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紅繩
男孩滿額大汗的揮動鐵鍬挖開被朝露濡濕的泥土,以十歲孩童的體格而言,這隻鐵鍬的尺寸和重量有些超出他的承受範圍了,脫漆的鐵柄在他滿是汗水的手掌中打滑不止,將那一對纖細稚嫩的手掌上留下數道挫傷和水泡。在他的身後,兩名身披黑色斗篷、面戴鳥嘴面具的成年人默不作聲地審查男孩的一舉一動。
「這個時間算是勉強及格吧——」
緊盯著懷錶的女人語氣格外冷峻,不顧男孩完成挖掘作業后氣喘吁吁、汗如雨下的疲態,她繼續命令男孩將一具面目全非的屍體搬進剛剛挖好的深坑中。就實際情況而言,他們一家並沒有直接參与這場兇案,畢竟儘管理查岡州對於失蹤和不明真兇的兇殺案往往採取冷處理的措施,但是普世的道德觀和法律在這裡同樣適用——至少是在表面上。如果行兇行為受到指控和證實,將會受到流放或是更加嚴重的處罰,不過對於大多數理查岡州住戶而言,被驅逐出境本就是比死亡更為嚴厲的懲罰。
「處理『污點』的時間只有傍晚和清晨時分,既然你不想讓你的妹妹摻和這檔事,這些事就要由你全權負責,明白了嗎?」女人不留情面地說道。
當然,他們二人並沒有直接參与這場案件。他們所做的不過是在鄰居的通風口中投放迷藥,隨後將不省人事的鄰居在傍晚時分搬到室外、偷竊隨身攜帶的鑰匙並將門窗反鎖等待這個可憐的傢伙被理查岡州深夜的濃霧吞噬——就像那些有意或無意涉足此處的迷途羔羊一樣。
不過大概是死前積怨難消,受害的鄰居最終倒在了自家門前。若是被其他鄰居發覺此事,必定會被處以兇殺相同的刑罰——其他市民可不會在乎嫌犯究竟有罪與否,只會將這視作奪取其他市民資產的絕佳機會,況且依法驅逐可比直接下手加害方便乾淨多了。理查岡州的執法部門也深知在這裡生活的老滑頭們多多少少也和其他懸而未決的命案有所牽涉,以哪件案件立項宣判一個早就應當受到處罰的罪犯對他們而言並沒有區別;而另一方面執法部門的幹員也同樣是生活在理查岡州的市民,他們的手也未必比那些受到處刑的罪犯乾淨多少,可能清晨還在自己的後院掩埋屍骸的幹員,下午時分便衣冠楚楚地坐在庭審堂旁,等待著將罪犯依法處刑,以增加自己可以支配的財產。
在這隻能用糟透了形容的都市,唯一值得信賴只有這些植於每家每戶後院的紫藤花。
女人將花苞碾碎引燃,淡紫色的煙氣順著鳥嘴的尖端鑽入她的口鼻,使她陰鬱的心情與頭部隱約的陣痛一掃而空。一個月前掩埋在根須下的屍首蕩然無存,就連尋常植物菌類難以分解的骨質也沒有絲毫殘餘,這等強勁的分解能力對於經常需要處理屍體的理查岡州民眾而言無疑是極有價值的助力——當然不排除一些癮君子種植紫藤花主要是為了採取花苞製作紫藤煙以滿足自身的癮症。
據說,在紫藤花大量種植前,理查岡市民會直接將屍體從高空拋入倫琴海以毀滅證據。但是且不說這麼做被目擊舉報的風險極高,倫琴海中的大量磁性物質使得被拋入海中的屍體通常會在海面上漂浮數十日,直至皮肉組織完全腐爛。
「對了,告訴你妹妹別和那小子走得太近。再怎麼說他家祖上也是這裡的原住民,跟他扯上關係准沒好事。」女人最後叮囑道。
「明白了。」男孩口是心非地回答道。
冉冉升起的太陽吹散了清晨的薄霧,男孩透過掛滿露滴的玻璃向妹妹的房中窺探。女孩安詳的睡臉和輕微上揚的嘴角給他疲敝的身心帶來了一絲慰藉,此時她究竟做著怎樣的美夢呢,是像往日一樣和那個鄰家男孩在花幕中奔跑嬉戲,還是成為了一名出生他處的普通女孩、在普通的家庭中過著普通但自由的生活?
