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雨至

03.雨至

「中午好,蘇納。看你好像沒什麼精神,是生病了嗎?」

「中午好,麥拉。我只是昨晚沒睡好罷了,中午回去補個覺就好。」蘇納揉了揉酸脹的眼皮,疲憊地向在餐桌對側落座的麥拉招呼道。在度過熬夜后的短暫亢奮期后,整晚積蓄的疲憊感於此刻如崩塌的泰山般壓在他的肩頭,若不是顧及餐廳的工作人員,他巴不得現在便趴在餐桌上補上一個回籠覺。

「嗯,再怎麼說身體健康也是第一位......咦?」

「怎麼了嗎?」見麥拉瞪大雙眼錯愕地看向自己,蘇納頗為不解地問道,甚至低頭確認了一番自己的穿著打扮是否存在不妥帖的地方。

「呃,那、那個,就是想說你什麼時候買了一個新吊墜,看起來還挺特別的。」

麥拉的聲音微微發顫,本就白皙的皮膚因為緊張顯得更為慘白。蘇納微微皺了皺眉,雖然明知麥拉在故意轉移話題,但是既然對方不願過多談及此事想必也有自己的考量,蘇納還不至於不識趣到堅持當場刨根問底。

「應該算是別人送給我的禮物吧,像是護身符一類的東西。」

蘇納說著從項上取下吊墜,托在掌中遞到麥拉眼前。此舉一方面是方便麥拉看清吊墜的結構細節,另一方面則是為了佐證蘇納的猜想——

果不其然,隨著吊墜的位置發生變動,纏繞於麥拉手腕上的金色絲線緩緩縮回了胸口附近。就目前的觀察總結,金屬塊的作用範圍是以自身為球心、半徑約半米的球體。雖然無法對範圍內的絲線產生破壞或是損害,卻能像驅散野獸的篝火焰光般阻止絲線進入其作用範圍。

不過令蘇納難費解的是在自己因站立或是睡眠伸直軀體時,從腳尖到膝蓋的部分無疑超出了金屬塊的作用範圍,那些絲線卻沒有趁虛而入,纏住他的小腿。而這絕非是因為絲線的蔓延速度過慢——

蘇納將吊墜重新掛回了身前,暫時退卻的絲線立即以極快的速度重新卷上了麥拉的腕部,粗略估測其延伸速度近約十米每秒,即便不同個體間存在差異也無法解釋為何自己平卧兩個小時後腿部也尚未遭受絲線的侵蝕。

金屬片與自己的皮膚接觸,因而對自己的身體產生了某種影響或者聯繫是較為合理的解釋,不過蘇納缺乏足夠的樣本數據以證實自己的猜測——再怎麼說,將一塊來歷不明的金屬塊交予他人,並在數秒后便勒令其返還,任誰都會覺得十分可疑吧。

「蘇納,今天下午你有什麼安排嗎?」

「姑且是計劃和穆恩一起出去訓練,以穆恩的性子不到深夜大概不會放我走吧。」

「這樣嗎,那我就不打擾你了,明天見。」麥拉看上去有些失落,慘白的面色沒有絲毫好轉的跡象,盤中的飯食也剩下了大半,即便如此她還是強顏歡笑著向蘇納道別,端起托盤向出口方向走去。

看著那單薄孤寂的身影,蘇納心中產生了一絲愧疚。

雖然三人自幼便是好友,但是相較於熱情奔放的穆恩和自由隨性的自己,麥拉一直是三人中最為成熟穩重的一員,也因此蘇納花費了更多時間來緊盯穆恩,以防這個大大咧咧的傢伙得意忘形,胡鬧闖禍。另一方面即便麥拉再為堅強隱忍,她所承受的傷痛也不會因此消除,她就像馱負貨物、孤身一人行走於沙漠中央的駱駝,不會向他人展現出絲毫不滿或是憤懣——直到那最後一根壓倒她的稻草落到她的背上。

