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餘溫

19.餘溫

「爸爸,走快些,再磨磨蹭蹭我可要丟下你自己走嘍。」

稚氣未脫的女孩抱著新買的布偶熊蹦蹦跳跳,一臉爛漫笑容的她單純地以為這隻不過是一次再平常不過的家庭出遊。在她身後十來米處,男人亦步亦趨地前進著,與滿臉笑意的女兒相反,男人的神情相當陰鬱,緊皺的眉頭鎖成了一字型。

就在昨日,參選議員的他受邀前往金宮內殿,參加了一個古怪的儀式。儘管儀式中充斥著大量裝神弄鬼的禱告以及歌舞表演,但是在儀式的最後,男人與其他來客應邀將手掌放在一塊風蝕嚴重的石碑上時,一幕驚悚的畫面閃過了男人的腦海——

平靜祥和的公園內,正午明媚的陽光灑在鬱鬱蔥蔥的草叢上,樹葉斑駁的倒影混淆著金燦燦的光暈,晃得行人有些昏昏欲睡。試圖接住男孩拋出飛盤的家犬一躍而起,只不過它的主人將飛盤丟出的角度實在過於刁鑽,彈躍的家犬非但沒能接住飛盤,反而失去了平衡,一頭撞毀公園角落中變壓器箱老舊的機蓋殼。電火花點燃了泄露的機油,爆燃的火勢瞬間便吞沒了不幸於附近逗留的數名行人。

時間回溯至男人的掌心與石碑接觸的瞬間,在見證未來即將發生的災厄后,他意識到自己有義務阻止這一出慘劇。為此,他提前一日潛入了那名肇事男孩的家中,並在投喂安眠藥後用繩索勒住了那隻家犬的喉嚨——

「不,這是不對的——」

「嗯?什麼是不對的?」女兒天真無邪的嗓音將男人從白日夢魘中驚醒。

「沒、沒什麼,爸爸只是在想心事。」男人的喉頭髮干,額上滲出涔涔冷汗。直到勒殺家犬為止,都只不過是他透過石碑看到的幻象,實際上他絕不會因為這樣連證據都算不上的幻覺便對一個生命痛下殺手。然而無論是爆炸時升騰焰火的灼熱感,還是在家犬咽氣之前排泄糞便和嘔出膽汁的惡臭味對他而言都是如此真實,彷彿他切身經歷過每一個令人沮喪的未來。

「好吧,不過我們今天是要在公園野餐嗎?」

在女兒的提醒下,一直心事重重的男人這才注意到二人一路兜兜轉轉,竟來到了幻象中變壓器箱爆炸的公園附近。他有些困惑地撓了撓頭:「不,我的計劃是直接回家。而且我一路上都跟在你身後,不是你自己打算來公園的嗎?」

「原本我順著我們平時回家的路前進,但是你中途就讓我在一處路口轉彎繞路了,根據你的指示一路前行,最終就到這裡了呀。」女兒的語氣十分單純真誠,不像是在編造謊言誆騙男人。

「好吧,也許是因為我太在意這裡了吧?」

男人揉了揉太陽穴,沒有將這段小小插曲放在心上——雖然他還沒有殘忍無情到將那隻肇事之犬提前格殺,為防萬一他還是事先請電工對變壓器箱進行了修復加固,並找了個借口沒收了肇事男童的飛盤。即便幻象中的景象一一應驗,失去了兩大導火線后,充其量也只是那隻可憐的小狗遭受些蹭傷刮傷罷了。看著女兒滿懷期待的星星眼,他無奈地笑了笑:「好吧,來都來了,我們就在附近玩一會吧。不過因為我沒有事先準備器材和食物,野餐什麼的可就沒辦法啰。」

「好耶——」女兒歡呼著,撒歡地沖向公園角落閃閃發亮的鍍鋁變壓器箱。

「喂,別亂跑,那邊很危險的。」儘管大聲疾呼地在女兒身後追趕,男人實際上並不是很擔心女兒會出現意外。畢竟他很清楚自己女兒比那個拋飛盤的男孩成熟穩重得多,即便沒有成年人看護,也不至於闖出禍來。常年缺乏運動量使他沒跑幾步便氣喘吁吁地停下來休息,他苦笑地眯起眼睛,眺望著女兒在草地上漸行漸遠的身影,「真是的,為什麼小孩子就這麼喜歡亮閃閃的東西——」

