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4章 她回來了（五）

森林中不斷地有各種動物的聲音傳來，打破了這短暫的沉寂，長溪無聲地看著眼前的人，再也無法掩飾內心的衝動。他上前稍顯粗魯地抱住阿晚，環抱著她的胳膊上青筋突起，想要用力地將她嵌入自己的身體。

阿晚愣了一下，但很快理解了他這樣的行為，她將手覆在長溪的後背，無謂地笑了笑：「其實你也無需如此，我本就不該是再次出現的人，有這麼一次機會能夠讓我將未道出的話講完，已是難得。再說了，也不是明天我就死了，沒有那麼快，只是行將就木而已。」

長溪沒有鬆開她，嗡聲回道：「為何你我再次重逢，卻是這樣的情形。若你當真時日無多，我寧可把我這條命給你……」

「開什麼玩笑，你當你的命是什麼可以輕易給別人的東西嗎？」阿晚訝異著推開他，臉上稍微恢復了一絲血氣，「你也是能夠感覺到的，我身上的業力正在慢慢地消散，而且是不可逆的，就算你把你身上全部的業力都給我，我也是吸納不了分毫，不要做無用功。要不你以為為何我醒過來的時候，長樹那麼篤信我無法恢復到當初的實力，有些東西，是不管過了多久，都不會改變的。我能喚出雷瀑，已是用盡了大半力氣，方才又因為救治連闕，更是耗費了不少業力，如今已是強弩之末。我想最遲也就是七天左右，所以有件事情，我一定要託付與你。」

長溪垂著眼眸，濃密的睫毛緩緩地開合，掩映著他眼底的痛苦：「還是關於他的事吧……為何你向來都不曾為自己、為他人思慮到如此地步，偏生對他殫精竭慮，替他安排好所有的一切。阿晚，他真的值得嗎，你們不過短暫相識而已，更何況你對他，並無絲毫的男女之情。」

阿晚臉上露出柔和的笑容，關於這個問題，她並不想做什麼回答：「長溪，這不是值不值得的問題，是往生殿必須得由他來執掌。這些年來，你一步一步看著他走過來，心中難道未有片刻覺得他是最為合適的人選嗎？我並不為我的再次離去而感到絕望，我已領略這世間最美的風景，遇過這世上最好的人，並無所求，唯有一點，在我離去之後，你便離開殿中吧，天高地闊，不要再將自己困於那一方囚籠中，我知道你心不在此。我會告訴阿明，讓連闕接替你的位置，有他和阿梧從旁輔助，輕易不會出什麼事情，他不會放任連闕和阿梧不顧的。更何況如今長樹和連圖已死，我便更沒什麼好憂心的。長溪，你可願答應我？」

「你將所有的後路都安排好了，這根本不是在詢問我的意見，你只是在告訴我而已。此事以後再談，你怎知留在殿中不是我所願。好了，昨晚到現在你都沒有休息，先回去好好休息，容后再說。」

他沒有當下就答應阿晚的請求，只是扶著她的胳膊，讓她大半個身子都靠在自己身上，兩個人慢慢地往回走。阿晚只想還有好幾天，便也不再催他，給他好好想想的時間。

「沒想到如今人族的身體竟然這般孱弱，還得要靠著你才能走路，也不知道我意識離開之後，這孩子還能不能醒過來。」不等長溪回答，她又接著說道，「要是她能醒過來，你們可得好好待人家，別老帶有目的地靠近人家，人的生命短暫，不像我們，有那麼長時間可以揮霍，做錯的事情還有補救的機會。對了，我還沒有問你，當時情況危機，我未經你同意便殺了長樹，你可怪我？」

長溪低眉看了看她，扶著她的手又緊了緊：「為何要怪，於我而言，他早就已經死了，不過是一個有血緣關係的人而已，殺了又有何妨……你可覺得我太過冷血無情？」

「哈哈，」阿晚突然開心地笑了起來，她抬頭看向長溪，像發現了什麼新奇的事物，「你為何會這麼想？我看起來像是那般迂腐、默守陳規的老頑固嗎？我也曾聽肖午說過你們家的事情，那時不知道那個人是你，你的父親，的確算不上一個好父親，他唯一做的一件有用的事情，就是在生下你這件事情上貢獻過一份力而已。你能想得清楚，我自然是為你高興，這世上太多人執念於所謂的血緣關係，殊不知，這害人最深的，也莫過於此。有時候，那些至親，還比不上至交好友來得靠譜。所以你不是冷血無情，你只是比其他人更能看得透徹而已。」

「嗯，的確是比不得至交好友。」就好比你。

閻明和阿梧在院中等待了許久，再次看到他們出現在視線中，便是這樣的一幅場景，長溪一隻手扶著她的胳膊，讓她好靠在自己的身上，而後者一路面帶微笑，唇齒輕啟，言辭間看起來頗為開心，二人遠看像是依偎在一起，似一副美好的風景畫。他不覺攥緊了拳頭，心口一窒，天知道他有多希望此時她依偎著的人是他。

二人瞧見了仍在院中等候的人，阿晚走到院落中，才將自己的大半個身體支起來，勉強獨自支撐著。「體力不支而已，如今這副人類的身體太過孱弱了，你們不用擔心，我休息一會兒便好。阿梧，我有點餓了，能不能麻煩你去看看廚房有什麼吃的？」

「好好好，我這就去看看，你快先回房間好好躺著休息，我等會兒給你送去。」

待支開阿梧之後，她才看向閻明：「阿明，雖說如今我佔據著這副身體，但畢竟原先主人的生活，我還是不希望太過打擾的，可否麻煩你，代我去安排一下她在人界的事情，不必時間太長，只需要替我掩蓋7天左右就可以了。你跟她待在一起也有些時日，這件事情只能是交給你了，我稍後也會，唔……通過那個好像是叫電話的東西，給她的家人報一聲平安的。」

閻明點了點頭，他本就打算親自去一趟，先解決好李晚消失不見的事情，再回來好好跟她待在一起。「此事我原就打算親自去一趟，不過，為何是七天？」

「嗯，也許是因為我覺得，七天是個很吉利的數字吧。暫且先定七天罷。」她沒有忍心告訴他，自己七天之後就要在他眼前再一次死去的事情，至少現在還不是時候。「這幾天我就住在這裡了，我不會離開的，無論你什麼時候回來，我都會在，不用著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