不過畢竟是穆恩有約在先,輕率地擱置團體項目可不是一個好習慣。雖然有些擔心麥拉,但還是等到明天上午的課程結束,再拉上穆恩一起去探望她比較妥當吧。

另一邊,獨自離開餐廳的麥拉此刻正漫無目的地沿著花圃間的石徑閑逛著。

午休時間的訓練場很難找到搭檔對練,課程的作業已經全部完成,父親那邊也沒有傳來新的任務要求。面對這難得富裕的空閑時光,麥拉反倒有些不知所措——一直以來自己都是以目的和需求為導向制定計劃——為了升學需要做些什麼,為了健全成長需要哪些營養攝入,又或是為了完成父親布置的任務需要準備些什麼。被問及未來的規劃麥拉尚能回答得頭頭是道,但一旦話題涉及個人的興趣愛好或是技藝特長她也只能無可奈何地搖頭敷衍了事。

總而言之,像晨練那樣繞著學院跑上兩圈總是不會錯的。

如此考量著,麥拉向著學院東的南角開始行進。那裡據說原本是學院用以存儲備用器械的倉庫,卻在三十年因管理不當引發了火災。儘管如今肆意生長的草木早已掩蓋了曾經的廢墟焦土,學院也沒有絲毫重新開發啟用這片土地的意思,荒蠻的野地上只剩下了遍布焦痕、大門緊鎖的鐵皮倉庫,以及高至膝頭的野草灌木。荒涼歸荒涼,也正因如此很少會有學員接近廢棄倉庫,這裡也成了自主訓練的絕佳場所。

不過很快,轟鳴的雷聲便讓麥拉停下了腳步。陰雲密布的天空、濕熱沉悶的空氣以及乏著杏黃色的光線,怎麼看都是暴雨來臨的前兆。

望向晦暗的雲層,麥拉的思緒不由回到了十年前——

「你也真是的,再怎麼說頂著暴雨跑步也太離譜了。」

豆大的雨滴如斷線的珍珠,嘈嘈切切地敲擊著老舊的白鐵皮窗框,窗外灰藍的光線與雨水中模糊晃動的樓影全然不似正午時分應當出現的景象。在乾爽明亮的保健室內,尚且年幼的蘇納將微潮濕冷的毛巾敷在麥拉的額頭上,儘管小巧的手掌看起來格外纖細柔嫩,他的動作卻已經十分精簡幹練。

「畢竟教官都要求了跑上十圈,我們自然不應當半途而廢。」

氣管發炎的麥拉呼吸不暢,彷彿整隻喉嚨里都填滿了泥與沙,只是這樣簡單的答話都使她有些喘不過氣。只是生性好強的她不願意在他人面前露怯,強忍著咳嗽喘氣的衝動緊板著臉,想要展現出自己堅毅的一面。只是這麼做的結果只是將她的面頰漲得通紅,外加那一雙因高燒淚眼汪汪的黑亮眼眸,實際表現反而與「堅毅」一詞相距甚遠。

「你這樣只能算是不知變通吧,正常而言是絕對不會有小學生頂著大雨跑步的。」蘇納輕嘆著翻找櫥櫃,試圖找出消炎藥緩解麥拉的病情,「而且你還是女孩子,體質方面不及男生,以後遇到類似的事還是不要逞強比較好。」

蘇納的無心之言卻觸及了麥拉的雷區,只見她觸電般從床上彈起,激烈的動作將額上的毛巾摔落在地。不滿與憤懣使她的臉龐更為充血,因病症略顯沙啞的嗓音也拉高了八度:「女孩子又怎麼樣?只是因為我生來便是女生就一定會比男生差嗎,只要我更加努力的話——」

氣急攻心的麥拉被唾液嗆住,劇烈地咳嗽著。蘇納靜靜地站在原地,直到麥拉緩勻氣息,亢奮的情緒緩和了些許,這才上前拾起地上的毛巾重新清洗:「我也很清楚麥拉比誰都要努力,但是努力本身與性別無關,值得欽佩的是能夠一直專註於自己的目標並且為之奮鬥的麥拉,而不是你身上的標籤。」

「被火持續灼燒就會死亡,缺少水和食物也會死亡,這些都是生物的性質或者說自然的規則,無法與之抗衡不代表你很弱小或者不夠努力。我們需要做的是明確並承認先天的劣勢,然後再設法彌補這些差距。」蘇納說著將洗滌如新的毛巾遞給麥拉,「麥拉的堅強與勤奮我都看在眼裡,但是正因為這些先天上的差距,你的道路比其他人更為曲折坎坷。我只是希望在你遇到困難時不要一個人苦撐著,也許能做到的不多但我會盡量成為你的助力。」

