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別了我可愛的野山雞》

我可愛的野山雞走了，用極其特殊的我們人類做不到的方式，結束了它的一生。它選擇告別的方式也很特別，似乎知道自己將要離去，堅持到主人一家子回到莊園。然後就在這天的黃昏，百雞歸巢的時候。它竭盡全力地向著香蕉樹頂飛去，以往就它飛得最高，今天，它自知油燈已經燃盡，不可能達到理想的殿堂。於是，它只能選擇次高點，「永別了，我的家園！……」這是它向秋收莊園發出的最後的哀鳴，然後氣絕下墜，從芭蕉樹上掉了下來，似乎連掙扎的力氣也沒見著，就沒了氣息。

這天的黃昏，我們都在房間里各行閑職。忽然，從後院傳來了極響的類似人們打嗝聲，這聲音聽起來有些恐怖。我急忙走向廚房，透過窗戶張望，只見芭蕉樹頂上站立著那隻老野山雞，身旁還有一隻小雞作伴。野山雞一改以往用打鳴來宣示它的雄壯威武，很無奈地用這近乎悲涼的哀嚎，雖然聲音傳遞很遠，但是聽得出來已經是竭盡全力。此時，野山雞站在芭蕉樹上開始搖晃的模樣依稀可見，原來的雞冠由淡紫紅轉向發紫。打嗝聲越來越頻繁，越來越弱，那隻小雞似乎感覺到一個生命的終將終結就在眼前，有所恐懼，從樹上飛了下來。

「野山雞看來不行了！」雪從聲音里首先預感道。

我也表示有同感。下午餵食的時候，群雞們都爭先恐後地沖了過來搶食。唯獨這野山雞站在莊園里的加壓泵前發獃，那時候的雞冠就已經呈現發紫了。那時候我就已經預感到，野山雞已經老了，恐怕時日無多。最終，它還是熬不過黃昏的來臨。

老野山雞是秋收莊園里唯一嚴禁宰殺的雞。它有幾項的榮譽，值得我們全家人去尊敬，一致同意讓其老去，讓其壽終正寢。

它首先是一隻落戶的野山雞，黑白紅的搭配，色澤鮮艷奪目，實屬稀罕；

它還是我的老同學尼克松先生的忍痛割愛，同學的情誼，我又怎能輕易去踐踏呢？

初初落戶的時候，伴隨著三隻母雞，幾年的光景，莊園里的雞群，已經全都是它的種子。是野山雞給莊園帶來了雞的繁榮，而且個個都保留了山雞的野性。個個身懷絕技，樹上棲息。這真是一道亮麗風景，這種風景應該在大多數人家裡是見不到的。不能不說，它已經為秋收莊園帶來了極大的樂趣，值得緬懷，歌以永志。

野山雞墜落的那一刻，群雞一齊鳴叫。這鳴叫高亢有力，響徹雲霄，而且長鳴不止。看到這陣仗，似乎在呼喚我對野山雞的死要有所交待。

我彷彿也已經讀懂了群雞們的悲鳴。我知道野山雞應該是老死的，但是為了衛生安全，我還是全副武裝地要為野山雞送行。口罩、白衣長褲、手套、鐵鏟、消毒殺蟲劑，一應俱全。

移走野山雞的軀體后，這片芭蕉樹林果然恢復了寧靜，一群野山雞的後代全都重新飛上芭蕉樹。

我把野山雞埋在院前的柚子樹頭底下，這是我給予莊園里生靈最高規格的葬禮。我有悲傷，這種悲傷有別於人類。永別了，我心中永遠的野山雞……

2022年10月1日於秋收莊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