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虛偽的女人
「渡邊先生,你知道山田女士的墓地在哪裡嗎?」考慮再三,美咲決定去拜訪一下山田女士的墓地,有的墓園會進行訪客登記,調查一下訪客記錄,說不定能夠找到些線索。
渡邊先生搖了搖頭:「墓地,不,她沒有墓地。」
美咲有些驚訝:「沒有墓地?」
渡邊先生摸了摸自己的肚腩:「是的,在她死後,我,警方都聯繫過她的父母,但她的父母多年前就已經重新組建家庭了,並且已經至少八年沒有和山田女士聯繫了,我們希望他們能來處理一些關於山田女士的身後事,但是都被拒絕了。他們只是口頭說把這些事情全權交給警察處理,但誰也不敢隨意處置遺體,最後只能選擇將山田女士的骨灰暫時寄放在寺廟內,不過如果你想去看看的話,我可以把寺廟的地址寫給你。」
「那就拜託了。」藤原美咲說道。
藤原美咲拿著寫著地址的紙條來到了寺廟,這個寺廟看上去有些破舊,就連僧侶都沒有幾位,香火似乎也沒有多少,至少此時此刻美咲只在這個寺里看到了自己一個旅客。
她原本已經做好了一無所獲的準備了,但慶幸地是僧侶對來訪過的訪客都進行過登記,而且因為平時來訪人數並不多地原因,他們對每一位來客都有大致的印象,確定並沒有來祭拜卻沒有進行登記的人。
美咲小心地結果僧侶們遞過來的登記冊,來拜訪過山田葵女士的人並不多,只有三位,江口幸美,木村田野,小泉井。
為了表示對逝者的尊重,美咲在祭拜完之後才認真的觀察起這個地方,寺廟裡其實寄存著不少的骨灰盒,每個盒子單獨佔有一個格子的空間。而山田葵女士是其中最與眾不同的那個,其他骨灰盒前面要麼沒放照片,要麼只放了更加肅穆的黑白照片。但山田葵女士擁有的卻是一張彩色照片。聽僧人說,這張照片一開始是不在這裡的,是後來才出現的,他們猜測應該是某位拜訪者帶來的,但具體是誰帶來的,他們並不太清楚。
照片里山田葵女士站在一片向日葵田裡,陽光將她的耳飾照耀的閃閃發光,但更加閃閃發光的是她自己的笑容,太陽帽沒有淺淺地遮住了她的頭髮,卻將她的臉龐肆無忌憚地露了出來。
和她呈現出灰白色的屍體不同,照片里的她簡直就像是一個小太陽,只要一個笑容就能迸濺出無數的陽光,那些旺盛的生命力幾乎就像泉水一樣用照片里漫出來。美咲也終於明白為什麼在周圍人的評價中,那麼多人統一的用「山田葵女士就跟她的名字一樣,像朵太陽花一般,永遠生機勃勃。」
骨灰盒前有一束鮮花,花瓣的邊緣已經有些髮捲,畢竟距離上一位來拜訪的小泉井來拜訪的日子都已經過去了兩天,這束花在這呆的時間說不定可能更長。
藤原美咲在離開的時候在登記名冊上寫下了第四位到訪者的名字。
——藤原美咲。
好在長野縣並不十分大,藤原美咲通過他們留下的姓名,再比對電話冊,最後成功找到了他們三戶的地址。在東京如果想僅僅通過名字就定位到具體某個人,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第一位江口幸美是一位彈奏死亡重金屬的搖滾歌手,美咲按響門鈴的時候,她剛好下班回來。
「喂,你在我家幹嗎?」藤原美咲轉過頭的時候,差點被對方嚇到,她的妝容很符合人們對於這一職業的刻板印象,深紫色的頭髮,明顯的煙熏妝,黑色的唇彩,服裝上的各種鏈條,江口一手提著袋子,另一手正拿著一根香煙,很明顯她並不歡迎美咲這個陌生人。
「是江口幸美女士嗎,我叫藤原美咲,是一名偵探,目前我被委託調查山田葵女士死亡一案,請問,能和你聊聊嗎?」美咲向旁邊走了一步,將門讓了出來。
「噢
。」江口幸美從上而下地掃了美咲一眼,「你這種人竟然也能當偵探啊,進來吧。」幸美女士將香煙刁進了自己嘴裡,然後用空出來的這隻手從口袋裡摸出鑰匙,打開了門。
美咲跟著江口女士走進屋子,在對方打開燈之後,美咲也忍不住打量了一下屋內的裝飾,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略顯昏暗的燈光,還是被拉的嚴嚴實實的厚重窗帘,亦或是黑白兩色的裝修,整個屋子給人的感覺有些壓抑。