男孩輕嘆著將藏匿的行李箱向花叢中踢進去了幾寸。
他早早就知曉了妹妹與那個孩子盤算的小小計劃,如果不是他暗中協助,那樣漏洞百出的計劃早就被雙親識破。一方面他並不信任那個過於天真單純的男孩,而另一方面他也明白這個地方早已從內部腐朽,將妹妹留在身旁雖然能無微不至地照顧她,卻也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一朵光鮮嬌艷的鮮花在泥坑中逐漸腐爛變質,淪為他和雙親一樣的渣滓。
假如他探聽到的消息無誤,到了明天——
一想到第二日即將發生的慘劇,緊握的雙拳中傳來的陣陣刺痛便將簡尼爾拉回了現實。淡紫色的煙霧填滿了堆滿畫布的小屋,這些畫布上多半都是些未完成的畫作,內容卻極為陰鬱晦澀,畫作上的紅褐色顏料更是散發著令人難以忍受的腥臭味;而簡尼爾卻只是混若無物地躺在被畫作簇擁的藤椅上,出神地看著手掌上留下的絲絲血痕。
「十六年過去了,他居然再一次出現在了我的面前,這也是你的願望嗎?」簡尼爾的嗓音比自己預想中還要沙啞,可能是常年獨居、缺乏交流使他的聲帶老化發軔,也可能只是長時間吸入紫藤煙對他的呼吸道產生了嚴重損害。
「這個嘛,我對他倒是沒有特別的想法。」在他的對側,一名紅髮女孩優哉游哉地翹著腿坐在一隻高腳凳上,手中的畫筆毫無章法地在畫布上塗抹著,畫布上混亂的場景布置完全看不出作畫者的構思創想,「不過正好最近紅色顏料快要用完了,貨源能主動送上門來自然是再好不過了,不是嗎?」
「是嗎。」
簡尼爾淡淡地說道,從身後抽出一柄匕首在自己傷痕纍纍的手掌上劃了一刀,殷紅的血珠順著手指一滴又一滴地滾落渾濁一片的調色盤中。
「原來如此,所以你打算直接帶萊汀去烏爾邦州是嗎。」與此同時,回到家中的蘇納將剛剛獲知的情報與眾人分享。哈爾對此似乎並不感到意外,相當從容在早餐麵包上塗抹上滿滿的橘子醬,「不過這樣的話,我們就得暫時分別了。我的商隊還會在理查岡州逗留一段時間,雖然在那之後我們也打算前往烏爾邦州,不過那時大概你們已經把事情都處理得差不多了吧?」
「嗯,哈爾你本就沒必要牽涉進這些事里,能夠給我們幫忙本來就很感激你了,接下來就交給我們吧。」蘇納說道。
「但是這個情報來源真的可靠嗎?據你的描述,那個告知你情報的少女在那之後就消失無蹤了吧,感覺很難排除吸入迷煙致幻或是大霧導致海市蜃樓的可能性啊。」麥拉提出了質疑。
「不過也沒辦法證偽不是嗎,蘇納都這麼說了就相信他吧。」穆恩說著直接將一整個三明治塞進了嘴中,「再說我們發現萊汀后已經經過了二十四小時,如果萊汀的父母真的在理查岡州,孩童走失的消息應該早就在城中鬧得沸沸揚揚的了。」
「萊汀,你怎麼想?你是想跟我們一起去烏爾邦州,還是留在這裡等待消息?」最終蘇納還是決定直接詢問餐桌對側那位小小客人的意見。
「我,我想要離開這裡。」在公眾面前發言的萊汀還是顯得有些緊張,一對粉嫩的臉頰漲得通紅,「我不喜歡這裡,這裡的空氣臭臭的,女神大人很可怕,那個戴著面具的老爺爺也很可怕......」
「咳咳,沒想到老夫也會有被孩子恐懼的一天啊......」
