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陸清炎比池野矮半個頭,此時他抬著臉,緊張等著池野的答案,瘦弱的肩膀微微瑟縮,手指輕輕刮蹭著車鑰匙。
這楚楚可憐的樣子,任誰都會心軟幾分。
況且,他還那麼好看。
池野把他的小動作盡收眼底,大抵是酒精作用,他竟然覺得眼前這個男人有點可愛。
「沒討厭你。」池野一板一眼回答,頓了下后,他又說:「你還要出門嗎?」
陸清炎搖搖頭,說:「你都回來了,我不出了……」
說完,陸清炎小心翼翼覷著他:「你呢?」
「先生,您的醒酒湯。」傭人的出現打破了兩人微妙的氣氛。
「放桌上。」
「給我吧。」
池野和陸清炎同時開口。
那句「給我吧」是陸清炎說的。
傭人猶豫不決看著池野,池野點了點頭。
陸清炎接過湯碗,相當乖巧地說了一句:「謝謝阿姨,您費心了。」
傭人扯了扯嘴角:「應該的。」
「對了,阿姨,我剛剛不小心打碎了些東西,可以讓人上去收拾一下嗎?真的很抱歉。」陸清炎笑得人畜無害。
傭人神色有些複雜:「好的,我這就去。」
待人走後,陸清炎捧著碗說:「有點燙……」
池野淡然:「嗯。」
陸清炎抿了抿唇,羞怯問:「那我幫你吹吹?」
很稀疏平常的一句話,被他這含羞帶怯地說出來,就有點變味了。
池野的喉結滾動了一下,面無表情說:「沒事,不用那麼麻煩,放一會兒就涼了。」
陸清炎:「……」
池野越過他,往樓上去:「我先去洗澡,你也早點睡。」
他無法心安理得享受陸清炎對他的好。
畢竟在他看來,陸清炎愛的是原主,而不是穿來的他。
他現在能做的,就是讓陸清炎的人生不要再那麼糟糕。
也要教會他,萬事不需要圍著別人轉。
直到他走到旋轉口,回頭時看見陸清炎依舊捧著湯碗,呆呆傻傻站在原地,沒有移動半分。
額間垂下的碎發遮住了他的眼睛,池野無法清晰看到他的表情,只覺得他的身影在那偌大的客廳里,被襯得萬分孤寂。
池野又心軟了,想著他才嫁過來一定非常無助吧,沒有感情基礎的婚姻,任誰都會感到不安,會不自覺認為自己不被需要。
就像剛剛,他只是想討好自己,想為這婚姻做努力而已,他又沒有做錯什麼。
池野輕嘆一口氣。
他不知道如何談戀愛,自然,就更不知該如何維護婚姻了。
前行的腳步頓下,池野的手指無意識在樓梯扶手上敲了敲,隨後又返身下樓。
聽見腳步聲,陸清炎側頭看來,眼睛驀然瞪大了兩分:「不是……洗澡去了嗎?」
池野輕咳一聲,說:「想了下,還是喝了醒酒湯再去吧。」
陸清炎唇角上揚,兩個淺淺的梨渦比酒還醉人。
「那我給你吹涼點你再喝?」陸清炎試探問。
「好。」
喝完醒酒湯,池野上樓進了浴室。
溫水沖刷著緊實的肌肉,散了一身的酒氣和惡悶的香水味。
池野終於舒坦了。
真希望這一切都是夢,他實在應付不來。
洗完澡,他隨意套了件浴袍,后脖處搭著一條白毛巾擦頭髮。
可能因為是新房,所以家裡所有的一切都是新的。
池野也不用介懷這種私物到底有沒有人用過。
剛出浴室門,他就和陸清炎撞了個正著。
男人拘謹坐在大床上,雙手絞在一起。
「你怎麼……」在這裡?
池野後半句咽了回去。
這特么是新婚之夜,主角受不在新房裡該在哪裡?
陸清炎抬眼看來。
不知是不是燈光太過幽暗曖昧,池野在那雙清亮的眸子里,看到了欲·望。
像是渴望許久的夢,終於成真了。
池野下意識攏了攏自己鬆散的領口,把自己遮得嚴嚴實實。
陸清炎毫不客氣上下打量他,而後耳朵一紅,說:「老公,你真好看。」
池野心裡發毛,他看了看卧室門,想著該找什麼借口逃出去!