然而,很快他的笑容便凝固了,因為他意識到眼前的景象實在過於熟悉了。

正午明媚的陽光灑在鬱鬱蔥蔥的草叢上,樹葉斑駁的倒影混淆著金燦燦的光暈,曾於幻象中出場的行人頂著完全一致、昏昏欲睡的臉旁,從公園小道上經過。男人慌忙轉移視線,在草坪上搜尋著那名肇事男童的身影,由於他的干預,男童無法像幻象中那樣與他的寵物狗玩飛盤遊戲——取而代之的則是,無事消遣的他很快便厭倦了用編織草繩和撫摸寵物打發時間,轉而帶著他的寵物狗來到了變壓器箱旁,模仿著電影中的情節用別針撬開了門鎖。

以男孩拙劣的撬鎖手法,成功撬開門鎖的概率原不及萬分之一,然而這一次他卻鬼使神差地撞了大運,僅僅數次嘗試便順利撥動鎖齒,撬開了變壓器箱的大門。變壓器箱內部複雜的結構很快便讓男孩看花了眼,顯然那些曾指導他撬開門鎖的影視作品也不可能詳細講解電工學的相關知識,男孩只是不懂裝懂地拿起一條樹枝戳戳弄弄。

家犬見主人取出棍棒,只道是想像往常那樣與自己玩耍嬉戲,搖著尾巴便撲了上去與男孩爭奪起手中的樹枝。一人一犬扭打中,手中的樹枝無意間戳中了一條圓柱形的鐵箱,隨後,一滴滴淺黃色透明的液體從箱子的縫隙中滲透而出。深知自己闖了大禍,男孩慌張地取出手絹想要堵住油箱的缺口,然而他這麼做非但於事無補,反而將油箱的裂口進一步拉伸,很快成股的油液便如噴泉般從裂縫中噴涌而出。前來修繕變壓器的電工順手補滿了油箱內的方棚油,卻忽視了油箱邊緣細小的裂口,這些充裕的方棚油此刻便成為了火災的最佳引燃物。

霎時間,萬丈炎柱將周遭的一切吞噬殆盡。與男人在幻覺中看到的景象不同,更加充分的引燃物和更為直接的接觸使火勢蔓延得更為兇猛,不僅幻象中受到波及的男孩與行人被捲入其中,上竄的火苗更是將附近的居民樓和樹木塗抹焦黑。前往附近玩耍的女兒也未能幸免於難,滾滾烈焰毫不留情地竄上了彤紅的長裙,將女兒精緻的服裝和懷中緊抱的玩偶熊燒成了一縷青煙。

周圍一切的聲音都於此刻停止了,滿是火星和煙塵的熱風在男人的感知中是如此凄寒肅殺,他的雙膝發軟,無力地跪倒在面目全非的女兒面前。儘管女兒此時尚有一絲呼吸,但是全身被重度燒傷的她同樣面臨著傷口感染和血容過低休克的風險;更何況即使她挺過了這一關,以這樣全身疤痂的模樣也萬難再過上正常人的生活。

男人的眼前發黑,強烈的內疚感和悔恨感使他噁心欲嘔。如果自己能夠更加有效果斷地解決這裡的安全隱患;如果自己能夠狠心拒絕女兒的任性要求,或至少時時刻刻地跟在她的身邊保障她的安全;或者如果自己能夠像幻象中展示的那樣擯棄無意義的婦人之仁,切實有效地解決那隻引發事端的家犬,這一切本是可以避免的。

就在這時,那條金黃色的絲線出現在了男人的面前。起初看著這條細長透明到幾乎與地面融為一體的絲線,男人還以為是因為自己心灰意冷而產生了幻視,但當細絲搭上男人的手腕,男人卻透過這條輕若鴻毛的絲線「看」到了絲線所連通的一切——被烈日曝晒至滾燙的柏油路,在寫字樓空調房內談笑風生的公司職員,以及那塊沉睡於內殿下方、被儀式人員稱為「啟示」的老舊石碑。

隨後,透過絲線的牽引,男人再次碰及了石碑的表面——

在嶄新的未來中,男人跪坐在焦黃的草坪上,成千上萬的絲線順著他的口腔、耳蝸、指縫等縫隙無孔不入地鑽進了他的體內,盤踞體外的絲線甚至直接刺穿了他的皮膚,順著血管湧入了他的五臟六腑內。他卻沒有因此皮開肉綻,那些絲線更像是直接融入了他的體內,與他的存在合為一體。

