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國的凍湖

午後的陽光正是暖乎乎的，剛吃飽的思楓詠叼了一根煙坐在床邊。他從兜里掏出一個打火機，小汽車形狀——這是一個姓程的小妞送給他的，她常調侃幾句:「沒錯…你是個英俊的王子。」

自從那個小妞這麼稱呼過他后，他的同事們就紛紛打趣起來，就連最年長雷叔也總是打招呼說:「今天感覺怎麼樣？王子。」

他實在不能平靜地面對這個羞恥的稱呼，也許是公司的氛圍總是溫馨有趣，開個玩笑也是家常便飯，時間一久，他倒是也默許了「王子」這個稱呼。

思緒回到這裡，他按了按打火機，卻發現一絲火花都沒能冒出。他泄憤似的將打火機隨手一扔，說起也奇怪，這打火機上的兩個車燈竟然亮起了刺眼的光。白光越來越大，直到籠罩整間屋子之時，他昏了過去…

「叮——名為［思楓詠］的宿主，綁定成功。」

「系統更新中…更新成功」

思楓詠是被這ai語調的聲音所幻醒的，大概是ai所特有的板正腔調，讓他有一種熟悉的感覺。他還聽到嗡嗡的電流聲，夾雜在ai的話語之間。

「思楓詠，您好。我是童話系統404，您也可以稱我為404，這隨您的習慣。」

「你是說…」

「請不要打斷我的話，思先生。這是不禮貌的，您應該比我更清楚吧？而您現在什麼都不明白，問了也是沒有意義的。讓我先為您介紹一下任務。第一，您要穿越各大童話故事，扮演一名合格的公主。第二，您要成功地在童話故事中生存下去，您知道的，總有很多人想除掉公主。」

「憑什麼？我為什麼要答應你？我還有工…」

一陣電流竄上了思楓詠的全身，這樣的疼痛感馬上讓他癱倒在地。

「您太不禮貌了，總是這樣自以為是。不過您可以拒絕，因為豐厚的報酬會有更多的人選擇。您隨意。」

思楓詠剛剛受過電擊，大腦攪成一團麻糊，但他還是用抖得不停的雙臂勉強撐起了自己。

「呃…什麼…報酬…」他一手扶著腦袋虛弱地問道。

「看來您有回心轉意的趨勢。那麼我就告訴您，三個億，很豐厚吧？」

「好啊…我答應。」思楓詠有些驚異地睜大了眼睛。

「很好。合作愉快，思先生。」

華貴的裝飾，這只是最簡單的天花板，上面印著各類複式花紋，採用淺棕色打底。

「呼…」思楓詠吐了口氣。

這樣舒適的床，讓他萌生了在上面睡一輩子都念頭，只可惜，404冰冷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現在是5:30，您的身份是白雪。就是那個吃了毒蘋果的白雪公主。不過現在，您還沒有到那一步，國王沒有娶新的皇后，您還可以掙扎一下。」

思楓詠不甘地坐了起來，他的床邊的放著一個雕花金色搖鈴。

「拿起它，搖一搖，侍女會為您準備的。」

思楓詠點了點頭，一隻蒼白細膩的手抓住了鈴鐺，那鈴鐺小小的，提起來卻還有一些沉。鈴鐺隨著他的手輕輕晃動，發出清脆的聲音。

彼時，他正對的房門緩緩打開，一位管家打扮的女人不緊不慢地走了過來，身後跟著幾位女僕，她們端著方形瓷盤，整齊地拍成了一列。

為首的西服女性單膝跪在思楓詠的床邊，瓷盤上是鞋子的女僕立即將瓷盤靠近她，靜靜地等著她將鞋子取下，才直起了腰退到了一邊。

「公主，

今日由貝西來協助您更衣，請您抬腳。」

思楓詠那裡見過這種場面，不自覺地咽了一口口水，故作鎮定地抬起了左腳。萬幸這裡沒有一人抬眼瞧他，不然他臉上的慌亂神色恐怕就要成為了眾人的笑柄。

貝西替他換上的鞋子實在奢華，圓頭藍色矮跟小皮鞋，淺藍紗制蝴蝶結掛在鞋頭，圍著腳踝的綁帶上鑲著幾顆碎晶。

侍女們分別開工，一件藍色薄紗漏肩蓬裙就這樣套在他的身上，他迷迷糊糊被帶到梳妝台前，鏡子里的面容實在讓他驚了一跳。

相比手的蒼白，那鏡中的姑娘的臉色雖如白雪，但微微淺粉淡淡鋪在上面。黑色柔順的長發繞耳搭在雙肩。眼睛動人得不得了，眸子深黑色卻好像有點點星光點綴其中。

這就是童話里的白雪，那個被魔鏡稱做世界上最美的人。

美麗的面容不需繁雜的妝來掩蓋，只需一些飾品稍稍點綴，銀色的圓形琉璃耳墜從蓬鬆的編髮里微微露出，一條月白色鑽石項鏈貼於脖頸。

「好沉，接下來我要幹什麼？」思楓詠在腦中與404對話。

「做好一個公主，然後躲避追殺。」

「我沒有做過公主。」

「放心，404會提醒您的。」

「那好，誰想讓我死？」

「很多，幾乎每一個人。」

思楓詠和404的對話被貝西突然的聲音打斷。

「公主，接下來您要與國王一起用餐，由貝西引您去餐廳。」

思楓詠點了點頭，從梳妝台前的皮凳站了起來，一路隨著貝西。

這個地方比他豪奢，每一寸地上都鋪滿了淺白色軟毛地毯，就連挨著地板的牆壁，也有一層木質雕花圍在上邊。

很快，貝西停下了腳步。在一雙大門前。

大門緩緩推開，貝西站到了一邊，為思楓詠移開了位置。

水晶的吊燈掛在房頂，不同於他的卧室，餐廳里的牆由紅棕打底。他認出來，牆壁上掛著的畫參考了拿破崙那張照片。一位年輕的領袖，騎在前蹄騰空的馬上，揮舞著鋒利的長劍，威風凜凜。

