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三二節:施計
宮中一度污濁的氣氛終於熬過了正月。
時間一天一天的緩緩遊走,太后的眉頭也一日比一日舒展開來。而夜未央也因為在季子衿的溫柔鄉中漸漸恢復了如常的颯颯英姿,一天好似一天精神煥發,英俊神武。
很快便到了二月初二靜安公主和冷木易大婚的日子。
那一日靜安披上期待已久的大紅喜服,在太后瑩瑩的淚光與眾人的祝福中坐上喜轎,一路走到另一端那個同樣身著大紅喜服的新郎官身邊,那個將與她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的男人身邊。
在登上喜轎的前一刻,靜安掀起紅蓋頭附在季子衿的耳邊道:「娘娘放心,我會照顧好她的。」
季子衿望著眼前這個美麗的新娘子,不由得舒心一笑,喜道:「我知道你會的。」
兩人再次相視一笑,靜安轉身毫不猶豫地登上了喜轎。
季子衿望著長長的迎親隊伍,心中暢快無言。
她知道,靜安和冷木易的另一種幸福生活已經開始了。
而季府那邊,季司鵬夫婦視冷木易如親生兒子一般為她娶妻,不但將府上最大的宅子翻修,還從裡到外布置一新,歡歡喜喜地將靜安娶進了門。而靜安出嫁那天更是拉著太後為她準備的十八車嫁妝風光下嫁。
一時之間,十里長街,百姓夾道歡迎,好不熱鬧。
皇家嫁女,富家娶妻,更是成為京城之內街頭巷尾津津樂道的美談。
經過了靜安出嫁這種喜事的沖刷,宮中的氣氛總算是恢復了如常的平靜。而前朝那邊各項國事在夜未央手裡也在有條不紊的進行,只是開年之初朝臣們的職位暫且有了些變化。
首先是暖妃季子衿代由父親季司鵬辭官,理由是母親身子不好,希望父親有更多的時間在家中陪伴母親,兩人頤養天年。再者若靜安產下孩子,季氏夫妻也願哄孫為樂共享天倫。
此等理由,夜未央自是不好不準。不但准了,還大行封賞季司鵬,以尉老臣半生為朝廷奔波之苦。
而皇后羅月汐的祖父羅修恩宰相因為年事已高,常常病得不能上朝。故夜未央准他在家休養,若無大事無需上朝晉見,而羅宰相平時要處理的一幹事宜暫由秦非代職。
夜未央這樣安排,雖然羅修恩有些不甘心,但是他的身子果真是吃不消,也只能攤手無奈。
而靜安公主大婚以後,對冷木易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總算是將他這塊榆木疙瘩說開竅了。不但改變了對夜未央最初的看法,還願意上朝為官,並且頂了原來秦非一職。
這樣一來,夜未央倒是安心了許多,因為畢竟朝臣都換成是和自己一條心的人比較放心一些。所以朝中的局勢也更加穩固了一些,這對夜未央來說,足以是一件令他大快人心之事。
而現在唯一令他憂心的是兵權。
兵權方面則一直握在鸞貴妃的祖父和父親那邊,也就是徐重和徐征南手裡,暫且沒有任何改動。這種牽一髮而動全身之事,冒然之下也無法做出任何改動。權宜之計也只能見機行事。
前朝看來暫且還算穩妥,而後、宮之中則是另一番情景。
慧妃日日在宮中照顧千鴻,鮮少出來走動了。季子衿和元婉雖然經常過去探望,但是見慧妃和千鴻都日漸消瘦,總是憂心不已。而她們給太后和皇后請安時,也甚少看到鸞貴妃的身影。
至於其它妃嬪俱是原來的老樣子,沒有什麼變化。
倒是春暖花開后,季子衿常常帶著兩個孩子出去四下走動,呼吸新鮮空氣,有時也會邀上元婉帶著已經會走路的緋玉公主一起玩耍戲鬧。
這一日,天氣甚好。天空湛藍湛藍的,萬里無雲。
季子衿帶著水漾和如意去議政殿給夜未央送吃食和湯水。又陪著他一同在議政殿用了午飯,這才按原路而回。
幾人正靜靜地在石子小路上邁著步子,卻突然聽到不遠處一聲近呼咆哮的尖叫聲突然傳來,嚇得幾人同時一個激靈,不由停了腳步,駐足四下觀看。
「一群廢物,還不快給本宮找!若是把三皇子弄丟了,本宮扒了你們的皮!」
聲音入耳,便可分辨得出是鸞貴妃昔日般狂妄的聲音。
「是,娘娘……」寧瑞宮的一群內監和宮女應聲四散開來,慌慌張張地尋找著什麼。
水漾不由上前挽住季子衿的手臂,在她耳邊輕聲道:「娘娘,來了!不早不晚剛剛好,這綠枝還真是一個能成事的。」
