重壓的耳朵也終於得到了解放。他不禁長呼一口氣,拍了拍自己的腦殼,這些人也太過熱情了一點。
「感覺好點了么?」張騰看著臉色有些不大好看的陌寒問道,在後者點頭后,他繼續說道:「如果你感覺不好,我向你道個歉,但歡迎新人是我們的習俗,只是這一次人似乎太多了一點,往常一般都不會過百,這次卻來了將近兩百人。」
「等等。」陌寒從他的話中卻找到了不得了的東西,「你說,這是你們的習俗?」
「是的。」張騰點點頭,「災魘前線剛創歷史曾經有過極為困難的時期,人手出現了嚴重的不足,所以每次有新人加入,都好像過節日一樣熱鬧,那時,只要是沒有任務在身的守護者都會參加歡迎儀式,久而久之,這也成為了災魘前線的一個風俗。」
兩人一前一後的走著,陌寒不斷地朝四周張望,災魘前線內部遠比在外邊看起來還要廣闊,無數座傳送門規律的林立,遠處還有許許多多看不出作用的建築物以及神殿在綻放出不同顏色的光芒,而在腳下,則是閃耀著隱晦光芒的符文之路,天空中,還有些許擁有飛行能力的小獸在盡情飛翔,在其中,陌寒甚至看到了類似於神龍一樣的生物。
張騰也故意放慢腳步,讓跟在他身後的陌寒有著足夠的時間來觀察這座城市,兩人在沉默中前行了約半個小時后,張騰開口了。
「看夠了嗎,看夠了的話,先跟我去一個地方吧。」
陌寒點了點頭。
一個小時后,兩個人站在了那座高聳入雲的塔前。
張騰低頭點了根煙,吸了一口后,說道:「本來,按照流程我應該先帶你去見見偉大意志『聖』才對,可因為你是轉生者,我就帶你來到了這裡。來見見『他』。
陌寒沒說話,他只是抬起了頭,仰望著眼前這座通天之塔。
張騰推開了通天塔的門,和他那高大上的外表不同,通天塔的門只不過是一個不太起眼的小木門,輕輕一推就能打開,而後便是一陣清香傳入了陌寒的鼻子里。
「每一個可以在死後進入這裡面的,都是英雄。很諷刺吧,因為災魘前線全方位的保護措施,就算無法完成任務,守護者也可以成功逃脫,很少會有人在任務中陣亡。而足以讓守護者陣亡的,都是情況緊急到一定程度或者巨大規模的戰役。」張騰抽著煙,眼神迷離,「每次帶新人來到這裡我都會跟他們說,死後的傳奇哪怕再輝煌,也和你無關了,所以萬事冷靜一點,可惜,災魘前線這個地方,盛產的,卻都是一些熱血上頭的笨蛋啊!」
兩人沿著階梯一路向上爬去,每一層樓都有一個對應的檢測靈魂的裝置,也就是外面看起來類似於晶瑩結晶的東西。當轉生者走過對應的樓層,這個裝置就會啟動,以檢測轉生者的靈魂痕迹,如果相符那麼這個裝置就會綻放出足以讓災魘前線內所有人都可以看到的強光,並且打開通往安息之地的門。
陌寒來到了七樓。
晶瑩的結晶綻放著強光,剛剛參與了歡迎儀式的守護者們齊齊看向了那座象徵著榮譽和犧牲的高塔,原本還算熱鬧的場面立刻變得安靜起來。
「我就不進去了。」張騰站在傳送門的門口,吸著那根他還未吸完的煙,「好好看看他。」
陌寒點點頭,走進了那道門漂浮在空中,好似虛幻的門。
身體傳來奇妙的失重感,彷彿從雲端墜落,等到他回過神來,出現在他眼前的,是一座雕刻好的黑色的雕像,雕像前還有一塊石碑,除此之外,便一無所有。
陌寒緩步走上前去,凝視著那座雕像,雕像刻畫的是一名身著長袍的青年男子,長著一張與陌寒相同的面孔,唯一不同的地方卻在於他的臉型要更為消瘦一些,因此整個人也看上去陰沉許多。
雕像前,那塊石碑上則刻下了青年男子最後的事迹。
「陳子仁,在參與格拜克宇宙的拯救任務中,為了保護卡萊格爾星的民眾不幸被『災』級感染體『荒古』正面擊中,因而隕落。」
陌寒面無表情的盯著那塊石碑,那一小段刻上去的事迹。雙拳不由得緊握起來。
「真和張騰說的一樣,災魘前線這地方,盛產熱血的笨蛋啊。『災』級,那是人類應該去正面抵擋的力量嗎?」陌寒有些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說這樣的話,或許對方擁有著和他一樣的面孔,又或許對方是他靈魂的主人,是他的「前輩」。總之,他毫無顧忌的對對方說出了自己內心的想法。
「打不過,跑不就好了嗎,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死磕到底,最後連命都沒了,真的是......蠢。」盡情的嘲諷著,陌寒坐在了雕像旁邊的空地上。
「我和你可不一樣,我家裡還有兩個弱女子在等著我回去,母親年紀慢慢大了,需要有人來幫她扛起家庭的大梁,小妹性子傲,和同學關係也不是很好,我還要幫著照看著她,所以我絕不會像你這樣毫不顧忌的去保護那些和我半毛錢關係的人,更不會為他們去死。喂!你聽見了么?」
雕像的面孔依然微笑,只是忽然輕輕顫抖起來,隨後整座雕像便在陌寒訝異的眼神中碎裂開來,而那座石碑上的字也隨著雕像的變化而發生了改變。
「哎呀,雖然像我這種怕死的人會陣亡是一件不大可能的事,但是假如哪一天我真的陣亡了,我會這樣告訴我靈魂的下一個主人,拿了我的靈魂就請你好好的活下去,不要像我這樣好似一個熱血上頭笨蛋去送死了,那樣死了,也太傻了。嗯,我的名字這裡我就寫一個傻子陳子仁吧。」
「是啊,你就是一個傻子。」看完后,陌寒輕輕地說道。
「所以為了祭奠你這個傻子,我來了。」
而後他便彎下了脊背,朝著眼前已經崩塌的雕像,不帶任何水分的鞠躬。
「這是你應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