「這是誰？404。」

「白雪的父親，現在也就是您的父親。您的父親是一位愛好擴張領土的國王。」

貝西走到長桌旁，抽出了木椅，微微彎下腰道:「公主，請您先入座，國王正在處理公務，馬上就到。」

思楓詠收回了黏在畫上的目光，借著404的指導入了座。

銀椴木的桌子大約有3、4米長，她坐在位於靠窗正位的左邊，面前擺著一套銀質刀叉，純白色的餐盤似乎是這裡唯一普通的東西。

餐廳里安靜的出奇，他似乎都能聽見自己微弱的呼吸聲。忽然出現的皮靴聲又讓他的心更沉了許多，直到他感受到，那雙皮靴的主人停在了餐廳門口，這一刻，他的心就好像要蹦出來一般。於是，他悄悄地轉動著眼睛，偷偷地用餘光瞟了一眼門口的方向。

那人也未發一言，只是直直地走到靠窗的正座入位。此刻，餐廳里的溫度驟然下降，思楓詠感覺冷得不得了，他低著頭，克服著身體不自覺的抖動。

「白雪。你的魔力又暴動了。」

魔力？什麼魔力？思楓詠他並不想知道什麼該死的魔力。尤其是面前這個陌生的男人說的話。

這真是糟糕透頂了，這裡冷得要命，明明連一絲風都沒有吹過，怎麼會這樣的刺骨？

「我說…白雪。你的魔力在暴動。」餐廳里的溫度又在不斷下降。

該死！我該怎麼做？這究竟是怎麼了？

「咳咳咳…咳咳…」他身邊的幾個女僕已經開始不受控制的咳嗽，到底是怎麼回事，那人說他魔力暴動。

「404！404！我該怎麼做？」思楓詠在腦內瘋狂呼喊著404，但很顯然，404並不願意提供任何幫助。

思楓詠終於抬起頭將目光移到了他旁邊坐的男人身上，他失去意識前只聽見男人有些愉悅的聲音。

「還是第一次見你這樣冷漠，真乖，白雪。」

此時的雪國，每日都降著鵝毛大雪，湖面在冷得要命的溫度下凍了一層厚厚的冰，上面覆蓋著約有一米之厚的雪。

湖面的冰層下仍有著液態水，小小的湖中卻有著一群又一群不知名的生物。長著八個觸手的花色鯉魚，頭上有著燈籠的銀色海豹，以及藍色魚尾貓等等。

來到湖底，就見金色水草包裹著一隻巨大的黑色方形琉璃盒，琉璃盒中，正是一位美得不可方物的少女。

「404，我怎麼會在這個鬼地方？」

剛剛恢復意識的思楓詠就發現，自己被關在了這個不知是什麼的方形盒子中，自己冷得要命，原來的漏肩蓬裙也成了幾鍛薄紗，隨意地掛在身上。

404歇菜了，不論思楓詠怎樣叫她，她都是一聲不吭。

透過琉璃盒，思楓詠放眼望去，一片翠藍，那是什麼在發光？似乎是一隻魚？他看不太清，也許是一群魚從遠方游來，帶著閃閃發亮的鱗片。

等到那些魚又向他的方向遊了幾米，他終於看清，那些可不是什麼普通的魚。——皆為童話里常常出現的，總是蠱惑水手的人魚。

404忽然上線，聲音中充滿了幸災樂禍。

「宿主，您要想辦法從他們之中活下來喲。」

什麼意思？思楓詠心一沉，難道這些漂亮的人魚也要對他痛下殺手嗎？也對…畢竟，大家都是要生存的，不管是人還是魚。

人魚們遊了過來，把琉璃盒圍得緊緊的。

最小的那隻人魚抵在琉璃盒上，目不轉睛地盯著縮成一團的思楓詠，高興地說道。

「他可真漂亮，這是國王給我們的禮物嗎？」

稍微大一點的雄性人魚輕蔑地仰起頭回應道。

「漂亮？漂亮有什麼用，他一點都不溫順。」

一旁的黑髮雌性人魚舔了舔唇，道:「那就讓他溫順？不是嗎？」

話音剛落，這些包圍著琉璃盒的人魚們開始齊聲歌唱，那嚴絲合縫的琉璃盒就這樣在歌聲的攻擊下大卸八塊。

思楓詠感受到四周的水源源不斷地湧入了自己的口腔、鼻腔甚至肺部。

等等！為什麼沒有窒息的感受？

他睜開眼睛，感受著水流從全身留過，人魚的歌聲就這樣傳進了耳朵。

「DONOTSTANDATMYGRAVEANDWEEP.「

「IAMNOTTHERE.IDONOTSLEEP.「

！！！這個歌？思楓詠對於這首歌熟悉無比。

他想起了那個單純的姑娘，總是將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記憶里那藍色的背帶裙和漂得發白的長發難以抹去，心動是那一刻，行動卻從沒有開始。

她約定在每年聖誕夜的為他清唱這首歌，他們這樣度過了一年又一年…登過白茫茫的昆崙山，乘著小型郵輪在洱海上。摩天輪上的煙花是那樣絢麗，就像是他拿出的鑽戒映出的光芒。

於是，她送了他一首歌。

她就消失在此。

他在水中喃喃著她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池寒婷…寒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