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鍋來

二零一九年七月五日。

「……BH，大雨，最低氣溫15°，最高氣溫22°，東北風四到五級，雷電紅色預警……」病房外的走道上，懸挂顯示器上播報著明日的天氣預報。

「這才七月，怎麼感覺明天要入秋了一樣，真是怪事啊。」

「往年不也有過么。」

兩個年紀大的老頭老太太討論著剛才的天氣預報，旁邊各坐著一個孩子輸著液，小孩子昏昏欲睡。

「讓一下！讓一下！」

護士焦急的呼喊，三五個人推著一輛急診推床快速駛過。

兩個老人隨意的看了急診推床一眼，便瞪的滾圓，呆在那裡，滿臉的震驚。

「怎……怎麼這麼多血！」

說話聲斷斷續續，顯然不少人半天沒有緩過神。

同醫院的一間病房內。

「怎麼，這才把報紙送過來，天都快黑了！」病床上的老人不耐煩的埋怨道。

「您也就能凶我了，你敢這麼說大哥大嫂嗎！再說了這都什麼年代了還看報紙！」年輕女子委屈的辯解道。

「我看不慣你們那些電子產品，怎麼了！再說這都幾十年的習慣了，早上的報紙這才拿過來，就這麼點事都弄不好！」老頭也是個倔脾氣，聽到閨女和自己犟，彷彿一直躺著積壓的煩悶找到了發泄口一樣。

