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暗流涌動
看到與自己有仇的施斌帶著打手前來挑釁,還有真的有差役趕來準備封井,劉安雲是真的慌了——自己可是僅僅只抱上了和二管家老劉全的大腿,抱得還根本算不上牢靠,如果內務府打著宮廷的名譽把蜜罐井沒收了,老劉全也沒能求動和二出面,自己可徹底得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
到了這個地步,劉安雲也徹底沒了辦法,只能是把最後的希望寄托在那名一看就身份不俗的瘦高老頭身上,對著他又是作揖又是鞠躬,聲音里差點帶上哭腔,一個勁的只是哀求道:「老前輩,晚輩求求你了,你千萬不能見死不救啊,晚輩的所有財產就是這個甜水井,如果真的被內務府搶了,晚輩就徹底的一無所有了。還有,這個姓施的仗勢欺人,也是來找我麻煩,你千萬不能不管啊。」
瘦高老頭默不作聲,始終不肯回應劉安雲的哀求,而這個時候,施斌也已經帶著打手衝到了劉安雲的面前,還氣勢洶洶的一把揪住了劉安雲的衣領,抬手就給了劉安雲一個耳光,咆哮道:「狗雜種,你也有今天!」
讓劉安雲絕望,看到施斌上來就蠻不講理的打人,瘦高老頭依然還是一聲不吭,視若無睹,倒是旁邊的劉全與鄭崇和急了,劉全趕緊上來試圖保護劉安雲,鄭崇和也無比憤怒的質問道:「你們講不講理?憑什麼打人?」
「打你們又怎麼了?來人,給本少爺重重的打!」
伴隨著施斌的一聲嚎叫,靖海侯府的下人立即蜂擁而上,對著劉安雲、劉全與鄭崇和三人就是瘋狂的拳打腳踢,場面也頓時一片大亂,吸引來了更多的吃瓜群眾圍觀看熱鬧。結果也還是到了這個時候,那瘦高老頭才開了口,喝道:「住手!不許打!有話好好說,天子腳下,首善之區,豈容爾等如此橫行無忌?」
還是那句話,瘦高老頭確實氣度非凡,施斌也還沒有紈絝到極點,非常清楚京城到處藏龍卧虎的道理,所以看到瘦高老頭開口,施斌猶豫了一下后,還是喝道:「住手!暫時別打了!」
還是在施斌再三開口下令暫時停手后,施家的下人這才勉強放開劉安雲等人,可依然還是把已經鼻青臉腫的劉安雲等三人按跪在了地上,結果到了這個時候,一個滿臉傲慢的中年男子,也已經領著許多差役大步來到了現場,施秉仁則跟在那中年男子身後,看向劉安雲的臉上還是儘是開心和陰毒的笑容。
「出什麼事了?怎麼亂成這樣?」
中年男子開口,語氣傲慢的詢問,那瘦高老頭則看了他一眼,問道:「你是什麼人?」
中年男子同樣很有眼色,也是一眼看出瘦高老頭氣度不凡,絕對不是什麼善於之輩,便也不敢怠慢,稍微放緩了一些語氣答道:「在下代豪,章佳氏,正藍旗人,內務府掌官防處內管領。」
「原來是代大人。」
瘦高老頭點了點頭,又指著施斌向那中年男子代豪問道:「代大人,這位公子難道也是你們內務府的人?他是怎麼回事,怎麼一上來就打人?」
瘦高老頭與代豪交涉的時候,之前乘轎來到附近的白胖男子也已經步行到了現場,看到那瘦高老頭后,白胖男子還臉色一變,趕緊藏身在了其他的吃瓜群眾身後,似乎不敢讓那瘦高老頭看到自己。
無獨有偶,這個時候,乘車而來的那個矮老頭,也已經拉著與他年齡懸殊巨大的女兒,來到了人群旁邊看熱鬧,看到瘦高老頭時,矮老頭同樣眼光一閃,然後還低聲命令自己的女兒與隨從不要急著說話,同樣藏身在吃瓜群眾之中觀看事態的發展情況。
與此同時,施秉仁也從內務府的差役隊伍中站了出來,向那瘦高老頭行禮說道:「老先生誤會了,這個孩子不是內務府的官吏,是在下的犬子,在下姓施名秉仁,祖蔭靖海侯,目前在內務府營造處任職。」
「原來是靖海侯,那老夫就更奇怪了,既然靖海侯的公子,為什麼如此無視朝廷法度,一上來就毆打無辜百姓?」
