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洪山懼內
周喜翻開書的一頁,看了一眼旁邊的周源,眉眼一挑,想逗逗他。
「姑姑問你,要是以後周溫長大能吃扁食,但恰巧呢家裡扁食就只有一個,你願意不願意把扁食讓給她吃?」
周源小手扶著小車,滿臉的為難,非常認真的思考,半晌才開口,「那,那就給妹妹吃吧。」
周喜本就是逗他的,調整坐姿,好整以暇的看著他,「為什麼呢?你不是也愛吃扁食嗎?」
周源挪動著自己的身體靠在周喜的腿上,扁扁嘴,聲音帶著一些委屈,「其實我也沒那麼的愛吃。」
周喜他的腦迴路給逗笑了,伸手捏捏他的小臉蛋。
「沒事的,放心吧,咱們家以後肯定能頓頓都吃上扁食。」
周溫睜開眼睛看著站在一旁的小孩,是有些好騙。
周場削好辣蘿蔔,放到水裡,「娘,還有什麼活讓我干?」
田耽把剝好的蔥放在案板上,「秀敏,你讓周場剁肉餡,別累著你。」
周場立刻就從余秀敏手裡接過來刀,「大嫂你歇著吧。」
余秀敏哭笑不得的坐在一旁,剁個肉餡算什麼活,也不累,自從生了孩子這幾個月,她都歇的骨頭髮軟。
周洪山推門從外面進來,他穿著軍大衣,早上又沒吃熱飯,在大隊部忙的一口熱水都沒來得及喝,現下身體都冷冷的,一頭扎進廚房裡,搓著手。
「快,給我弄點熱的。」
田耽冷哼一聲,「我跟你說過沒,再幹活也要記得吃飯,你以為你的身體是鐵打的。」嘴上嫌棄著,手下從暖壺裡倒上一碗熱水遞過去,「慢慢喝。」
周洪山就是這個毛病,只要忙起來什麼都顧不上,水喝完身上有點熱氣,「有吃的沒?」
田耽早上給他留的有飯,「還溫著,你先墊一下,我們這邊包扁食也快,等餡弄好。」
周洪山哎了一聲,他從不挑食,當然有好吃的更好,隨手拿起來一塊餅子吃了起來。
余秀敏也在旁邊擔心,忍不住囑咐兩句,「爹以後別這樣,還是要吃飯的,不然身子可受不住。」
田耽早就知道他是個什麼的人,心裡還是生氣的,叮囑多少次,就不知道家人擔心,看看在一邊剁餡的周場也不順眼,「你快點剁,幹個活磨磨唧唧。」
周場冷不丁的被撒火,他這簡直是無妄之災,娘對爹好,生氣不捨得罵爹,就轉移到自己身上,小聲嘟囔一句,「我干著呢。」
周喜在院子里聽的一清二楚,抿嘴笑著又搖頭。
周源小小年紀鬼機靈,他就知道奶奶要是生氣,千萬不要去她旁邊,不然就會挨罵,看小姑笑他也捂著嘴跟著樂。
周洪山吃了一個窩窩頭,喝的紅薯茶,勉強緩了一點。
周場把肉餡剁好,裡面加上辣蘿蔔,這樣看起來餡也有不少。
田耽放鹽醬油香油都給調好,余秀敏擀扁食皮,拿過來一個鍋排,田耽周洪山周場都會包。
在廚房裡圍起來包的也很快。
周源就托著小臉坐在他們大人的旁邊,眼睛瞪得圓圓的,覺得馬上就能吃到。
周喜不會包,她就還在院子裡邊看周溫邊看書,只是沒一會就開始下雪,她把書放進小推車裡,站起來開始推車進廚房,「娘,外面下雪了。」
田耽應了一聲,站起來到院子里把曬的衣服收一下,又把院子里堆的柴火蓋一下,上面壓上幾塊石頭。
「周場開始燒水。」
周場就等這會了,鍋排上的扁食已經都放滿,一個個白嫩嫩圓滾滾就等著下鍋。
一直把餡都用完,差不多包了兩鍋排半的扁食,一鍋排蓋上一層布放到外面的窗台上凍著,剩下的都下鍋里,肉餃子一般都是要煮上三滾的,不斷的點水就行,一直到飄起來就可以,然後田耽到院子里去掐上一把芫荽,周場喜歡吃酸湯的扁食,碗底把切碎的芫荽放進去,再加上一勺醋,用餃子湯澆開,裡面再放上皮薄餡大的扁食。
家裡的大海碗,每人盛上一碗。
周場也不怕燙,邊吹邊吃很快就下去半碗,扁食一咬下去又緊實又香的肉,再配上酸酸的湯,覺得一輩子都值了。
周洪山拿著蒜瓣就著吃,端著一大碗蹲在廚房門口。
剩下的幾個人好歹是坐在板凳,趴在桌子上好好吃。
一家人倒是沒人再說話,饒是吃過那麼多好吃的東西的田耽,也覺得今天這頓扁食是格外的香。
外面的雪下的越來越大,家裡吃完扁食,田耽怕她們一來一回的回來就太晚,趕緊讓他們快去。