說曹操曹操到,萊汀言語中提及的那位「戴著面具的老爺爺」搖著輪椅,慢悠悠地進入了客廳。雖然年事已高,四肢的活動都變得十足遲鈍僵硬,老人的衣著打扮卻和昨天一樣清爽得體,讓人不由懷疑老人是不是入睡前沒有更替衣物。
「爺爺,你怎麼出來了,我正準備過一會把早餐送去你的房間呢。」蘇納說著連忙上前幫忙將輪椅推到餐桌前。
「老夫的身體沒有大礙,只是想在還能下地活動前多看你兩眼。」老人枯槁乾柴的手掌輕輕握住了蘇納的手背,蠟黃的皮膚彷彿沒有吸納任何油脂水分,乾裂的指甲光澤不再,猶如乾枯的柴木般嵌在皮膚表層。
「爺爺——等我們從烏爾邦州回來,我會再來探望你的。到那時——我會把父親一起叫上,就算他不肯來我也會把他拖來這裡。」蘇納說著伸出另一隻手,兩隻手掌一上一下如同漢堡般將老人的手掌包夾其中。蘇納關於自己童年時期的記憶十分模糊,印象中爺爺的手掌自那時起便是這樣的枯黃瘦削,只是卻遠沒有現在這樣冰冷虛寒。
老人沒有給出任何回應,而是從口袋中掏出一束紅繩遞到蘇納的手中:「這是理查岡州傳統的辟邪物件,雖然不見得能有多大效力,多多少少也是個好兆頭。你戴在身上,說不定還能在關鍵時刻幫你一把。」
蘇納接過紅繩仔細打量起來,儘管繩結的樣式有些特殊,但是這條紅繩除了格外老舊外便只是一條再常見不過的紅色絲線罷了。蘇納不忍拂逆老人的一番心意,只得取下項上的吊墜,將那枚金屬塊與紅繩相系並重新掛回了脖子上。
「那麼,既然決定好了下個目的地,我們現在就出發吧!」飽餐一頓后的穆恩幹勁滿滿地捏了捏拳頭,彷彿他們接下來的行程不是繼續趕路而是去哪裡聚眾鬥毆。
在蘇納開口前,哈爾搶先解釋道:「今天還是算了吧,已經臨近中午了。從這裡出發即便乘車出行,也要數個小時才能到達烏爾邦州的邊關。車輛問題我會幫你們想辦法,不過想在天黑前進入烏爾邦州,還是明天一早出發吧,可別再像某人今天一樣睡到大中午才從床上爬起來。」
「幹嘛,我會起得晚還不是因為這小子昨晚鬧騰到半夜。」穆恩很是不服氣地說道,「而且為什麼不能晚上趕路,就算理查岡州的夜霧很濃,做好防範措施並且在出行時多加註意不就成了?」
「哦?既然你這麼勇敢,要不要去試試——」
「哈爾——!」
蘇納沉著嗓門的警告讓嬉皮笑臉的哈爾不敢再挑釁逗弄穆恩,而是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經地說道:「咳,無論如何,我都不建議在夜晚出行。別的因素且不談,理查岡州的紫藤花會在夜晚盛開,同時排放出極高濃度的紫藤煙,就算有鳥嘴面具過濾毒氣,哪怕只是吸入一丁點這樣的毒氣,都會產生嚴重的致幻作用。在室內產生幻覺倒也沒什麼,如你們所知,理查岡州室外的懸崖空洞可是隨處可見,要是一腳踩空墜落海中,那可就是九死一生、神仙難救了......」
「理查岡的先祖們實行海葬,辭世之人會在傍晚時分被海潮帶往死者的國度。據理查岡州的民俗傳說記載,每逢夜晚落潮之際,死者也會隨著海霧一起回到故鄉,因此在夜晚外出會被視作邪祟與不祥的徵兆。雖說現在的理查岡州居民大多是外來人口,不過他們的敏感程度可不下於那些恐懼牛鬼蛇神的先祖們,要是未經許可隨意靠近私人住宅很可能遭到直接射殺——而且具體怎樣的距離和行動算得上是接近私人宅邸完全取決於屋主人的心情和認知。」蘇納對哈爾故弄玄虛的行為很是無奈,接過話頭繼續說了下去,「總而言之,我們此行也不急於一時半刻,沒必要承擔各種風險趕夜路。」
