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4 章 趟鬼市

饒是見過數不清的客人,老者也被這種殺價方式給整蒙了。他坑的一般都是第一次來這裡的，第二次來的根本不會理他。

而來這裡的新人百分之九十九都害怕的不得了，哪怕知道他是在坑人,也大多都會選擇給錢息事寧人。當然還有那種頭鐵死活不給錢的,那就直接死於規則之下，他樂得看戲。

而像蘇容這樣不但砍價,還砍的喪心病狂的,實不相瞞他還是第一次見。

「不是,你這就過分了吧？」老者抽了抽嘴角,「手電筒我給你便宜五十好了，怎麼樣？」

「手電筒一百一個，袍子五十,你再給我們透露點關於這裡的信息。如果不行，我倆就一人買一個袍子走了啊！」顯然蘇容是鐵了心要砍價，從兜里抽出兩百怪談幣，一副要付錢的架勢。

見她這樣,老者也是無奈：「行行行！就按你說的辦！」

蘇容這才露出滿意的笑容，轉頭看向錢多多：「有那種能簽訂契約的道具嗎？」

和其他道具不同，這種道具是最容易買到的,而且價格也不貴，主要用於商業活動。沒錯，就是「嘀嗒集團」發明的。

果不其然，錢多多當即從兜里掏出一張疊的方方正正的紙：「有！【契約合同】，在上面寫下合同內容,雙方按手印就行了！這個手印不需要印泥，在上面直接按就行。」

接過道具，蘇容唰唰唰在上面寫下他們剛才討價還價出來的內容,即「四個顧客每人都需要購買商品，商家需要以手電筒一百一個，袍子五十一個的價格出售，並如實回答其三個問題。

顧客：

商家：」

然後遞給老者：「你看這樣行嗎？」

這個道具作為商人的老者自然也是清楚的，他仔細閱讀了一下，確認沒問題，然後提前說好：「你們四個都得在上面按手印才行。」

蘇容點點頭，主動按下自己的手印，並讓其他三個人也按下去。出於對蘇容的信任，田絲絲三人快速按完手印。老者這才也把自己的手印按下去。

契約生效。

看到契約紙變了個顏色，表面散發著淡淡的金光，表明這個道具生效了。蘇容這才又掏出一張紙幣：「給我們一個手電筒，四個袍子。」

一個手電筒一百，四個袍子兩百，加起來是三百怪談幣。她之前已經拿出來兩張百塊大鈔，現在再拿一張正合好。

這並不是瞎買的，在意識到這裡沿用的是鬼市的規矩之後，蘇容就清楚這兩樣東西是用來幹什麼的了。

黑袍顯然是為了掩蓋身份，不過在這裡應該不止如此，還有遮擋月光的作用。

手電筒是用來照攤位上的物品的，但這裡有一個忌諱是「照貨不照人」。手電筒只能用來照貨物，不能用來照商家長什麼樣。在普通的鬼市裡，這樣是為了保護商家的安全，當然，也有保護顧客安全的意思。

但在這裡不止這一層用處，蘇容猜測要是真照了商家，可能會死。

按照用處來逆推，就會發現黑袍的確需要人手一份，而手電筒一隊里有一個人有就夠了。

「你！」老者頓時氣急敗壞，原本他想的是蘇容四人一人買一份手電筒加袍子套餐。這樣一人一百五，四個人就是六百塊錢，他血賺。

結果蘇容都已經砍了跳樓價了，還只要這麼點東西，真就過分的離譜。

蘇容當然知道他在氣什麼，理直氣壯道：「你就說我們四個是不是都買了東西吧？」

深諳打一巴掌給一個甜棗的策略，氣完對方，她又好聲好氣的安慰道：「但是如果你不降價，我們只會花兩百怪談幣，你降了價，我們一共花了三百怪談幣，還是你賺了，我說的沒錯吧？」

這倒是真的，還是那句話，無論如何他都能賺錢。被蘇容這麼一說，老者也冷靜了不少。沒好氣的白了她一眼：「趕緊問吧，問完那三個問題你們就趕緊走吧。」

「麻煩等一下，我們商量一下。」蘇容說了句之後，轉身重新看起了規則。

她是個獨行俠，根本沒有和其他人商量的習慣。剛才之所以那麼說，不過是為了給自己留點時間重新看一遍規則，看看有什麼是最緊要問的。

首先是第一條規則，三點開始五點結束，這聽上去沒什麼問題，不過有一個隱藏的可以提問的點在於現在是什麼時間，這裡的時間流速如何。

但這個問題的優先順序並不太高，可以暫放一下。

看第二條規則，這條規則顯然不能被忽視。[只有鬼物可以離開鬼市]，可是她們幾個都是人類，那這豈不是說明她們無法離開了？

當然蘇容是不在乎這一點的，她可以變成詭異。如果真的只有詭異能離開，等她離開后，田絲絲三人將會留在這裡。而她擁有【守護聖十字】，可以變成詭異的事情，也將永遠被埋藏在這個鬼市。