「但是不是獨自克服就沒有意義了。」麥拉小聲嘟囔著。

「沒有這回事。你或許是覺得只有一個人經歷磨礪才能提升自己的實力,但是朋友也是你力量的一部分。儘管具備智能,人類本身依舊十分渺小,單靠自己能做到的事少之又少,比如我們學習知識技術其實也是在向鑽研探究這些知識的前人尋求幫助。所以,麥拉你在前進時也不要忘了身邊還有我們這些朋友好嗎?」那時,蘇納的笑容是那樣溫暖柔和,將原本一意孤行的麥拉拉回了正常人的身邊。

但是——

看著窗外傾盆而下的暴雨,孤身一人站在長廊中的麥拉輕聲嘆息著。

就在不久前,因為雨勢過大,下午的實戰課程臨時取消了。麥拉將不得不面對比午休長上數倍的空閑時光,若是蘇納,此時大概會回到自己的小宅中,愜意地鋪展畫布為蕭瑟的雨景作畫。不巧的是,麥拉對於琴棋書畫無一涉獵,也沒有幾個適合邀約出遊的朋友。更何況——

麥拉輕輕捋過脖頸上纏繞著的絲線,在這些繩索的束縛壓抑下,頸動脈的躍動是如此微弱,幾乎感受不到生命體征。

隱瞞了如此多的情報,眼睜睜地看著身邊人步向死地的自己如今還有資格被稱作「朋友」嗎?一想到自己竟能毫無愧疚地背叛那樣溫和的微笑,麥拉不禁為自己感到噁心作嘔。但是她還需要活下去,或者說「被需要」活下去,從知曉都市真相的那一刻起她的生命便不再是她一人的所有物了,這感覺還真是——

「啊啊,真是糟糕透頂!」穆恩像落水的野狗般快速甩動身體,自身上抖落的水珠濺了蘇納一身。換做平時他大概會指責穆恩粗野的行為,但早在數分鐘前他全身上下便已經被雨水浸透,此刻再沾上些許雨水倒也無關痛癢。

「優等生先生,現在輪到你出場了。」穆恩說著拍了拍身後厚重的倉庫鐵門,「雖然明面上這裡禁止進入,但我們也需要根據實際情況隨機應變對吧?雖然屋檐下不會被雨淋到,但是在乾爽的室內休息到底更舒服一點嘛!」

「別想了,這裡的門鎖靠常規手法解不開的。」蘇納只是瞥了一眼門,便興緻缺缺地將視線轉向了面前雜亂的草叢。

「你不試試怎麼知道——」穆恩突然意識到了什麼,一臉壞笑地用手肘撞了撞蘇納的肩膀,「怎麼,你這個一臉人畜無害樣子的傢伙終於也學壞了?表面上還當著乖寶寶,背地裡偷偷摸摸地想要違反校規。」

「我又不是為了違規而違規,但是往往越是被規定哪裡不能去,反而越會好奇那裡有些什麼不是嗎。」蘇納說著再次彎腰端詳起了門鎖,「從外表而言這就是再簡單不過的門閂式加鎖,但無論是用構成術還是物理性質上直接破壞門閂,被損壞的部分也會瞬間恢復原狀。同時被移除的部分也不會消失,這違背了最基礎的物質守恆定律,簡直就像——」

——簡直就像這隻金屬塊一樣。

蘇納下意識握住了胸前那塊從匣子中取出的金屬塊,的確在昨晚他試圖擦去金屬塊上的銹跡時,也出現了類似的無法解釋的物質增多現象。

是因為金屬塊與門閂屬於相同材質的原因嗎?

說到底,那個名為奧賴恩的男人為何會持有這枚金屬塊,並將其留在自己的房間后不辭而別。自己在接觸金屬塊后眼前出現的絲線究竟是否是幻覺所致,以及產生這些現象的原理都尚且不明。在未解之謎如此之多的情況下歸納總結並沒有多少說服力,就連蘇納對自己得出的這個結論也沒有幾成自信。

穆恩並沒有察覺到同伴的異樣,他扯了扯黏糊糊的衣服,向蘇納提議道:「算啦,進不去就進不去吧。不過做兩件乾淨的衣服對你而言應該輕而易舉吧,在這種濕熱的天氣下穿著濕衣服,一會我倆身上就得餿了。」