「嗯。」季子衿點頭答應著,回頭對一直跟在身後的小林子招了招手,小林子點頭會意,轉身奔議政殿而去。而季子衿則攜著兩人一同掩身到假山後面,細細聽著前面的動靜。
先是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和一陣陣衣裙在草葉間摩擦而過的窸窸窣窣聲。不一會兒就聽見有宮女喊道:「貴妃娘娘,三皇子在這……」
而後寧瑞宮的一群宮人簇擁著鸞貴妃便朝聲音的方向而去。
季子衿等人轉到假山另一側,正好看到對方的情況。此時一名宮女正牽著滿身是泥的三皇子站在那裡,等著鸞貴妃等人走過來。
須諛,鸞貴妃等人匆匆趕到,她一見到三皇子滿身滿臉均是泥污,如此不堪的樣子,頓時氣紅了眼睛,上前抓住千皓的衣襟便惡狠狠地問道:「誰叫你跑出來的,說!是誰放你出來的?」
「母,母妃……」千皓被她扯得站都站不穩,眼淚在眼眶中直打轉,卻是結結巴巴地說不出來什麼。看得出來千皓是很懼怕她的。
鸞貴妃卻不依不饒,拉著他的衣襟來回扯動,扯得千皓小小的身子更加左右搖晃起來。她卻更加無所顧忌地狠狠說道:「瞧瞧你的樣子,到泥堆里打滾去了嗎?若是被太后和皇上看到還以為我虐待你不成。」
說罷,將千皓用力一搡,千皓一個踉蹌,重心不穩,直接摔倒在地。
但是在場的宮人,包括鸞貴妃在內,沒有一個人上前去扶。
千皓坐在石子路上,終於忍不住,「哇」的一聲哭了出來,那眼淚一對一雙的往下落,直看得季子衿的心都碎了。
「哭,就知道哭!看本宮回去怎麼收拾你。」鸞貴妃說罷又指著圍了一圈的宮人道:「今兒是誰放三皇子跑出來的,待本宮查清楚,打斷他的狗腿。還有你們這幾個侍候三皇子的,居然這般不留心,一個也不能輕饒!」
「鸞貴妃娘娘,您這是不輕饒了誰啊?」季子衿撫了撫衣袖,帶著水漾和如意假意剛剛從這路過的樣子。上前兩步笑了笑,依著規矩曲膝福了禮。
鸞貴妃一怔,沒想到大家都在休息的大晌午竟然能在這遇到她,不由翻著白眼「哼」了一聲,拉起千皓就要離開。
千皓卻眼珠一轉,猛地掙脫鸞貴妃的手,轉身直奔季子衿的方向跑了過來,一邊跑還一邊哭道:「母妃,母妃……」
有那麼一瞬間,季子衿整個人都呆住了。她沒有想到,她和千皓分開已經事隔一年之久,他這麼小的孩子居然還記得她,不由眼中滿是清淚,再也控制不住,伸開雙臂將奔她而來的千皓摟進了懷中,輕聲安撫道:「千皓不哭,母妃在這,母妃在這……」
「母妃,皓兒要和您在一塊……」千皓趴在她的肩膀,又是鼻涕又是眼淚的蹭了她一身。
「千皓!你在說什麼?」鸞貴妃在身後的一聲大喝,嚇得千皓一個激靈,趕緊躲到了季子衿的身後。
季子衿趕緊將他掩在身後,勸道:「鸞貴妃娘娘,千皓還小……」
「還小?」鸞貴妃的臉幾乎都綠了,滿目怒氣道:「千皓是還小,可是你暖妃可不小了,怪不得我對三皇子這般照顧,他卻和我不親近,原來是他的暖母妃在這挑唆呢!」
季子衿連連搖頭,道:「貴妃娘娘誤會了,自從臣妾被禁足之後,從未和千皓見過面,這是第一次,所以貴妃娘娘何來挑唆之說,實在是冤枉臣妾和三皇子啊。」
「難道你當本宮也和千皓一樣是三歲的小孩子嗎?」鸞貴妃咄咄逼人道:「若是你們真有一年沒見面,他這麼小的孩子還怎麼會記得你,見面就喊你母妃。」
季子衿兩手一攤很是無奈,道:「那貴妃娘娘倒是說說,三皇子整日呆在寧瑞宮甚少出來走動,而且臣妾也有大半年都被禁在暖秀宮,所以臣妾和千皓有何機會見面。」
鸞貴妃一時說不出來,瞪了她一眼,走過去拉住千皓狠狠說道:「走,跟本宮回去。」
情緒剛剛平靜一點的千皓「哇」的一聲又大哭起來。拼了命地抵禦著鸞貴妃的拉扯。他一手被鸞貴妃拉扯著,另一隻手卻死死扯住季子衿的手不放,口中還不時喊著:「母妃,母妃……」
鸞貴妃一急,朝眾人喊道:「都是死的嗎?還不把三皇子抱回去。」
寧瑞宮的眾宮人這才上前來抱三皇子。
「母妃,暖母妃……皓兒不要回去,皓兒要和你一起……」千皓用他最大的努力表達著他說不太完整的話,但是大家也都聽明白了,他不想回寧瑞宮,而是想和季子衿在一起。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