這樣聽起來有些殘忍，不過如果真的沒有辦法了的話，她是絕對不會心軟的。

這個世界沒有強者，只有死人和要死的人才有資格心軟。

當然這條規則也並不是完全的死局，「鬼物」是什麼？鬼物和詭異是不一樣的，後者人盡皆知，前者卻是個新名詞。

顯然這條規則的生機就在「鬼物」的定義上，而這就是一個必問的問題。

往下看第三條規則，這條規則看上去沒什麼可說的，尤其是在蘇容已經買完所需物品之後。

但她突然發現這條規則好像在和她玩文字遊戲。

從表面上來看，這條規則里的前半句是所需物品，後半句話是這兩個物品的作用。換句話來說就是「手電筒與黑袍」的作用「不要暴露真實身份」。

可是從她之前的推理可以看出來，黑袍的作用的確有掩蓋身份這一層，但手電筒絕對沒有這樣的作用。

所以她之前的想法就不成立了，這條規則里的兩句話並不是后一句解釋前一句的關係，而是並列關係。

需要做的是「帶手電筒與黑袍」，並且「不要暴露真實身份」。

這就很有意思了，不要暴露真實身份竟然是一個單獨列出來的項，那它就一定還有別的作用。

暗暗記下這個點，蘇容看向下一條，也就是最後一條規則[黃泉水只超度亡者。]

不出意外的話，黃泉水應該是旁邊那片灰色的海。

這句話表面看上去是說只有死人才能過這片海，阻止其他人試圖通過海離開。但它真的能作為一條規則單獨存在嗎？正常人難道看不出來這片海過不去？

她沉默的時間有點久，已經緊張到不行的李琴芳忍不住輕輕碰了她一下：「那個，你想到要問什麼了嗎？」

蘇容點點頭：「三個問題，第一個是『鬼物』是什麼，第二個是『在五點之前鬼市會有哪些活動。』，第三個看前兩個的回答在酌情決定要問什麼。不過如果沒有特別想問的的話，可以問問時間。」

見她已經想好了，另外三人不由得鬆了一口氣。和蘇容相比，她們應對規則怪談的經驗幾乎為零。如果沒有蘇容的話，現在可能早就慌神了。

決定好之後，蘇容直接問道：「規則里的『鬼物』是什麼？」

這個問題顯然在老者的意料之中，他熟練的回答：「被認為不是人類的生物都可以算作是鬼物。」

說著，他詭譎的看了四人一眼，語氣裡帶著濃濃的不懷好意的味道：「你們不會就是人類吧？」

蘇容敢肯定，他知道她們是什麼身。但既然他沒有選擇拆穿，就證明他對人類沒什麼惡感。所以她笑眯眯的反問：「這算是你的問題嗎？可以用來抵消剛才的那一個問題嗎？」

「……」

老者頓時不說話了。

蘇容則是開始琢磨他剛才說的話——「被認為不是人類的生物」。這句話里「被認為」是個很有意思的詞。也就是說，就算是人類，只要別人不這麼認為，那就可以被當作是鬼物，從而順利離開這個地方。