「行吧,那我們今天要做些什麼?一直窩在家裡,我的骨頭都開始發僵了。」
「你就不能安靜地修養一天嗎?算了,既然你精力旺盛到沒地方宣洩,就來幫我整理一下倉庫吧。」蘇納苦笑道。
數分鐘后,蘇納帶領穆恩來到後院中的一間不足五坪大的倉庫前。
老舊發黃的乳膠漆牆皮逐層脫落,顯露出裡層暗灰受潮的石灰質,僅僅是接近這裡,空氣中瀰漫的灰塵與黴菌味都讓人不由想要退避三舍。這樣一座樸實無華甚至有些正常過頭的建築,在滿是綠色外牆的奢華別墅群中多少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蘇納隱約還記得,爺爺曾說過,這間倉庫在別墅翻新重建前便已經建於此處,不過由於理查岡州人口流動頻繁,這倒也算不上多不尋常的事。
蘇納輕輕掃開門上纏繞的枯藤爛葉,從口袋中取出一枚銀色的小鑰匙插入們鎖中,然而他很快便發現,雖然齒紋可以紋絲合縫地嵌入鎖齒之中,但是年久失修的鎖齒卻已然無法擰動半分。數次嘗試無果后,蘇納對這枚冥頑不化的門鎖逐漸失去了耐心,轉而使用構成術打算直接將門鎖拆解。
「哦,終於開花了嗎?」
穆恩的聲音一時分散了蘇納的注意力,回首張望時,這個人高馬大的青年手中正捧著一枚楊桃大小的紫藤花上下打量著。用開花二字形容這隻花朵的狀態著實有些過於誇張了——即便是在被穆恩擺弄一段時間后,這隻花朵的多數花瓣仍舊依湊成喇叭狀,不過花朵的尖端卻已經微微張開,對於這種只在夜晚開放的花種而言實屬罕見。
「確實,按理來說不會這麼早開放。是因為即將入秋,氣溫降低對植物的新陳代謝產生了影響嗎?」
蘇納從花藤上捧起另一枚花蕾,這隻花蕾同樣尖端微張,一副即將盛開的模樣。正當蘇納俯低頭顱、打算審查花蕾內部的狀況時,這隻含苞待放的花蕾卻突然張開深不見底的深淵巨口,將蘇納吞入其中。
逐漸適應了昏暗的環境后,在蘇納眼前出現的是一處陌生的場景。
盛開的紫藤花迎風飄蕩,橙紅的木欄與藍紫色的花朵交相呼應,幾片墨綠色的花葉點綴其間,共同紡織出一片五彩繽紛而又素雅清新的錦織。女人瞪大雙眼,滿臉笑意地在這片花海中徜徉,明明年近三十,她的行為舉止卻渾似一位十來歲的孩童,這其中有相當大部分的原因歸咎於她身後那名哈欠連天、興緻缺缺的中年男人。
「昨晚又沒睡好?」女人停下腳步,等待邁著外八字的男人跟上前來。
「嗯,和那群老奸巨猾的州長們應酬可是相當累人的,那群老傢伙表面上親密無間,實際上卻處心積慮想把對方灌醉,從酒桌上討到好處。陪他們浪費了一天時間,理查岡州南部的獨立獨立問題也沒討論出一個切實有效的解決方案。」男人說著又重重打了個哈欠。
「既然如此,今天老老實實呆在家裡休息不就好了?」
「那可不成,難得今天汝主動邀請我出來,就算把工作推掉吾也得來見汝不是嗎?」男人笑呵呵地說道。
「別胡說了,如果州長不在了,那一堆政務應該由誰來處理?我可不想因為一己私慾讓整個州的居民們一起受苦。」
「嘿,吾可不是為了被埋在文書報告中,整日與汝異地相隔才去參選州長的。」男人皺起眉頭,頗為不忿地說道。與男人相處多年,女人深知男人雖然看起來五大三粗,實則心思相當細膩,一旦他露出了這幅神情,多半便不會再聽信她的任何勸導了。
