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三一節:畸嬰

第二三一節:畸嬰

第二日一早季子衿剛剛起榻,小康子便走了進來。

「情況怎麼樣?」她一邊任由水漾給自己梳妝,一邊自鏡中看著小康子問道。

小康子表情複雜地撇了撇嘴,復又低首道:「奴才昨夜摸進寧瑞宮時,三皇子已經睡了,倒也沒看到什麼不對的地方。到後半夜奴才正想回來時,無意中竟碰到一個從前一起在內務府當差的宮女,巧的是這位宮女現在在寧瑞宮正是侍候三皇子的,所以便將她拉到牆角處細問了一下三皇子的情況。」

季子衿一聽有了消息,不顧剛梳了一半的頭髮,趕緊轉了身,詳細問道:「那宮女叫什麼?她和你說了些什麼?」

小康子道:「宮女叫綠枝,她說鸞貴妃平時待三皇子倒也不克待,吃穿用度一應不缺,就是不喜三皇子哭鬧。三皇子剛去寧瑞宮的時候,由於身邊侍候的人全都換了,他夜夜哭鬧,鸞貴妃聽著心煩,又怕被皇上和太后聽了去將三皇子抱走。然後鸞貴妃就找太醫開了一些安神的葯給三皇子服用,服了葯三皇子就乖乖睡覺,特別管用。」他頓了頓,繼續道:「後來侍候三皇子的乳母看這個辦法比較管用,再每逢遇到三皇子哭鬧不止時,乳母也用這個法子。再到後來鸞貴妃有孕了,心情焦躁特別怕吵,所以三皇子的安神藥用得就更勤快了一些。」

「她怎麼能這樣對一個孩子!」季子衿眉頭死死皺到一起,雙手緊緊握成拳頭,不由重重砸在木扶椅上,咬牙氣道:「那麼小的孩子,怎麼能給他服安眠藥,這是很傷腦神經的。若是服得多了,日後變得痴傻怎麼辦?」

小康子和水漾對視一眼,雖然不知道什麼是腦神經,但聽到她說「痴傻」二字終究也知道這葯給小孩子服是不好的。

雖然頭髮只梳了一半,但她想到千皓的處境,心中著實焦躁難安,就再也坐不住凳子了。

她起身在殿內踱著步子,喃喃道:「不行,我得想個辦法讓千皓離開寧瑞宮,就算不回到我身邊,讓他去太后那裡也好。總之得找一個千皓不受欺負,並且能平安長大的去處。」

水漾想了想,輕聲勸道:「娘娘,這個法子恐怕不好想,至少得揪出鸞貴妃實實在在對三皇子不好的錯處才行。然後還得皇上和太后認可。沒有皇上和太后的准許,三皇子在寧瑞宮內是萬萬動不了的。」

「嗯,所以得仔細思慮一個萬全的法子。」季子衿點了點頭,又道:「若是從太醫院查起,鸞貴妃大可說那安神葯是她自己服的,若是從知情的宮人那裡做突破,恐怕寧瑞宮內肯吐實情,或者敢說實情的人根本找不出來。」

「是啊娘娘,所以現在咱們不能急,得慢慢等待時機。」水漾道。

「我們等得,可是千皓等不得。」季子衿不無焦慮地緩了口氣,繼續道:「連鸞貴妃這個養母都不拿千皓的身子當回事,那些侍候的奴才們背地裡還不知道怎麼糊弄呢。若是侍候的不好也就罷了,現在連安眠藥都用上了,千皓小小的身子怎麼承受得了。何況這是我們知道的,我們不知道的還不知道有什麼離奇之事呢!」

「可是,眼下也沒什麼法子……」水漾也憂心地搓著手。

季子衿轉身吩咐小康子道:「你先和那綠枝保持聯繫,適當的給她一些好處。一來三皇子那邊是何情況,我們能多少從她口中了解一些,二來或許以後有用。」

小康子想了想道:「娘娘,那綠枝已經年滿二十五歲,再過兩個月就離宮回鄉了。」

「那你就說若她幫我們辦成了事,她回鄉時本宮願意送些銀兩,助她體體面面的回鄉。」季子衿攏了攏頭髮,緩緩說道。

「是,娘娘。」小康子應聲出去了。

又過了幾天,搭救千皓的辦法還沒有想出來,新年就到了。

由於千鴻的病,整個宮中籠罩在一片不安的氣氛中。由於太后和夜未央情緒都不太好,越發讓宮中的人們戰戰兢兢如履薄冰一般,生怕一個不小心做錯了什麼事,被太后和皇上當成了出氣筒。

然而皇上和太后興緻不佳,即便是過年,誰又熱鬧得起來。所以這個新年整個皇宮內不但一切從簡,來往的賓客也是少之又少。對夜未央來說能不見的則不見,能不辦的宴會則不辦。

除了崇明殿那邊一直燒香念經祈求來年風調雨順,國泰民安外,其它地方皆是冷冷清清之氣。

再後來就到了元宵節。

在南陵國元宵節由於處在元月,所以視為開年大節,無論皇宮還是民間,對此節都非常重視。

但是久違的節日氣氛不但沒讓皇宮的鬱悶之氣有所緩解,反而更加重了幾分。

因為鸞貴妃提前早產了。

提前早產也就罷了,偏偏生出來一個雖然四肢健全,但卻毫無面部五官的死胎。

沒有面部五官的死胎!