瘦高老頭的話語平穩,語氣卻相當威嚴,這一點也讓劉安雲看到了獲救希望,施秉仁也沒想到會有神秘人物出面插手,一時之間難免無言以對,只能是轉向自己的兒子,一邊在眾目睽睽之下公然對兒子使眼色,一邊假惺惺的問道:「斌兒,這是怎麼回事?你怎麼一上來就打人?」
「這……。」
施斌傻眼,好在施斌也甚有急智,眼珠子一轉就說道:「回稟父親,是因為台灣來的這個刁民污衊孩兒,紅口白牙的硬說孩兒拿了他的錢,破壞孩兒的聲譽,孩兒氣不過,所以就打了他們!」
「我家少爺的錢就是被你拿的,當時有無數人看到!」
劉全掙扎著大吼起來,憤怒喊叫道:「那是我們劉家在台灣的所有家產啊,我家少爺把祖上傳下來的全部田地房屋賣了,才換得十二兩黃金和十兩銀子,那些錢是我們劉家為朝廷效忠了五代人才辛苦攢下來的!」
「放你娘的狗臭屁!誰看到了?你把證人叫出來!」
施斌破口大罵,施秉仁則揮手制止,又向那瘦高老頭拱手說道:「這位老先生,你看到了吧?這些刁民硬是污衊小兒,小兒實在氣憤不過,所以才動手打人,雖然確實有些不對,但也應該算是人之常情吧?」
瘦高老頭不吭聲,劉安雲則掙扎著喊道:「老先生,真的有人親眼看到靖海侯的兒子揀走我的金子銀子!還有,他今天來打我們,也不是因為那些錢的事,是靖海侯府想搶走我的這口甜水井,還和晚輩到宛平縣衙打了官司,只不過因為和中堂府上的大管家給我做證,幫我主持公道,甜水井才沒被他們搶走,他們也因為這件事對我懷恨在心,所以今天才來報仇啊!」
「那你有證據嗎?」
瘦高老頭不動聲色的問,劉安雲趕緊回答,說道:「有有,有宛平縣衙門的口供記錄為證,老先生你去宛平縣一問便知。」
讓劉安雲意外,聽到這話后,施秉仁不僅沒有半點著急,相反還笑得無比猙獰,忙向那瘦高老頭拱手說道:「老先生明鑒,既然這個刁民又來污衊我們靖海侯府搶他的什麼甜水井,那就請老先生隨意到宛平縣去調查案卷,如果真有此事,下官願意接受朝廷的任何處罰。」
「施秉仁為什麼敢這麼說?吳省蘭那天明明已經交代了宛平縣令,讓他保存好口供啊?施秉仁為什麼不怕這點?」
劉安雲先是無比詫異,然後又突然醒悟,頓時在心裡懊惱道:「我太天真了,怎麼連官官相護這個道理都忘了?只要在幕後達成了交易,一個侯爵讓一個縣令銷毀一份案卷不是跟玩一樣?」
事情的發展再一次出乎了劉安雲的意料,聽了施秉仁的狡辯后,瘦高老頭不僅沒有深究下去的意思,相反還乘機脫身,向劉安雲說道:「好吧,劉公子,既然你說宛平縣有證據,那老夫看在你的鐵觀音份上,就替你去宛平縣看一看情況,如果真有此事,老夫就一定替你主持公道。時間不早了,老夫還有其他事務要辦,告辭。」
言罷,那瘦高老頭象徵性的略一拱手,領著從人抬腿就走,施秉仁等人不希望這個不知身份的瘦高老頭留下攙和,當然沒有阻攔,劉安雲被施家下人按跪在地上,想攔也攔不住,只能是看著那瘦高老頭匆匆離去的背影傻眼,心道:「這老傢伙到底是誰?怎麼能這麼見死不救?我對他已經夠恭敬了吧?他怎麼連這麼點忙都不肯幫?」
與此同時,也是看著瘦高老頭離去的背影,人群中的矮老頭若有所思,白胖男子則沖著瘦高老頭唾了一口,低聲罵道:「老東西,果然名不虛傳,真是比塗了油的琉璃彈子還滑!」
然而白胖男子還是低估了瘦高老頭的姦猾程度,走到了遠處后,瘦高老頭在一個偏僻處停下腳步,向跟在自己身後的從人吩咐道:「我在這裡等你,你悄悄回去看情況發展,有了什麼變化,馬上回來告訴我。」
從人唱諾,立即回頭快步走向來路,瘦高老頭則昂首去看藍天,心道:「擺明了是和珅和舒文在狗咬狗,和珅正得寵,舒文的背後站著十五阿哥,老夫不能輕易下注,必須看準了才能出手。」
…………