家裡有鋁製飯盒,田耽煮好給裝了兩盒。
周喜跟周場抱著飯盒穿上棉襖,圍好圍巾戴上帽子出發。
外面的地上已經積上一層薄薄的雪。
田耽把人送到門口,又塞給周喜兩塊錢,「給你姐的。」
周繁這學期的護理課其實已經結束,她明天就要去醫院幫忙,同宿舍的家裡基本都是縣裡的,所以也都已經放假回家,她在醫院工作正好也可以住在宿舍。
周喜和周場坐在大巴車上,過年的時候大巴車上的人尤其的多,即使進城不買東西,也是可以逛一逛,地面也凹凸不平,車走的時候顛簸不停。
倆人到學校已經是下午三點多,由於放假學校門口就只有一個大爺在看門,大爺手裡拿著報紙打量著他們倆。
周喜笑著上前,趴在門衛室的小窗口,「大爺,我們找我姐,周繁,麻煩能進去嗎?」
大爺跟學校的人其實幾乎都能打個熟臉,現在是假期,其實學校管的也不嚴,又看著這倆孩子也不像是壞人,這小姑娘嘴甜長的也討喜。
「行,你們進去吧。」
周喜趕緊謝過,就扯著周場往裡面跑,一路碰到人還問了一下,才找到周繁的宿舍。
周繁看到他們倆來,還有些驚訝,過去就牽上周喜的手,「進來吧,我們宿舍沒人,冷不冷啊?手都冰涼。」
宿舍里就兩個上下鋪,中間放了一張長方形的桌子,上面都收拾的乾乾淨淨,陽台上晾曬的有衣服,宿舍里有個煤火爐子,上面放著一個茶壺,燒的熱水。
周喜笑嘻嘻的就坐在周繁的身邊,「不冷不冷,姐我想你。」
周場進女生宿舍其實還有些不太自在,又聽見周喜的話,翻了個白眼,自己拉過來一個椅子,長腿跨過坐在上面,周喜的好聽話也就在二姐面前說,家裡還很少有人能聽到。
周喜眼神瞟到,伸腿就踢了過去,「想挨揍就直說。」
周場沒躲,結結實實的挨了下來,因為躲的後果會更嚴重,把懷裡抱了一路的飯盒拿出來放到桌子上,「姐,娘包的扁食,兩盒,你多吃點。」
周繁特愛吃扁食,「娘包的最好吃。」說著她從枕頭底下摸出來一個手帕,裡面包了三四塊的零錢,「你把這個拿回家給娘,我在學校里幫人家抄寫東西賺的。」
周喜神秘的從兜里拿出來兩塊錢,「這是娘讓我給你帶的,你們可真是親母女。」
周繁笑起來,又把家裡的每個人都問過一遍,挨個囑咐弟妹在家裡要聽話。
周喜一點都不覺得煩,四點多倆人要走,還是很不捨得。
周繁也沒要那兩塊錢,知道家裡的情況還好,也沒把那賺到的錢給家裡,她先存著也行。
倆人折騰到家天已經黑透,雪也停了。
因為中午吃了扁食,晚上田耽就燒了紅薯茶,撈點腌的蘿蔔條,早點吃能早點睡覺。
周喜把兩塊錢又還給田耽。
第二天一早周洪山起床先把院子里的雪都掃乾淨,還把周場也早早的叫起來,讓他到外面掃馬路上的雪。
田耽跟余秀敏起來做飯,昨天的扁食沒煮完,又放在篦子上蒸一下,給周源煮個雞蛋,簡單的蒸的玉米面的窩窩頭,炒上一大盆的蘿蔔絲加細粉,湯就是玉米麵糊糊。
周喜到東屋去看著倆孩子,一大早上,一家人也是各忙各的。
不過沒一會就聽到外面秦琴跟周洪山說話的聲音。
「二哥,周曉這不是發工資了,特意在供銷社買的糖給送來。」秦琴邊說邊把糖遞給周洪山。
周曉跟在後面,一米八的大個子,看到周洪山還是挺怵的,「二大爺,我以後肯定會上進的。」
周場站在旁邊,上下打量,這事可沒那麼簡單。
「周曉,你在哪工作呢?」
周曉比周場小兩三歲,年紀也小,但他不愛上學,跟周場也不熟,不過小時候經常被周場揍。
「場哥,我在廢品回收站,二大爺幫我找的活,臨時的,一個月就五塊錢。」
周洪山瞪了一眼周場,然後轉頭看秦琴,「進家裡說會話吧。」
秦琴擺擺手,臉上帶著笑,「不用,這快過年,家裡忙著呢,二哥,那我們就先回了。」
周場從他爹手裡接過來糖,「爹,這事跟我娘說了嗎?」
周洪山把掃把放到他手上,伸手指了指這條路,「掃到東頭你王奶奶家門口,不然你早上不用吃飯。」說完又把糖給接回來,轉身回了家。
周場看到王奶奶家門口還有那麼遠,他就知道他爹他是得罪不起,但不免可以看看他爹挨說的場面,也是有些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