但美咲也不得不承認,這間屋子和江口女士的整體風格非常的搭,牆壁上懸挂著的吉他,桌面上的樂譜,還有被好好保存在展示櫃里的獎盃,無一不顯示著主人的身份。
而且,藤原美咲注意到,在屋子裡似乎放著不少的相框,裡面是各個年齡段的江口女士,她甚至在牆上的一張照片里看到了更加年輕的江口小姐和山田小姐,臉色平靜的坐在一張長椅上,每個人各自拿著一本本子在寫些什麼,照片里的山田小姐看上去沒有那麼陽光,江口小姐也沒有那麼「潮流」,看上去就好像是兩個女孩子在做讀書筆記。
「坐吧,要喝啤酒嗎?」江口幸美從塑料袋中拿出了一罐啤酒。
「不,不用了。」美咲揮了揮手,然後坐了下來,沙發和它的外觀不同,格外的柔軟,美咲幾乎立刻就陷了進去,就像是一塊被沙發牢牢包裹住的土豆一樣。
看到美咲的樣子,江口幸美得意地笑了起來:「這個沙發不錯吧!這可是我整個客廳里我最喜歡的。」一邊說一邊拉開拉環,然後自顧自的喝了一大口啤酒。
美咲等到對方啤酒咽下去之後才開口:「的確非常棒,江口女士,不知道你方不方便跟我聊聊山田葵女士嗎?」
美咲注意到江口幸美原先還有些向上彎的迅速拉平,她問了一個不想關的問題:「你是怎麼找到我的?」
藤原美咲老老實實地回答:「寺廟對來訪者都進行了登記。」
「噢,那個啊。」然後江口女士就沉默了下來,自顧自地又開始喝起了啤酒,等到一整罐啤酒都喝完之後,她才半仰在沙發上:「我和那個人是在一個社團認識的,那是一個,詩社,所有人會一起讀自己喜歡的詩,當時我們都喜歡同樣的詩。喜歡同樣的詩人,我以為我們會是志同道合的朋友。但是,」江口幸美停頓了一下。
藤原美咲接下了她的話茬「你們分道揚鑣了?」
「分道揚鑣,是的,這個詞可能是描述我們之間關係最好的詞,從那之後,我甚至開始討厭她,不,單說討厭又太過單薄,我恨她,我恨她裝模做樣的神態,恨她做作的笑容,恨她的虛偽,恨她的一切,我原本還以為我們不會再相見了,沒想到她卻率先逃進了死亡的領地。」
藤原美咲記下了一些關鍵詞,她繼續問道:「你怎麼會想到去祭拜山田葵女士,畢竟按照你的說法你們已經絕交很久了不是嗎?以及山田葵女士的骨灰盒前有人獻了一束花,是你嗎?」
江口幸美挑了一下眉頭:「花,我沒有,不過竟然還有人給她送花,看來她這兩年裝模做樣的很成功嘛。裝模做樣的女人的到了別人裝模做樣的在意。至於為什麼要去看她,我可不是想去祭拜她,我只是想看看她現在過的有多慘。」
美咲默默聽著對方罵了一會兒,才繼續問道:「您知道山田女士有什麼仇人嘛?」
「仇人?呵,」江口幸美冷笑了一聲,「她可不會有仇人,她可是小太陽呢。一定要說仇人的話,大概就是她的父母吧,畢竟她的父母可是視對方為自己此生最大的恥辱,連帶著對和對方生下的孩子也沒辦法像愛自己其他孩子那樣愛她。嘖,真可憐。」
美咲開始相信他們曾經是很好很好的朋友了,畢竟好朋友可以分享生活中的快樂,但只有很好很好的朋友,才能坦然地說出生活中的痛楚。
江口女士的態度讓這個問話有些持續不下去,等到對方再次平復情緒的時候,美咲才恢復詢問:「那您對山田葵女士遇害有什麼想法,或者有什麼信息想要提供嗎?」
「沒有!」這個問題好像激怒了她,江口幸美立刻站了起來,她一把把美咲從沙發里拉了出來,然後推向門邊,「你可以走了,你要一直賴在我家多久。我這裡不歡迎和那個虛偽女人有任何關係的人和物。」
美咲剛剛站定,勉強說了一句告辭的話:「很抱歉打擾了。」門就已經「啪」地一聲關上了,甚至讓人懷疑是不是晚離開一步,自己的鼻子就會徹底保不住了。美咲拍了拍門:「江口女士,請問我以後還能來拜訪您嘛?我暫時還有一些情況想要了解。」
「滾!」一聲怒吼從房間里傳出,充分展示了主人不想交流的情緒。
美咲聳了聳肩:「至少今天不是一無所獲,江口幸美女士肯定知道一些東西,只是,很顯然她不會告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