在將絲線盡數吸納后,幾束絲線從男人腕部的橈靜脈中如雨後春筍般破土而出,轉而鑽入了血肉模糊的女兒體內。而這一次,絲線並沒有像對待男人那樣在女兒的體內寄生延伸,而是如裁縫手中的針線般靈活地穿梭於女兒的皮肉表裡,短短片刻之間便將女兒早已殘破不堪的皮肉修復如初。

這是可能發生在男人身上的未來。

這也是早已發生在男人身上的「未來」。

為此,他義無反顧地成為了這些絲線寄生的巢穴。

為此,他堅定地捕獲著視線所及之處每一個最佳的未來,直至現在。

「就是這裡!」

蘇納輕盈地越過了巨大人面橫掃的右臂,手中的鐮刀順勢斬斷了雙臂之一的右腕,切口處的絲線像蠕蟲般噁心地蠕動著,然而從鐮刀刃口出滲出的黑霧卻阻止了絲線的再生。失去了腕部的絲質手臂彷彿變成了一段枯萎的藤條,漫無目的地晃動搖曳著,偶爾做出的盲目而無力的攻擊也會被蘇納輕易躲過。

弗雅瘦削虛弱的身影從巨臂的斷肢處滾落,即便根據手臂行動時的不協調性和動作的延遲大致推算出了弗雅的位置,鐮刀還是以幾毫米的間距有驚無險地擦著弗雅的脊背斬斷了絲線紡織的手腕。只是此刻的蘇納完全沒有心思為剛剛驚心動魄的一幕感到后怕,縈繞在他周身的黑霧在增幅他的力量與反應神經的同時掩蓋了他的視線,如今他的眼中映照出的唯有需要擊潰的敵人以及為此需要前進的方向。

「接下來是這邊!」

蘇納大喝著舉起鐮刀,硬生生擋下了體積遠超他數十倍的左拳。與剛剛氣喘吁吁、狼狽不堪的模樣不同,如今與人面對峙的蘇納表現得相當遊刃有餘,甚至有些喋血無情。試圖靠蠻力壓制對手的左臂行動受阻,只得暫且退避以重整旗鼓,蘇納卻沒有留給它絲毫喘息的機會,果斷地上前追擊,輕而易舉地切斷了殘餘的左腕。

「咳,蘇納嗎,又給你添麻煩了啊。」

穆恩跌跌撞撞地從左拳的束縛中摔落而出,雖然神態遠不及弗雅那般枯槁憔悴,卻也面露疲態,彷彿在被絲線包裹的短短几刻鐘內耗盡了他一身充沛的精力。蘇納同樣沒有理會這一位同伴,而是沿著殘缺的左臂一路前沖,徑直逼近內殿深處的那張巨大人面。如果斯瑞卡多將麥拉三人吸入其中的目的是使蘇納對其進行攻擊時有所顧忌,那麼在排除兩隻最容易受到攻擊的兩隻手腕后,麥拉的所在之處便也呼之欲出了——斯瑞卡多將他的女兒作為最後的盾牌攔在身前,為自己爭取最後的一線生機。

雖然這種情況並非沒有應對之策,但是蘇納也明白還有一種截然相反的可能——

即便再怎麼控制利用,斯瑞卡多和麥拉終究是父女關係,比起自身的生命安全,斯瑞卡多會優先考慮保全女兒性命的手段。斯瑞卡多事先便預料到了與蘇納的對話會以決裂收場,一旦開戰後被必入絕境的蘇納很有可能漫無目的地向人面胡亂髮起攻擊,而這一過程中很可能便會誤傷到被吸入人面之中的麥拉——無論斯瑞卡多將他的女兒藏到何處。唯一絕對安全的位置只有斯瑞卡多的身後,因為無論蘇納以何種原因擊中了麥拉所在之處,他手中的鐮刀都會早先一步貫穿斯瑞卡多的胸膛。屆時這場戰鬥也會畫上句點,作為麥拉的發小,在處決了斯瑞卡多這一罪魁禍首后,蘇納也沒有理由繼續對麥拉出手。

換做往常,蘇納勢必為這兩難的情形猶豫不決。然而現在,他卻看不到任何值得為此猶豫的理由——即便兩種可能性同時存在,對他而言這也不過是一場完全稱不上刺激的賭博——能夠一擊得手將斯瑞卡多剷除自然極好,如果斯瑞卡多狠心將麥拉作為保命的盾牌,那麼麥拉對他而言也不過是實現目的途中不可避讓的阻礙,將她切實排除后,斯瑞卡多的項上人頭便已經是他的囊中之物了。