她突然就明白了規則里[不要暴露真實身份]的意思，就是在隱晦的提醒人類這一點。只要不暴露人類的身份，就可以離開。

接下來是第二個問題：「在五點鬼市結束之前，這裡會有什麼活動？」

「鬼市嘛，就是買東西和賣東西咯，能有什麼活動？」

老者得意洋洋晃了晃腦袋，然後就聽見蘇容突然開口：「那就算是你沒回答上來這個問題，我多問一個，你不介意吧？」

這句話問的老者目瞪口呆，皮都展開了，眼珠子像是要掉下來一般，形容恐怖的瞪著蘇容。

這副尊容嚇得田思絲絲三人都不由得往後退了一步，然而蘇容只是站在原地，動也不動，笑意盈盈的看著他。

從剛才的對話中，她已經看出來了。別看這個老者外表非常嚇人，貪財又小氣。但實際上卻比那些道貌岸然的偽君子強上一千倍一萬倍。要不然也不會那麼明白的回答她上一個問題。

她連那些內心骯髒醜陋到看一眼都會嘔吐的傢伙都不怕，又怎麼會怕這樣一個只是外表有些不盡人意的老人呢？

見到她這樣，老者眼底閃過一次莫名的情緒。但被坑的畢竟是他，所以老者深吸一口氣，重新回歸淡定：「我很介意，這個問題我已經如實回答了，不接受你再問一個。」

「但我覺得你在忽悠我。」蘇容摸了摸下巴，「買東西和賣東西，具體指的是什麼呢？不會還有特殊的買賣方式吧？」

這句話問的老者噎住了，片刻之後才沒好氣的點點頭：「四點的時候有個拍賣會。」

此言一次，田絲絲三人頓時崇拜的看向蘇容。她們完全沒聽出來還有隱藏意思，沒想到蘇容竟然能把這個消息問出來。

拍賣會啊……蘇容若有所思：「把這個拍賣會的全部信息告訴我們。」

見對方明顯有想要拒絕的神色，她又補充了一句：「你剛才可是故意隱藏信息來著，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啊！」

老者心想你剛才也沒給我留一線來著，但還是嘆了口氣，點點頭：「這是一個會售賣奇珍異寶的拍賣會，裡面用怪談幣進行交易。在拍賣會裡買了東西的可以直接從後門離開鬼市。」

聽到這樣一個確切的離開方法，四人都不免露出了驚訝的神情。還沒等蘇容細問，就看見老者後退一步，重新隱匿於黑暗中。

「他消失了！」孫佳琪瞪大眼睛，驚訝的說道。

蘇容則是瞭然的聳聳肩，難怪之前她沒有提前看到對方，果然他是突然出現的。

「那接下來我們該怎麼辦？」李琴芳忍不住問道。

想了想，蘇容拾起留在地上的黑袍和手電筒：「先把袍子穿上，手電筒我拿著沒問題吧？」

眾人一起點頭，誰是大腿她們還是看的出來的。

「拍賣會四點開始，在那之前我們需要不暴露身份。而拍賣會本身……實話說我不覺得咱們能買得起裡面的東西。」

這是一個令人無奈的事實，很明顯這次邪/教徒是做足了萬全準備，誓要置他們於死地。

如果是普通調查員的話，面對這種情況大概會束手無策。鬼市鬼市，既然是個市場，有錢的才是大爺。而在學校的這些調查員們最多也就經歷了三次真正的規則怪談，手上根本不可能有很多錢。沒錢沒經驗，在這裡可不就是等死這一條路嗎？

但對方顯然沒想到，新人調查員里還會有蘇容這樣的人。如果現在只有蘇容一個人，無論是等最後變成詭異離開，還是花點錢，通過拍賣會離開，對她都輕而易舉。

無論如何這個地方都不可能困住她，區別只在於最後她是一個人離開，還是四個人一起離開，沒有第三個選項。

穿上黑袍，幾個人終於可以完美融入這個鬼市了。

可是接下來要幹什麼呢？李琴芳又問了一次。

想了想，蘇容回答道：「那我們就趟一趟這個鬼市吧。」

「誒？為什麼不說逛……」田絲絲這句話還沒說完，就被蘇容一手捂住了嘴巴。

她解釋道：「在鬼市不能說『逛』，要用『趟』來形容。」

「為什麼？」田絲絲好奇的問，同時，不免感到一陣后怕，差點她就犯了禁忌。

蘇容拿出腦海里的知識為她們解釋道：「有兩個原因，一是鬼市的東西真假難辨，水很深，要自己摸索著過。二是在這裡不知道商家的樣貌，也不知道他們的人品，完全是在賭。有摸著石頭過河的意思。所以用『趟』這個字。」

在現實世界的鬼市中，這樣叫只不過是一個不成文的規定而已。但是在這裡，蘇容是真的擔心如果不這麼叫會犯忌諱。

她解釋的非常清楚，卻讓孫佳琪露出了有些害怕的表情：「蘇容……為什麼你對這裡這麼了解？」

此言一出，田絲絲和李琴芳也都愣了一下。是啊，她們四個明明都是第一次來這裡，為什麼蘇容知道這麼多規矩呢？而且從剛才的行動上來看，蘇容也遠遠比她們更適應這裡的多。一樁樁，一件件，加起來很難不令人起疑。

突然被懷疑，蘇容並沒有生氣，反而露出了一個稱得上欣慰的表情。在不知道前因後果的情況下，她能熟練且準確的說出這裡的規則的確是一件很可疑的事情。如果連這個都沒有人發現，那她才會感到失望。

因為那這就代表這三個人完全放棄了自己思考，把求生的重擔交付到了她一個人身上。對這樣的人實不相瞞，蘇容是沒有多少幫助的想法的。

但顯然，雖然孫佳琪思考了，可思考量太少。

「如果我真的有問題，我不可能把這點問題擺在明面上。」蘇容聳聳肩，「我直接裝作和你們一樣，什麼都不知道不好嗎？」

這說的倒是真的，如果她有問題，那為什麼要把這種完全可以隱瞞的事情說出來呢？只不過是徒增懷疑而已。三人頓時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

