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佟佳貴妃薨逝
聽到越來越遠的腳步聲，以及關門聲，佟佳貴妃默默待在漆黑的夜裡。
借著朦朧的月光，她看到雕樑畫棟的宮室，眼前恍然浮現出入宮前的場景。
當時她年歲尚小，不懂宮中的險惡，只一門心思為了能長久和表哥待在一塊而高興。
表哥當時給她寫了封信，上面的字數不多，但她如今依舊能倒背如流。
表哥說，他會對她好的，他會讓她在宮裡過得如閨中一般肆意自在。
她當時拿著信，如獲至寶，樂陶陶地給他寫了一大封回信，訴說著她的切切衷情，在信件末尾，她還寫下了一句詩——
「願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潔。」
當時的佟佳婉月滿心期待，想和他交相輝映，長相廝守，如今的佟佳貴妃卻是凄涼寥然。
她忘了，天上的星星有無數顆，明明滅滅，一顆熄了，另一顆就亮了，甚至都不會有人發現兩顆星星有什麼不同；
而月亮卻只有一個，所有的星星都繞著它轉，祈求它能施捨些微的光亮。
表哥說會對她好，或許相對於旁人，她的待遇已經很好了吧。
可是，她為何卻越來越不開心了呢？
她對著窗外的月光，眼底迸發出璀璨的亮色，臉上浮現出少女般的情態，低頭輕聲許願道：「若有來世，我想有一個人，能把我當成他一個人的婉月。」
說完，她便帶著笑意，溘然長逝。
等到素衣發覺不對，推門而入時，卻發現她早已沒了氣息。
月光透過門照在她睡著一般的屍體上，倒增添了幾分縹緲若仙的神聖。
……
佟佳貴妃薨了，整個後宮都震動起來，康熙自是傷心無比，罷朝三日，在景仁宮裡替她守靈。
而在表妹死前未曾見到她一面，已經成了他心底最大的遺憾。
為了彌補表妹，更是為了補償憤怒不已的佟家，康熙將佟家貴妃追封為皇后，謚號孝懿皇后。
皇后的喪儀比貴妃要隆重得多，不過康熙朝此前已經崩了兩位皇后，不論是禮部還是宗室都已經是熟門熟路了。
哭靈的時候，如澈跪在最前面，表情肅然，眼淚真摯，這讓不少以為她會為此得意的人心中泛起了嘀咕。
康貴妃不是一向和佟佳貴妃不睦嗎？如今勁敵一去，她總該得意才是，怎麼看著倒是比皇上更傷心幾分？
回到宮裡，如澈跪在佛堂前，一邊念著往生的經書，一邊替她燒紙錢。
就連採苓，也看不懂她此番到底為誰傷心了，「娘娘，皇上已經下令，將衛答應禁足了，還說不許她探望八阿哥，等到八阿哥長到三歲，便從長春宮遷出來，放在景仁宮養。」
如澈轉著菩提子手串的動作停了下來，冷笑道：「他這是遷怒呢，人都死了，做得再多，也不過是馬後炮，除了讓他自己求個心安，還能有什麼用？」
她也不知道為何會對佟佳貴妃的死感到悲涼，或許是兔死狐悲，或許是鱷魚的眼淚，但心裡是確確實實地不痛快。
「皇上沒見到孝懿皇后最後一面，一直鬱鬱寡歡，最近老是獨自待在景仁宮，要麼是陪四阿哥，要麼就是自言自語……奴婢瞧著，佟家倒是又要抖起來了。」
「是啊，他們家的女兒突然沒了，興師動眾地要找皇上要個說法，如今好處已經全都撈到手，自然不會關心別的。」
至於佟佳婉月究竟是怎麼死的，他們漠不關心，只要不影響他們的富貴前程就好。
「如今宮裡都在傳，孝懿皇后只怕是在效仿漢武帝的李夫人，故意讓萬歲爺惦記著。」
「昔日李夫人重病，神色憔悴，不肯讓漢武帝見她最後一面，但孝懿皇后絕不是那樣的性子，她沒有和皇上告別，大概是真的不想見他了吧。」
先皇后死前，為了家族和妹妹，還和康熙說了好一會動情的話，讓他感慨不已，可佟佳婉月性格剛烈，一旦看穿某個人，便再也不會虛與委蛇。
這也是如澈佩服她的一點，在封建社會，她卻能跳出桎梏，明白造成她所有苦難的根源是康熙，是皇權，而不是衛常在，不是她，也不是宮裡任何一個女人。
正是因為她明白，才會去恨那個罪魁禍首，到死都不願再看他一眼。
……
六月，孝懿皇后的喪儀正式結束，和前面的幾位皇后一起葬入了泰陵，得到與皇上合葬的殊榮。
如澈不知她倘若真的在天有靈，知道這個消息后是喜是怒，不過她也顧不得多想，便忙得焦頭爛額了。
前幾月，鄭經於台灣承天府去世，鄭家養的私兵士氣全無，潰散而逃，台灣等諸島盡皆收回。
加上海禁一開，沿海的百姓明顯富裕起來，稅收漲了一大截。
為了給宮裡沖喜，更是為了慶祝，康熙決定大封六宮，旨意倒是沒下發，但吉服和一應物品需要提前籌備起來了。
如澈這些天帶著內務府的人，都在忙著這件事。
宮中不乏消息靈通的人，眾妃聽出皇上要大封六宮的音訊，都心浮氣躁起來，又聽說如澈負責吉服等事，便想法設法地過來找她打聽消息。
六月三十當天的請安會，所有人都來了，永壽宮差點都坐不下，熱鬧得很。
「每次來康貴妃宮中，都能讓人耳目一新，今日燃的可又是新香料，聞著倒香甜得很，還有股果香，難不成是傳說中的鵝梨帳中香？」
「那香名貴得很，本宮可不願浪費了，此香源自於名為華幃鳳翥的香方，溫和甘甜，最適合女子使用。
本宮在裡頭加入了些許果子一同蒸制，使其帶上了果香，聞著倒是不像原來方子那般發膩了。」
宜嬪笑著稱讚道，「宮裡就數娘娘調香技藝最為精湛，就連皇上也是多有稱讚，時常從你這裡帶香回去用，臣妾等人想要學，只怕都學不到一絲皮毛。」
如澈笑而不語，從前安陵容擅於調香，被人視作低賤，她卻備受追捧，宮妃中更是不乏暗中模仿她的人。
之所以具有巨大的差別，不光在於她的家世，更在於皇上的喜好，說白了，什麼是高貴，什麼是低賤，全憑一人之念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