愈加濃密的黑霧幾乎完全遮掩住了蘇納的身影。驀地一道寒光閃過,蘇納矯健的身影如餓狼般竄向人面的眉心,刀刃勢如破竹地突破了層層絲網的阻隔,在鐮刀劃破一層粗糙硬實的皮質后,蘇納的臉上露出了欣喜的笑容——他明白自己賭對了,這樣厚實的皮膚絕不會屬於一名正值花季的女性。斯瑞卡多終究放不下他的女兒,選擇將自己作為保障女兒生命安全的保險栓。只要將這一罪魁禍首梟首扼殺,便能實現自己的願望,徹底終結這充滿血腥和悲傷的漫漫長夜——

片刻理性思考如一桶澆滅狂熱的冰水,將蘇納拉回了現實。

自己這麼做真的就能從根本上解決問題嗎?自己一路走到這裡,就是為了殺害州長,將本就動蕩不安的時局引導向更為混亂的未來嗎?再者,自己真的是這場賭博中的贏家嗎?如果斯瑞卡多將麥拉當做了盾牌,自己魯莽的舉動很可能已經危及了同伴的性命;而斯瑞卡多選擇在最後以父親的身份站在女兒身前,僅僅為了發泄怨恨和部分同胞的利益加害一名父親,自己的行為和斯瑞卡多又有什麼區別?

閃著寒芒的刀刃上染上了星星點點的血紅斑塊,然而這並非是源於任何人體內流動的血液,而只是一度從鐮刀上退卻的銹跡再次回到了刀刃之上。逐漸鈍化的刀刃持續刈動著,卻沒有按原計劃將斯瑞卡多削筋斷骨,而只是沿著後者的身體外沿將連通體內的絲線逐一切斷。

與宿主切斷聯繫的絲線瞬間便失去了所有的力量,碩大無朋的人面如干凝風化的沙雕般瞬間崩塌。無數絲線的正中央,顯露出的是一位骨瘦如柴、眼窩深邃的男性,他的鬚髮盡白,乾瘦的四肢上幾乎看不到絲毫肉質,若不是他發言是充滿威嚴的聲音,絕不會有人相信他不過是一位四十齣頭的中年男性:「你這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特別的,我只不過是想在這場戰鬥中取勝罷了。」蘇納輕描淡寫地說著,扶起男人身後失去意識的麥拉,讓後者靠在自己的肩上休息,「所謂的勝者並不一定要將誰打倒或是殺害,能夠貫徹自己的意志,實現自己目的的才是勝者,不是嗎?」

「那麼你覺得,你現在算是取勝了嗎?」斯瑞卡多的語氣滿是鄙夷。

「不好說,這就取決於你的想法了。」蘇納輕輕嘆息著,「不過我明白,如果我執意將你處決,那我在這場戰鬥中無疑會成為敗者。雖然不認同集體利益的那套理論,但是不得不承認,以現階段人類的道德素質,還是需要一個有威信的領導人來引導管理人民。即便將你處決我也沒有辦法保證下一任州長會是個比你優秀、通情達理的人,如果是這樣我還要繼續殺戮,直到滿足我要求的新州長出現嗎?這也太荒謬了。此外,你還是麥拉的父親,即便麥拉再怎麼堅強,失去父親后也會感到傷心寂寞吧,作為她的朋友我不希望她經歷如此悲傷的遭遇。」

「所以你是覺得比起重新競選下一任州長,直接改造我更加便捷是嗎?」斯瑞卡多搖了搖頭,「你這麼做是徒然的。迄今為止,我的每一個決定都是參詳過不計其數的未來才最終下達的,我的每一次行動都是為了規避錯誤、使群體的利益最大化,我的一切行為皆是在為正義代言——」

「不是這樣的,正義之所以可貴是因為它是每個人心中極致的追求,根據個體的不同,每個人追求的正義也或多或少有著差別。所以我們每個人都可以追求自己心中的正義,但是沒有人可以為正義代言。」蘇納說著溫柔地拍了拍男人的肩,「而且錯誤也不是一定要去避免的。每一個人都會犯錯,每一個人都需要跨越錯誤繼續前行,方能有所成長,在下次面對相同的問題時能夠更加周全地應對。在這個層面上,錯誤非但不可怕,反而會成為大家成長的助力。」