「況且……」蘇容嘴角勾起，突然以一個極快的速度抓住離她最近的田絲絲的左手腕往後背一拉，另一隻手按在她的右肩上，同時用力橫鏟她的右腿。

下一秒，田絲絲單膝跪地，呈現一個被制服的姿勢，完全起不來。

「如果我真的有害人的心，根本不需要費腦子。」

說完這句話之後，蘇容才鬆開手，拉田絲絲站起來。

這下孫佳琪三人算是徹底服了，主要是不服不行，智力比不過就算了，武力值也比不過。

田絲絲揉了揉肩膀，哭喪著臉，不滿的抱怨道：「不是，怎麼拿我開刀啊！」

「因為你好歹還經歷了一次規則怪談，欺負你不算我以大欺小嘛。」蘇容笑眯眯的回答，她表面上也已經經歷過兩三次規則怪談了，再加上技巧豐富，順便制服田絲絲也不會引人懷疑。

說完她看向三人，主動解釋道：「現實中也有鬼市的存在，這裡不過是沿用了鬼市的習俗罷了。當然，後果完全不同。在現實中可能只是被人白幾眼，在這裡卻會要了人命。」

剛才不解釋的原因是為了確立自己在這個小隊中的地位，以免三個隊友突然造反，給她添麻煩。現在已經做完下馬威了，她自然不介意解釋一下。

「現實世界中竟然也有鬼市？」李琴芳露出震驚的神色。蘇容一看就知道她想歪了，她絕對是以為現實中的鬼市也是這裡這個樣子。

倒是一旁的本地人孫佳琪好像想到了些什麼：「等等，我好像還真聽過這個詞？就在我們市對不對？」

蘇容點點頭：「沒錯，在現實中就只是個普通的黑市而已，沒有這些妖魔鬼怪。」

說話間，四人走到離得近的一個攤位前。儘管商家隱藏在黑暗之中，看的不太分明。但是蘇容幾人還是能感受到他巨大的噸位。這個攤位大概有四米左右，而攤位後面傳來的攤主的氣息，甚至比攤位還寬。

打開手電筒照了一下，這個攤位上賣的是一瓶瓶黃色液體。液體略微有些混濁，看上去還很粘稠，看著讓人有些犯噁心。

其中一瓶被打開了，裡面散發著淡淡的惡臭味。

「這賣的是什麼？」蘇容問道。

黑暗中傳來敦厚的聲音：「是脂肪。」

原來是脂肪……聯想到商家那巨大的噸位，這些瓶子里是誰的脂肪這個問題好像也不需要再問了。

顯然這種聯想不只是她會產生，李琴芳哽了一下，差點吐出來。好在孫佳琪還算靠譜，第一時間攬過她，沒讓她發出聲音。但她的臉色也很不好看，估計接下來幾天都不會吃重油的菜了。

只有蘇容依舊面不改色：「這油脂能幹什麼用？」

說到這個，陰影后的人立刻回答道：「那用處可就多了，可以吃掉補充身體里的油脂，可以用來當膠水，可以燒火，當然還可以製造一些特殊物品。」

沒有問所謂的「特殊物品」是什麼，蘇容只是歪了歪頭：「可以給我們這身人皮做潤滑嗎？我聽說人類的皮膚下面都是有油脂的。」

「當然可以！」商家立刻回答道，「咱們這個油完全可以干這個呀！它本來就是通過皮膚下面的油脂提取的。」

摸了摸下巴，蘇容道：「但我其實也沒那麼需要，如果它的價格在一瓶十怪談幣以內，我就買了。」

這不算問價，不會觸犯規則。

如果她沒猜錯，這瓶油脂恐怕就是從這個賣家身上提取來的。換句話說就是無本萬利的買賣，殺價殺的多狠都有可能賣出去。當然最重要的是她本來也不想買，一個人類買這玩意做什麼？噁心自己嗎？

聞言，商家沉默了一會兒，顯然是在猶豫。片刻后他像是下定決心：「好吧，一瓶十個怪談幣。」

蘇容果斷花錢買下，並且給對方畫餅：「如果我們四個用的好的話，下次還來惠顧。」

告別了對方，蘇容接著趟鬼市。然而剛才那個攤位已經把李琴芳整的小破防了，她滿臉崩潰，非常不理解。或者說她主要是太害怕：「這些商家都不太正常的樣子，我們真的還要繼續……趟嗎？」

「當然要趟。」蘇容眉頭一挑，給出了讓她絕望的答案，「不但要趟，我們還要盡量從這頭趟到那一頭，讓所有商家都對我們有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