「我也有自己的事的。」

「你就在家看個孩子，出了院就不用你管了，管管你爹又用不了多長時間！」老頭說完就悶頭看起報紙。

女子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沒有說出什麼。

兩三分鐘后，老頭神情一臉嚴肅，喃喃道：「這裡都多少年沒有這麼大新聞了。」

女子先前是在委屈，聽到自己的老爹這麼說，倒也是好奇便問道：「怎麼了，爸。」

老頭把報紙拿給自己的閨女，女子一看也是一驚。

「彭山別墅區發現一名五六十歲女子屍體，疑似他殺！」

…………

「好美啊！快看，夕陽是粉色的！」

陳文先聽著附近激動的女聲，跟隨著看向西邊的遠方。

大片大片的紅雲，半邊天的粉色，和幾天前看的一篇散文里的一句極其相應，百里胭脂雲，不過後面還有一句：桃花始盛開。

說起桃花，陳文先不由的又想起今天無意中看的一首詩：

「一樹紅桃亞拂樹，竹遮松蔭晚開時。」

忘記是之前做生物題的時候，還是生物課本上看到的，一朵桃花五片，花期三到四月，一般也就開十五天。

學校沒有桃花，倒是有大片櫻花，大概也是三四月開，也就開兩個星期左右，好像比桃花開的時間更短。想來學校的櫻花下次再看也不知道會是什麼時候。

「吼！幹啥的，下神呢！」

「槽！嚇我一跳！」陳文先看著邊笑邊走的班裡的兩個人，心口窩直亂蹦。

二零一六年五月七號。

晚自習結束。

距離高考還有三十一天。班級布告欄上的數字又要減上一天。

隨著高考時間的迫近，班級甚至全年級似乎都有些浮躁。

早在兩個月之前，晚自習結束的時候，班裡還有大約三分之二的人還會在教室學上半個小時，現在人已經越來越少，只留下刻苦常在的幾位。

從初中開始那段時間應該說是網路文學百花齊放，群魔亂舞的時期，在陳文先這一代的高中幾乎達到了鼎盛，還有同時期的LOL的爆火，

電子產品的迭代，使得這些影響蔓延的更快，已經完全超過之前的紙質書和方磚電腦遊戲（笨重顯示器時期盛行的遊戲）。

一時間段，整個學校部分人對於小說的痴迷已經達到一種入魔的狀態。

終於在高二下學期開始，陳文先在宿舍友的帶領下，成功入坑，迷上了小說和漫畫，然後而來的成績開始下滑。

於是陳文先開始焦慮，不斷嘗試調整狀態，但是本身看小說和漫畫，就有周圍人影響的存在，加上自制力的變差，成績更加的直線下降。

最終陳文先打算離開宿舍，換個環境，不想著改變自己的自制力了，只想著脫離環境，多少有點不知好歹。

不過經過他的勸說和家裡父母的商量，陳文先高三成功開始在外租房生活。

學校這邊意外的爽快，班主任了解陳文先的情況后就報了上去，年級部也的迅速通過了。

高一高二對於學生住宿相當嚴格，高三相對寬鬆，由於長期的高壓，很多學生在高三時候的狀態變得很差。這一最關鍵的一年，狀態不好的學生可能需要嘗試換個環境調整一下狀態。

在一個學期的調整，高三下學期的一模后，陳文先的成績已經接近了一本。

一個人在外頭，直接斷掉了部分社交，陳文先只有在班裡幾個人交流，變得沒有什麼標照。

就像是預兆一樣，陳文先突然又從有著絕佳的學習狀態開始變得渾渾噩噩。

這一時期，小說和漫畫又彷彿帶給陳文先希望，書中的精彩，讓他對於未來的生活充滿了嚮往，不過最終也帶來迷茫。

一瞬間陳文先發現他竟然不知道未來想要做什麼。這就像那個「我是誰」的命題一樣，對於學習徹底失去了興趣。

凡是學習之外的這些東西對他就像有無限引力一樣，不看小說和漫畫陳文先就感覺腦子缺些什麼，其他什麼都不能讓他亢奮，獨處的條件更讓他放飛自己。

有時甚至看上一整晚，第二天上課時哈欠連天，睡覺打瞌睡，但是依然無法改變，直到沒有新的內容加入。

興奮與懊悔兩種情緒交織讓他痛苦不已。

未來的迷茫加上社交量質變般的減少也讓陳文先養成了一些獨處習慣。每晚晚自習結束后，他都會先在教室呆上十分鐘再離開，走到學校小竹林里的長凳上坐上一會，再回到租的房子里。

定昏，墨色的天邊依然可以隱隱約約看到下午的胭脂紅，今晚小賣部出了新的零食，陳文先常走的這條路變得人員稀少，剛走到竹林入口的地方，他突然聽到了一個聲音，聲音有些熟悉，像是隔壁班林秋雨。

林秋雨是隔壁班的班花，這是經過投票的，因為她們班班主任擅長搞事，專門用了一節課弄這個，說是未來留著紀念，班草也有，說實在，長的有點不盡人意。

當陳文先班裡提起來也搞一搞的時候，班主任老劉對此嗤之以鼻，直言讓這群小崽子們好好學習，搞什麼幺蛾子。

雖是班花，但說是校花應該也不為過。

由於是兄弟班級，陳文先曾經和她說過一兩句話，但是每次他都會控制不住的臉發燙髮紅，其他時間忍不住偷偷看上一兩眼都是常態。不過追求者一大片，卻也沒聽說過林秋雨有男朋友。

由於這個聲音在陳文先心中過於熟悉，所以他忍不住走過去聽了聽，除了林秋雨的聲音，還有一個男聲。

瞬間陳文先的心中一緊，接著又向前走了走，就看見了一個腳，那雙鞋陳文聽後排的胖子說過，好像是和一個籃球明星有關，比較很貴，價格好像四五千左右，全校一雙，獨屬於學生會長李明軒。