「那麼錯誤產生的後果又應該有誰來承擔呢?可不是所有的惡果都是可以用成長等價補償的!」斯瑞卡多圓瞪的雙眼中布滿血絲,僅僅是提到可能出現的後果,他的眼前便會浮現那個盛夏,那束衝天的焰火,以及被烈焰吞沒的女兒。

「雖然很遺憾,但是這就是生命的正常形態啊,有歡笑也會有悲傷,有春風得意之時也會有事事不順之刻。而我們需要做的不是避免悲傷的發生,而是向身處危難中的人施以援手,在某人因為打擊駐足不前時拉他們一把。」蘇納的聲音相當輕柔和緩,像清風細水般撫慰著每一個受傷的內心,「而且你也沒必要獨自承擔所有錯誤的重擔。相信我,相信阿斯蘭特的每一個居民,然後和我們一起前進吧。」

見斯瑞卡多無言默許了自己的觀點,蘇納微笑著看向一直駐足旁觀的奧賴恩:「我這麼處理沒問題吧,奧賴恩先生?」

「吾不是說過了嗎,不管汝做出怎樣的決定吾都支持。」奧賴恩踱步走到那塊被稱作啟示的石碑前,隨手一掌便將石碑拍得粉碎,「有一點汝倒是說得沒錯,這種凡人造物想要模擬未來的走向顯然是不可能的。它充其量也只是記錄了大量過去曾發生的狀況,不過這對大多數人而言和預知未來沒什麼兩樣就是了。」

「咦?但是根據州長的說法,他看到的確實是一段時間后將發生的事件——」

「別想太多,今晚汝已經熬過不少惡戰了,應該已經累壞了吧,就在這裡好好休息一晚吧。」奧賴恩說著打了個響指,幾簇漆黑的火苗從他的足底向四周蔓延開去。這些焰火併沒有像絲線那樣修復周圍受損的建築,而是瞬間將遍地石礫碎渣燒得一乾二淨,「吾打暈的那些士兵不知道什麼時候會醒轉,汝現在還是通緝犯身份,撞上難免還要被糾纏一番。而且以那個老傢伙現在的精神狀態,想要維持市區的屏障都很艱難了吧,至少在老傢伙恢復元氣並撤銷汝的通緝令前,汝還是留在這裡比較安全。」

「謝謝你多次施以援手,奧賴恩先生。如果沒有急事的話在這裡休息一陣子怎麼樣,我沒有正式向你表示答謝呢。」

「汝的好意吾就心領了,不過既然這邊的事情已了,吾就沒有道理再在阿斯蘭特逗留了,差不多也應該帶著吾的貨物回去了。」奧賴恩說著站起身,毫無徵兆地扛起失去意識的弗雅,大步走向內殿大門。

這一突然的變故讓蘇納錯愕不已,在他反應回神后連忙攔住了奧賴恩的去路:「等等,奧賴恩先生,你在做什麼?」

「同汝所見,帶這個傢伙回烏爾邦州去。其中的原因很複雜,不解釋也罷,反正汝知道吾的所作所為都於汝有利便是了。」奧賴恩的語氣相當真誠,不像是在撒謊誆騙,「還是說,汝要為了這個才認識不到一個月的丫頭跟吾動手。」

沉思片刻后,蘇納堅定地抬頭看向奧賴恩:「就算認識的時間短,弗雅也是我不可替代的同伴。即便奧賴恩先生你有恩於我,我也絕不能任由我的同伴不明不白地被帶走。如果你執意要帶走她,我也只得與你一戰了。」

「既然蘇納你這麼說了,我就不能當做沒聽到了。」穆恩說著有些踉蹌地站起身來,「大叔,雖然我的手臂是你賦予的,不過我要怎麼使用這股力量就是該由我自己決定了,對吧?」

「汝要是會因為這點小事向吾倒戈,吾反倒會感到頭痛呢。不過要和汝等動手啊,唉——」看著攔在面前的兩名青年,奧賴恩重重嘆了口氣。以他的實力即便同時對付全盛時期的蘇納和穆恩也完全不是問題,但是他的黑焰一旦用以戰鬥便很再難加以控制,如何在大展拳腳的同時留住對手的性命便不在奧賴恩所擅長的領域之內了。

「......如果您實在難以下手,這裡就交給我吧。」

正在兩方相持不下之際,一個身著黑色風衣的青年橫入了三人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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鐮與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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