「這種天氣下換衣服,過不了多久又會被浸濕了吧——」蘇納正要拒絕這種揚湯止沸的提案,他卻突然意識到這是個驗證猜想的絕佳機會。他搶前一步脫下了上衣,並將吊墜塞給了穆恩,「不過你說的也對,一直穿著濕漉漉的衣服的確對身心健康有弊無利。我們還是先換身衣服,防潮什麼的稍後再想辦法吧。」

「哦、哦。」蘇納態度的突然轉變讓穆恩著實摸不著頭腦。

穆恩有些犯懵地接過吊墜,在此之前他還沒有見過蘇納佩戴過類似的吊墜,從銹跡斑斑的外表來看至少是數十年前流通的商品,莫非是哪位親屬的遺物?蘇納曾向穆恩提起他的父親在烏爾邦州工作,親子關係冷淡到一年也未必會有一次聯絡或是會面,而他的母親更是蘇納出生時便因難產早早過世了。即便這真的是蘇納用以緬懷故人的遺物,那也八成是祖父輩的物件了。

「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嗎?」見穆恩望著吊墜出神,蘇納開口詢問道。

「沒什麼,只是覺得這個吊墜的設計挺獨特的,是什麼人送給你的嗎?」穆恩說著將吊墜遞還給蘇納。

「姑且算是一位朋友送給我的吧。」蘇納滿臉狐疑地接過吊墜,遲疑片刻后問道,「穆恩,你剛剛有沒有看到什麼奇怪的東西?」

「呃,不算上吊墜本身的話,就只有廢棄倉庫、附近很常見的高草叢和你的裸體?這麼說起來你好像變瘦了,是不是最近又沒有好好在吃飯?」

蘇納皺著眉頭思索起來,在從穆恩的手中接過吊墜后,他再次看見了那遍及大街小巷的金色絲線。此外在遞出吊墜后,絲線幾乎在眨眼之間便從地表竄上了穆恩的腰部,雖然在吊墜離手后看不見絲線的運動痕迹,蘇納在接過吊墜的瞬間,他眼角的餘光依舊瞥見了蔓延的絲線從他的腳踝附近抽離。

總而言之,金屬塊對自身的影響似乎遠超他人。這麼說來,昨晚自己出神的時候手掌確實曾不小心被金屬塊扎中過,莫非是當時金屬塊上的一些成分從傷口進入了自己的體內,這才產生了這樣的差異?只不過倘若此言屬實,致幻幻覺的猜想便又更為可信了一分。

「穆恩,假設,我是說假設——我現在讓你用這塊碎片割開你的手掌,你會不會覺得我的頭腦不大正常?」

穆恩聞言與蘇納對視一眼,隨即毫不猶豫地搶過吊墜劃過左掌,只是無論是穆恩揮動金屬塊的力道還是切口的深度都遠超蘇納的想象,銳利的切口在穆恩的手掌上勾勒出一道足有半公分深的硃紅色溝壑,漾漾地向外涌著鮮血。蘇納倒吸一口涼氣,連忙製作出一條繃帶為穆恩包紮。

「你——你都不問問我打算做什麼就照做嗎?」

「我大致也能猜得到,每當你缺少志願者進行實驗的時候就會露出那樣的神情。而且既然你願意向我說明情況,那就表明你已經充分考量過實驗的安全性了吧?」穆恩滿不在乎地聳了聳肩。

「再怎麼說這也太亂來了!就算是我也不能保證這麼做百分百安全啊,況且萬一我只是隨口說說怎麼辦,你豈不是白白切了自己一刀?」

「哈哈,如果實驗出了什麼問題,我可就有把柄要挾你請我吃飯嘍!若是我會錯了意,那也意味著沒有什麼困難煩惱困擾著我的好友,白白被切一刀也沒什麼大不了,甚至可以說是最好的結果不是嗎!」穆恩哈哈大笑著豎起大拇指,本人對於手掌的挂彩顯然不是很在意,反倒是蘇納為這個一根筋好友的魯莽行為感到格外窩火,恨不得對準那張傻笑的蠢臉來上一拳。