這一消息無疑讓整個皇后的氣氛更加雪上加霜。

那個夜晚成了這段時間以來,皇宮中最為無比灰暗的日子。夜未央鐵青著一張生冷如鐵的面孔,將生下來就沒有呼吸的孩子抱在懷中,當他的目光觸及到那張沒有鼻子眼睛,面板一般的平坦光滑的臉時,他整個人一陣激靈,本能地將那孩子又推回到張一的懷裡。

產房之內的鸞貴妃難以置信地數度哭暈過去。

眾人皆是不敢上前,站在遠處戰戰兢兢地看著張一懷中的孩子。

最後,待張一將那孩子顫顫微微地抱到太後面前時。

太后大著膽子將包裹著孩子的紅綾絲被輕輕掀起。入目那一刻她身子一僵,不由倒吸一口涼氣,頓時容色如紙。

「太后請節哀……」張一勸道。

太後身子晃了晃,當即綳著一張臉喝道:「這不是我皇家的子嗣,哀家何須節哀。鸞貴妃產下的是個妖孽,張一,你帶人將這妖孽抱出皇宮處置了。」

「是,太后。」張一腳步萬分凌亂地抱著孩子奔出了皇宮。

身後則傳來鸞貴妃萬分凄厲的哭聲。

自那之後,夜未央沒有再踏足鸞貴妃的寧瑞宮。

「娘娘,您說皇上還會再去寧瑞宮留宿,或者召鸞貴妃侍寢嗎?」水漾一邊幫季子衿揉著因為抱著五皇子而酸麻的手臂,一邊悄聲問著。

季子衿搖了搖頭,道:「恐怕不會了。短時間內恐怕皇上見到鸞貴妃就會想到那個死去的孩子,為免觸景傷情,兩人也是不見為好。」

「宮中的妃嬪們也是這樣議論的。」水漾輕聲道:「外面都說恐怕皇上再不會踏足寧瑞宮了,鸞貴妃多年未育,好不容易懷上了卻是這等妖孽之物。所以皇上不想再有這樣的事情重演,對鸞貴妃也開始避而遠之了。」

季子衿笑了笑:「那倒也不一定。鸞貴妃伴駕較早,一日夫妻還百日恩呢,何況她伴著皇上那麼多年了,我想皇上不見她也是因為怕念及那個孩子傷心,待時日久了,皇上將那孩子淡忘了,恐怕還會念及鸞貴妃的好的。」

水漾翻了翻眼睛,撅嘴哼了一聲,道:「她能有什麼好,不過一個心狠手辣的毒婦而已。」

「咱們看她一無是處,但在皇上眼裡可未必。若不然她怎麼能在皇上面前獨寵了那麼多年。」說著,季子衿臉色沉了沉,嘆了一聲道:「暫且咱們也管不得那麼多,只是皇上整天憂心忡忡的,別悶出什麼病來才好。還有那千皓,真是讓人揪心,鸞貴妃失子,心情壞到什麼程度可想而知,會不會連累到千皓……」

季子衿已經憂心到不忍再說下去。

恰巧,夜未央走了進來。

他一度悶悶不樂的情緒,只有見到千羽和千尋時才能有所緩解,才能見到久違的笑容。他嘴角微抿,用手輕刮著兩個孩子的小臉蛋,笑道:「這兩日千羽和千尋好像又長胖了一些。」

「是呢!」季子衿亦笑:「乳母奶水充足,兩個孩子每一頓都吃得飽飽的,怎會不胖。」說著她接過水漾端上的瓷碗道:「皇上,這碗粟米百合粥是一直在小廚房溫著的,皇上吃了可以助眠安睡。待午睡醒了再回議政殿批摺子,保您神采奕奕。」

夜未央一手接過粥碗,一手握住她的手,柔聲道:「子衿,別人都說朕寵你,可別人又怎知你的好。到了你這裡,朕吃得好,睡得香,毫無煩惱。而你對朕從來都是無怨無悔的付出,從未對朕要求過什麼。」

她微微動容,凝視著他的目光,柔聲細語:「皇上想要的,我都願意給;皇上喜歡的,我都願意學;皇上沒想到的,我願意為皇上想到,皇上……」

他用手輕輕擋住她的唇,輕聲道:「皇上現在只想摟著子衿美美的睡個午覺,就好像這個世界只有我們兩個人一樣。」

她莞爾一笑,嬌軟的身子偎在他的身旁。

陽光自窗外暖暖的灑在二人身上,他伸臂將她緊緊摟住,擁吻道:「子衿柔情似水,朕就算有再多不快,也被你一點點的撫平了……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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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宮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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