「你要洗澡嗎?」池野故作鎮定問。
陸清炎笑笑:「嗯。」
「那你去吧。」池野低頭擦頭髮,躲開和他的對視。
「要不,我幫你吹完頭髮再去?」陸清炎體貼道。
看著他朝自己靠近,池野不由自主往後退了兩步。
他說:「不用,很晚了,你忙你的。」
客套,生疏又冷漠。
陸清炎堪堪停下腳步,澀聲道:「好……」
池野轉身去到衣櫃前,在裡面翻找屬於自己尺碼的居家服。
他一個人獨居的時候,從來不在意這些,通常洗完澡裹著一條浴巾出來也是常有的事。
只是現在不一樣了,他在和另一個男人同居,對方喜歡用那種痴戀的眼神打量他,讓他頭皮發麻。
「你今晚,是不是不在這裡睡?」
身後響起陸清炎幽幽的聲音。
池野手頓了頓,從裡面拿出一套黑色絲絨睡衣,說:「嗯,有些工作需要處理,我今晚睡書房。」
「我們今天……剛結婚……」陸清炎囁嚅道。
池野:「……」
「不過我理解,工作重要。」陸清炎話鋒一轉,語調也故意拿捏得輕快了一些。
但池野還是能聽出裡面的失望。
其實他這個謊言十分蹩腳,任誰都能聽出來他是在逃避這段關係,偏偏陸清炎不僅不揭穿他,還乖巧地配合。
池野轉身,看見對面的小男人扯了一個十分勉強的笑,莫名有點於心不忍。
現在的陸清炎不過也是剛剛才滿二十的大學生而已,比池野小了近六歲,卻懂事得讓人心疼。
但也正因為這樣,池野覺得自己更加不能不做人,在他這麼小的時候,在自己還沒愛上他,不能給他更多承諾的時候,就糟蹋了他。
渣攻做得出來,他可做不出來。
池野伸手想摸摸他的頭髮,安慰一下他,對方眼睛一亮,一下撲進了他懷裡。
「你不用有負擔,我不是那麼脆弱的人,我可以等你,總有一天你工作累了,會想回來睡的。」陸清炎聲音糯糯。
看小說時,陸清炎於他來說只是個虛幻的紙片人,沒有溫度,也沒有發香,是不久之後就會再也記不起的一個故事人物。
可如今,紙片人變成了鮮活的人,正一遍遍靠近他,瓦解著他的心理防線和理智,讓它們從堅不可摧到搖搖欲墜,彷彿再一碰,就會轟然崩塌。
最終池野的手落在他的背後,輕拍了兩下,說:「嗯。」
一夜無夢,翌日清晨,池野被一通電話吵醒。
看著屏幕上的來電顯示,池野愣了一下。
秦助理?是誰?
他的助理明明姓劉……
哦,這不是原本的世界。
池野懶懶接通電話:「喂……」
「池總,九點的時候,您和夫人需要一起出發回老宅,現在七點半,您可以起床洗漱用餐了。」秦時浩十分敬業地充當人形鬧鐘。
池野倦意濃濃,隔了好一會兒,就在秦時浩以為他又睡過去時,他疲憊回了一句:「知道了。」
掛斷電話,池野又在被窩裡躺了會兒。
昨晚他睡的次卧,和主卧只隔了一堵牆。
這房子不怎麼隔音,他能聽到隔壁花洒淅瀝瀝落水的聲音,而後又是吹風的嗡嗡聲。
一切安靜后,他的手機收到了一條簡訊。
備註是:煩人精。
煩人精:老公,早點休息,晚安。
池野知道,這個『煩人精』就是陸清炎,備註是渣攻改的。
池野手指動了動,回了一條:晚安。
想了下,他把備註換了,換成了陸清炎的名字。
陌生的環境讓池野不太適應,他抽了半宿的煙才睡下,好在一覺睡到了天亮。
池野起床簡單沖了澡,換好衣服打開了卧室門。
路過主卧時,實木門緊閉,池野在門前停留了片刻,他不確定陸清炎醒沒醒,又覺著還是讓小孩子多睡會兒好了,如果晚了,就晚點出發。
這麼想著,池野下了樓。
「先生,早。」客廳里正在打掃的傭人仰頭和他打招呼。
池野微微頷首。
穿過客廳,來到餐廳。
桌上擺著濃香的黑咖啡和麵包片,還有切好的新鮮水果以及烤腸。
池野拉開椅子坐下,今日的晨報已經送來了,正攤放在桌面上。
他拿起瞄了兩眼,占最大版面的,就是昨天他和陸清炎的世紀婚禮。
當然,緊跟著還有關於他的緋聞,不外乎就是他昨夜冷落新人,婚禮一結束就直奔夜店。
這段婚姻才開始,就被各大媒體唱衰。
池野看得興緻缺缺,剛把手裡的報紙放下,一道歡快的聲音就響了起來。
「老公,你醒啦?」
陸清炎端著兩份煎蛋,站在餐廳門口笑嘻嘻盯著他。
「你什麼時候起的?」池野反問。
「我一早就醒了,昨晚太高興了,一直睡不著。」
說話間,陸清炎已經把盤子放在了他面前。
陸清炎皮膚白,一點點傷痕都掩蓋不了。
那手背上的一大片紅觸目驚心。
池野擰眉:「手怎麼了?」
陸清炎也不掖著,大方說:「剛剛給老公煮咖啡,不小心灑手上了,我真是太笨啦,不過我有好好學哦。」
池野盯著他明艷的笑臉,喉間一緊。
「疼嗎?」
陸清炎皺了下鼻子,說:「疼,煎蛋的時候還濺油在手上了,都起泡了。」
說著,他故意把手伸到池野面前讓他看得更真切。
「擦點葯吧。」池野提議。
「阿姨去幫我拿藥箱了,那~在擦藥之前~」陸清炎拖著尾音,語調俏皮地上揚著。
「老公可不可以幫我吹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