「咳咳,打擾二位屬實抱歉,不過在這樣下去咱身上可都要被淋濕了。」

二人循著聲音望去,只見屋檐下的另一隅站著身著黑色風衣的青年,若不是那輕佻的語氣暴露了其散漫隨性的性格,無論是外貌或是氣質他都像極了上個世紀警匪片中持槍走天涯的浪子遊俠。

「哈爾,你是什麼時候回阿斯蘭特的?」認清來人的樣貌后,蘇納連忙上前歡迎。

「畢竟偶爾也要回來關照一下老爹的店鋪嘛,光是交給那幫職工干咱還是有些不放心。而且咱最近可是難得弄到了蘇納想要的書籍,這不是急忙回來找你邀功了嗎?」名為哈爾的青年從懷中掏出一本大部頭的書籍遞給蘇納。

「這是——理查岡州的初版大陸編年史?!」看清書名后,蘇納的雙眼閃爍著輕快的光芒,喜悅之情溢於言表。他從哈爾的手中接過書本,沒有浪費一分一秒,就著雨天陰暗的光線在目錄中翻找起了自己所需的條目。

見蘇納一門心思撲在書籍上,哈爾苦笑著聳了聳肩,撐開了一柄油布黑傘:「那咱就先告辭了,辦理入境許可還是挺麻煩的,咱還想趁這個機會在城裡多逛逛。雖然大概不需要我再多饒舌,但是蘇納你要記得在看完后把書處理掉,若是被查出私藏違禁書籍咱可不會承認是咱帶來給你的。」

「了解,哈爾你也多保重。」蘇納的視線始終沒有離開書頁,直到哈爾的腳步聲漸行漸輕,最終完全被雨聲覆蓋,這才向被曬在一旁的穆恩搭話道,「穆恩,我知道你不喜歡哈爾,但再怎麼說我們也曾有三年同窗的經歷,就算是念及同學情分,至少在人家離開前好好道別吧。」

「嘖,要不是那小子能利用商人的身份給你帶來想要的東西,我可是連個照面都不想跟他對上。」穆恩不滿地環抱雙臂,「滿口謊言——倒也算不上,但你不覺得那小子對我們隱瞞了很多事嗎,這種隱瞞實情還和別人套近乎,把別人當傻子耍的團團轉的感覺真是令人不爽啊!」

「那是當然,比如說剛剛哈爾的衣服幾乎是完全乾燥的狀態。即便撐著雨傘在這種規模的暴雨中行走,衣服或多或少都會被打濕。也就是說他早在下雨之前就來到了倉庫附近待機,並且通過某種途經確信我們會來到這裡避雨,因而隨身攜帶了我所需的書籍,這怎麼說都很不自然。」蘇納依舊頭也不抬地說道。

「那——」

「但是迄今為止,哈爾都還沒有做過任何危害我們的行為。可疑歸可疑,我認為不應該僅僅因為可疑就冷落同伴。邏輯推理揭示的僅僅是一種可能性,沒有實際證據,不以解決問題為目的的推理就僅僅是自我滿足罷了。」蘇納的語調十分輕鬆,眉頭卻是越擰越緊,在視線掃過一卷頁尾后,輕輕嘆息著合上了書頁。

「怎麼了,沒有你需要的信息嗎?」穆恩問道。

「嗯,關於阿斯蘭特州政權獨立過程的記載大多數都是些市面上常見的陳詞濫調,剩下的那部分措辭也十分曖昧含混,八成是杜撰者根據已有線索猜測編撰的。雖然可以用作參考,但可信度著實沒有保證。最初我以為理查岡州獨立時間與阿斯蘭特州相近,最初中央集權的現象也沒有那樣嚴重,只要查閱初版史料,應該就能找到較為客觀真實的歷史文獻——」蘇納隨意翻動著書頁,與這本即將被焚毀的書籍做最後的告別,只是在他的指尖滑過後半部分書頁時,一張老舊泛黃的羊皮紙卻突然從書頁間飛出,從紙質的老化與磨損程度上來看,這張紙片顯然不是書籍的書頁或是附錄。

蘇納在紙頁飛入暴雨織成的瀑布前及時扯住了頁腳。本以為這不過是偶然混入其中的剪報或是讀書筆記,而紙張上卻沒有拼寫哪怕一個完整的語句段落。

「這個是——武器——?」

取而代之的則是一柄造型奇特的鐮刀的設計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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鐮與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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