「吶,你知道紫藤花的花語是什麼嗎?」
「不知道,吾只知道這是汝最喜歡的花。」男人老實地回答道。紫藤花本就是這一帶盛產的花朵,因為女人對紫藤花的偏愛,男人更是濫用職權在城鎮規劃中布置種植了大量紫藤花,如今這座城鎮的街頭巷角都能見到這種素雅清香的花朵。不過男人本人對於花朵植並不是很感興趣,對於花語這一類的事物自然更是知之甚少。
「紫藤花象徵著永恆、亘古不變的愛情。」女人說著,不顧男人的反對按住了男人的手腕。僅僅是片刻的接觸,刺痛灼熱的高溫便將她皮膚燒得滿是皸裂,「即便我們不能天天見面,我們的心也是彼此相連的。用你們那邊的話來說,就是連接的記憶,連接的愛情與連接的靈魂,我說的對嗎?」
「快鬆手,就算汝的恢復力很強也不能這樣濫用吧!」男人連忙將女人的手掌摔落,即便女人手上的燒傷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復如初,傷害摯愛之人依舊使他很不是滋味。見女人只是滿不在乎地擺了擺手,他輕輕嘆了口氣,「吾又何嘗不知道,為了實現吾等的約定需要付出一定的犧牲?但是人類的生命是很短暫的,吾和汝能夠相處的時日本就不多,還要浪費在那群只會為自己追名逐利的老傢伙身上,實在是——」
「別想那麼多,等你完成工作后,我們還有的是時候相聚不是嗎?喏,給你這個。」女人嬉笑著掏出一對紅繩,將其中一條遞到男人手中,「這是我在廟會上買來的,據說將這對紅繩拴在一起,一起繫繩的情侶就會永永遠遠在一起了。我覺得這裡就挺不錯的,風景又好,平時也沒什麼人來,我們就一起將紅繩系在這條欄杆上,怎麼樣?」
「如果能夠這麼簡單地相守到老,就不會有那麼多苦命鴛鴦的典故嘍。」男人頗為無奈地接過紅繩,按照女人的指示將繩索系在木杆的一側。然而即便他有意控制了發力,在繫上繩結時,依舊一不留神將紅繩扯做兩段。
「沒關係,你用我這條重新系吧。」
女人從男人手中接過兩截斷裂的紅繩,靈巧地編了一隻繩結將兩截斷繩相連,同時將手頭那條完整的紅繩遞給了男人。吸取前一次失敗的教訓,男人這一次繫繩時格外小心謹慎,直到將那根紅繩緊實完好地系在欄杆上,這才長舒了一口氣。然而當他抬頭張望時,女人卻只是笑盈盈地在一側旁觀著,絲毫沒有意圖將手中紅繩系在木欄上,這讓男人不由心生疑竇。
「怎麼,汝不打算把紅繩繫上嗎?」
「呵呵,這是你的那段紅繩呢,我可不打算就這麼簡單地把它放開。」女人故作神秘地笑了笑,順著掛滿紫藤花的長廊一溜煙跑了個沒影。
「等等,至少把話解釋清楚,別吊人胃口——」
男人連忙追了上去。在他的身後,那段紅繩恪盡職守地捆束在木杆之上,經歷了無數日日夜夜、風吹雨打,也沒有一絲動搖。
直至——
洶湧的黑焰如浪潮般吞沒了木欄,漫天飄落的紫藤花被烈焰灼燒至焦黑,隨後被碎石瓦礫碾作碎屑,隨風飄逝。木欄上的那條紅繩自然也無法幸免於難,每一條纖維都焦黑碳化,飛濺的火星無情而貪婪地吞噬著它的每一寸身軀,但至少它堅持到了最後一刻。
這便是她眼中最後映照出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