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2章 她回來了（三）
四周的風再次恢復了平靜，和緩地從每個人的臉上拂過，連圖和長樹就像是從未出現過在這裡一樣，四下不見他們來過的蹤跡，在雷瀑中被焚了個乾乾淨淨。阿晚仰頭望著皎潔的月亮，突然間覺得此刻的月亮像極了她坐在往生殿門口，時常望著的月亮，只不過又少了很多人。她低下頭來，看向已經站起身的長溪。
「又得麻煩你了，送那小子回去好好養養。」
長溪的內心還沒有平靜下來，但他並不著急，反正自己已經得到了想要的結果，日後還有很多機會。他點了點頭，走過去撈起連闕，便離開了此處。
她背對著閻明站著，待只剩下他們二人，又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言辭打破這樣的沉寂。倒是閻明主動一些，率先張口，但聲音中很明顯地有些顫抖。
「真的是你嗎，你回來了。」
阿晚沉了口氣，心想自己終究是躲不過，回過頭來，扯著大大的微笑回他：「是我，我真的回來了。我沒想到，這世上當真有能夠讓人起死回生的法子，不過看起來，你似乎是又做了一些違背天道的事情，我本不該醒過來的。」
閻明咽了口唾沫，濕潤干啞的喉嚨，臉上露出燦爛的笑容：「你當知道，我從不在意這些，只要能讓你回來，哪怕付出再多的代價，我也毫不猶豫。那些反噬大可以全部由我一人承擔。」
阿晚無奈地笑著搖了搖頭：「哎，你啊……罷了，先隨我去見肖午吧，估計那邊也已經差不多了。」
二人一路無言，趕到往生殿的時候，除了看到那些損壞的建築，其餘如往常無二，已然是解決了所有的叛徒。肖午早早地等在殿門口，似是料定她會先來找自己一樣。等看到屬於李晚的軀殼出現在面前時，他深深地作了個揖，眼中並無太大的波瀾：「殿主回來了。」
阿晚伸手將他扶了起來，歪著頭眼中帶了逗弄的意味：「肖大哥何以知曉我是不是李晚？這兩張臉雖相似，但還是有差距的。」
「自是不同，即便相貌相似，但眼睛是不會騙人的。你便是你，這世上無人可比。」
一番話說的平靜如水，倒是令阿晚有些羞赧，她印象中肖午從未如此平靜地說過這些奉承的話，便也沒有繼續再裝下去。「咳，呃，好吧，是我，多年不見，你倒是變得……有人味了許多。我剛醒來不久，殿中如何，可有折損？」
「小事而已，無需擔憂，殿主既然過來了，那便代表他二人已經事敗。其餘的人，不過都是無關緊要的人員，更何況還有阿梧在，我也只是在旁觀測，並未出手。現下那些反叛的人族，還活著的，已經關押起來了，等候殿主發落。」
阿晚挑眉看了看身後的閻明，其他的事情她都是盡量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但唯獨對這些背叛的人族，她眼裡容不得沙子。不過她不在的這麼多年都是閻明在處理殿中的事項，她雖然回來了，可也懶得再管：「阿明，如今你才是這往生殿的殿主，我不過就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人類，這些事情我不會過問，便交由你來處置吧。」
閻明凝視著她須臾，看向肖午的眼神無比地堅定：「勞煩肖大哥，那些背叛的人族，一個不留，這是規矩。」
肖午並不意外他的處置，只是應了聲，就離開去處理那些人。反倒是阿晚，有些意外地看著他：「我記得剛開始把這些事情交給你的時候，你曾說過，人都應該有重新選擇的機會，也許他們只是被人一時蠱惑做了錯誤的選擇而已，怎麼如今，也這麼地殺伐果決？」
「一個人的命運，是被無數個抉擇改變的，開弓無回頭路，箭若出弦，便就再也沒有收回的道理。師父當初不也是這樣，才一步步將往生殿建立成如今的樣子？這世上永遠不缺有能力和才華的人，他們也應當為自己做出的抉擇付出代價。」
他的語氣無比地平淡，似乎談論他人的生死，就只是在談論今天中午吃什麼飯一樣。阿晚心中暗道，她能留下的原因看來又少了一個。「話雖如此，可你不怕底下的人覺得你太過不念舊情？」
閻明上前同她站在一處，低眉看著她：「舊情不應該被用在這樣的地方，他們若明事理，便不會覺得我不念舊情。還是你覺得，我是個不念舊情的人？」
一語雙關，阿晚的神色有倏忽的閃爍她轉過身不再看他：「你做得很好，如今我已是沒什麼可再教你的了，帶我去晚來眠看看吧。」
他們沿著道路緩緩地行走著，街道上有很多鬼魂都在主動地修復被損毀的建築，看到他們也只是點頭又好地問好，毫無當年的哀怨和戾氣。阿晚一步步地從其中走過，只有無限的感慨，她沒想到，自己當年隨意教過幾年的徒弟，能夠真正地代替她，將這裡治理地井井有條。晚來眠方圓依舊不允許任何人靠近，他們靜靜地走著，內心都百感交集。
「晚來眠……」她抬頭看著一塵不染的牌匾，思緒瞬間回到了當初還住在這裡的時候，「這裡倒是跟我離開的時候別無二致，想必平日你也常來此處，花草都被照顧地……」她推門剛進去，便看到地上橫七豎八地擺滿了酒壺，話一下子被堵在了喉嚨。「唔……想必你平日也挺忙的，應該沒多少時間親自打理這個地方。」
閻明在她身後看到了地上狼藉的酒壺，面不改色地解釋道：「是阿梧，自從連闕帶走你之後，她便整日在此喝酒，從早到晚。我也只是在前幾天給她送過一次吃食而已。」
「原來如此……」阿晚瞭然地點了點頭，「剛才倒是忘了問肖午，阿梧去了何處……」
「阿晚……」正說話間，從樓上便傳來了阿梧的聲音，她剛大殺四方完，回到屋裡剛躺下沒多久，聽見開門的聲音，還以為是閻明來了，正打算讓他再給自己送些吃的，就看到李晚出現在門口，但她看了片刻，才突然想起了什麼，隨後飛身從樓下跳了下來，朝著阿晚撲了過去：「你……是你……長溪沒騙我，真的是你回來了……阿晚……」
「嗯，是我啊，阿梧……」阿晚張開雙手將她攬入了懷中，眼中噙滿了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