高中學生會主要是查早操之類，但其實用處根本不大，甚至成員都是硬選，因為忙於學習，沒有心情管。

李明軒作為學生會會長肯定是能常見，說得上是高大帥氣，運動天賦也極佳，陳文先們班有好幾個女生暗戀他，還時不時露出花痴樣。

還沒等陳文先聽到什麼，就看見李明軒就要抱住林秋雨，頓時，陳文先心如刀絞！

明明林秋雨沒有和他說過幾句話，但是心裡卻感覺異常難受。

「裡面的人幹嘛呢！」

緊接著另一面出口傳來一聲大喝，陳文先還沒反應過來就和迎面而來的李明軒直接撞上了。

李明軒後退了兩三步，而陳文先直接被撞倒，還沒怎麼反應，一個人影就掠了過去，然後陳文先又好像絆到什麼，隨後他便看見了同樣倒在地上的林秋雨。

剛站起來，陳文先後背就挨了一巴掌，「你們兩個，幾班的！」

咔咔兩聲，聽著教導主任的聲音，陳文先一臉茫然的說，「五班的。」

「六班！」

聽到林秋雨的聲音，陳文先下意識看向她，低著頭，看不出來什麼表情。

「我己經拍了照，你們兩個去我辦公室等著！」

走了約百十來步，陳文先看向林秋雨，試圖向她問些什麼，發現她竟拿著手機在發著什麼消息，隨後李明軒就出現在教學樓南門的走道里，林秋雨好像是有些猶豫，然後點了點頭。

看著李明軒眉飛色舞的樣，陳文先心裡一陣不舒服，看來這倆是談了。

張開的嘴接著收了回去，陳文先晃了晃頭，先林秋雨走到教導主任的辦公室，還想是不是小竹林有什麼問題，班主任也沒通知不能去啊。

敲了敲門后，陳文先進了辦公室，裡面竟然還有四人，正好，兩男兩女，一瞬間就明朗了，心中猜測也確定了，這妥妥查早戀的！

那應該是沒什麼事，陳文先心裡雜亂不堪，想著抓緊找主任解釋清楚，不過這不坐實了林秋雨和李明軒早戀，林秋雨隨後也敲門進來了。

「喂，哥們！幾班的？」其中一個高高瘦瘦的男生看著陳文先一臉羨慕的問。他旁邊的女生見他賊兮兮的樣忍不住掐了他一下，男生忙一臉堆笑，「就是問問！」

陳文先沒有回答，看了和他並排一米外的林秋雨一眼，她依舊面無表情。

剛才問陳文先的哥們還偷偷的給他豎了一個大拇指，陳文先則一臉尬笑，心想要真是就好了。

林秋雨在辦公室的長燈光下，一臉柔和，可以清晰的看見她臉上的細小透明絨毛，極其光潔，如同瑤池裡的仙女，只是穿著校服短袖。

燈光輕微的一閃，彷彿又給林秋雨加上一絲陰影，陳文先眼裡有了一絲朦朧，心裡陳陣難過，那道陰影彷彿李明軒罩在那一樣。

想到教導主任的那一巴掌，陳文先又是一陣委屈，他明明只是想坐一坐而已，心儀的女孩在自己面前有了男朋友，還不是自己！

關鍵還要背鍋！

過了約十多分鐘，肥頭肚圓的教導主任走進了辦公室，他沒有上來先說什麼，而是先走到辦公桌前整理了一下東西，關上電腦，最後才看向旁邊呆立的幾個學生。

「你們都知道咱們學校如何對待早戀吧！」教導主任一臉玩味又有些恨鐵不成鋼的緊緊盯著面前的幾人。

看著那不善的眼神，陳文先想起了之前偶爾在升旗后的通報流程，早戀要回家反省一周，再發現就是反省兩周，再發現，好像也沒什麼，不影響別人就不管了，學校直接擺爛，有的班主任甚至還建議他們兩家直接定親。

班主任事先已經告訴陳文先家裡他成績下滑的事，這還能在外頭住已經是不容易，心想這時千萬不能再出亂子了。

況且看樣子林秋雨幾乎已經和他不會再有什麼關係了，-他不能給李明軒背這個鍋。

聽到年紀主任要蓋棺而論，陳文先頓時有些著急，有點想要撇清自己，便急迫道：「主任，我沒有早……」

「對不起老師，我們才剛談，能不能原諒我們一次，我們保證之後一定好好學習，把所有精力都放在學業上！」林秋雨搶在陳文先說完之前先開口說了出來。

陳文先頓時一懵！

什麼意思，和林秋雨早戀的不是李明軒嗎？怎麼成了他，不對，有問題！

陳文先看向林秋雨，她一臉歉意的瞟了他一下，陳文先瞬間明白，那會她和李明軒就是在溝通，怪不得李明軒那樣看陳他，原來是林秋雨要保他！

陳文先就像一個提線木偶，只感覺臉木木的，耳朵有些轟鳴，旁邊清純清秀的臉彷彿變的可憎。

陳文先定了神，慌張的想要再次解釋，但是都被級部主任打斷。

「你別說話！呵呵，我什麼狀況沒見過，做了就是做了！」好一個做了就是做了！級部主任冷笑的瞥了一下陳文先，聲音抑揚頓挫，隨後目光又在另外四人臉上掃過，「嗯，你們四個呢？想說什麼？」

四人統一搖頭，其中兩人有些絕望，另外兩個倒是神情自然，像是慣犯！

見年級主任停頓了，陳文先立馬插話。

「不是主任，早戀的不是……」

「不是什麼……」教導主任一臉厭惡的看著陳文先，彷彿在說，男子漢大丈夫，敢做不敢當。

有這麼不聽人說話的嗎，他這麼不講理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