畫面回到蜜罐井旁,身份神秘的瘦高老頭昂首離去后,再也沒有了什麼顧忌,舒文派來的內務府管領代豪也圖窮匕見,獰笑著沖劉安雲說道:「你就是這口水井的主人?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因為你這口井的水質不錯,我們內務府已經決定把井收歸為皇家所有,專供御用,趕緊磕頭謝恩吧。」
「聖旨拿來!」
劉安雲徹底無可奈何,只能是語氣悲憤的大聲說道:「這口井,是我們大清太祖皇帝的神犬指點我挖出來的,皇上如果下旨,獻給皇家是我的光榮,我絕對不會皺一下眉頭!但是先把聖旨拿來,證明這是皇上要我獻井!」
「我們內務府的話,就是皇上的聖旨!來人,給本官把井封了!」
代豪口氣狂妄的喊叫,然而也不知道為了什麼,人群中白胖男子臉上突然露出了開心的神秘笑意,矮老頭則是臉色頓時鐵青,胸口開始起伏,代豪帶來的內務府差役則是齊唱一聲諾,拿出了封條就大步上前準備封井——順便說一句,這也是蜜罐井的第二次被封了。
「住手!」
劉安雲奮力掙扎喊叫,施秉仁則趕緊給按住劉安雲的自家下人使眼色,下人會意立即鬆手,劉安雲則絲毫沒有察覺到施秉仁這是在故意給自己下套,衝上前去張臂攔住內務府的差役,喊道:「把聖旨拿出來!沒有聖旨,誰也別想碰我的這口井!」
與此同時,劉全與鄭崇和也先後掙脫施家下人沖了上來,同樣張開雙臂阻攔差役,被革舉人鄭崇和還憤怒質問道:「你們講不講理?沒有皇上的聖旨,你們內務府有什麼資格把我們的甜水井收歸宮有?」
「滾開!」
一個差役上來就給鄭崇和一個耳光,劉全慌忙阻攔他的手臂,說道:「你憑什麼打人?」
這時候,意外再度發生,劉全碰到了那個內務府差役的右臂后,那差役竟然就地一倒,捂住手臂就大聲慘叫了起來,「啊,我的手斷了!這個刁民把我的手打斷了!」
「出什麼事了?」代豪關心的問。
「代大人,韓四的手被刁民打斷了!」
其他的內務府差役紛紛叫喊回應,見過類似情況的劉全頓時臉色蒼白,圍觀的吃瓜群眾再度大嘩,矮老頭的臉色則更加鐵青,白胖男子也笑得更加開心,可是隨著視角轉動間,白胖男子卻無意中瞟見了人群中的矮老頭,也頓時一下子就張大了嘴巴,趕緊揉了揉眼睛確認自己沒有看錯后,白胖男子眼珠子只是稍微一轉,馬上就附到了自己的從人耳邊,在從人耳邊低聲交代了幾句……
「什麼?老爺,你真沒看錯?!」
從人大驚,白胖男子則低聲呵斥道:「不要出聲,趕緊回城,馬上去稟報和中堂!越快越好,不惜任何代價也要讓和中堂儘快知道!」
從人答應,趕緊一路飛奔向阜成門,還在路上花高價雇了一輛馬車代步,在撞翻了兩個路邊小攤和碾死了一條黃狗后,終於還是以最快速度回到了戶部門前,把現場的情況稟報給了領著轎夫在門外等候和二的老劉全,老劉全聽了以後幾乎不敢相信,還是在再次確認后,老劉全才連滾帶爬的衝進戶部衙門去給和二報信。
戶部衙門的人當然都知道老劉全與和二是什麼關係,自然也沒敢阻攔老劉全,老劉全也十分難得的沒有行什麼表演給外人看的主僕虛禮,把和二拉到了旁邊就對他咬起了耳朵。
這個消息同樣讓和二震驚萬分,一度不敢相信,可是細一盤算后,和二卻很快就一拍大腿,吩咐道:「給我備快馬,馬上去阜成門外!」
老劉全一口答應,又十分機靈的問道:「老爺,要不要讓內務府那邊知道?」
「今天舒文肯定派人盯著我的,內務府衙門離阜成門又比戶部衙門近得多,不出意外的話,他也應該會去!」
和二回答得斬釘截鐵,又獰笑說道:「天助我也!順利的話,這一次拿下內務府大有希望了!」
該派誰去內務府給自己充當白手套呢?和二甚至還已經開始了琢磨這個重要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