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揭開世界的帷幕（三）
有著墨綠色長發，體態豐盈的女神趴在長榻上，雙手托著臉對自己的養子露出慈愛的笑容，「千夏，千夏，媽媽最喜歡你了。」
黑髮的少年面不改色，從神殿侍女端著的木盤上取下屬於大地女神的冠冕給她帶上，「知道了，媽媽你說再多遍也不能逃脫今天的『賜福』。」
美麗的女神笑容一垮，「嗚嗚，為什麼我到了異世界當女神了還要堅持上班啊。」
*
將千夏猛地睜開眼睛，進入視線的依舊是印刻著照明魔紋的天花板，哪裡還有那位大地女神的身影。心臟的劇烈跳動聲彷彿就在耳邊迴響著，他怔愣半晌，直到來查看的元素精靈進入他的視線中。
元素精靈擔憂地在他胸口落下，「千夏你怎麼睡在這裡，是不是不舒服？我昨天提醒過你不要太拚命吧。」
「……沒什麼。」將千夏伸手將坐在他胸口的元素精靈托起，腰腹略一使力坐了起來，「找我有事嗎？」
「啊，差點忘記了，塔頂出現了一個能量球，和大地女神的能量波動很像，你要不要去看——」元素精靈的話還未說完，將千夏以不像個法師的速度從地上一躍而起，完全不顧往日的優雅矜貴的形象直接沖向了塔頂。被他虛扣在手中的元素精靈反應過來他給自己加了風系魔法來移動后嘆了口氣，兩手抱住他攏著自己的手指有些擔憂地看著他完美的下頜線。
將千夏當初入駐法師塔的理由看似是為了找個合適的地方繼續做研究，實際上不過是將自己關在了塔里，他把大地女神的死因全部歸咎為自己所犯的錯誤。塔中的元素精靈們當初都很擔心將千夏會在某一日突然赴死，但他安安靜靜地在塔里待了一年，將前人遺留下來的法陣全部改良了一番后又投入了新的研究，沒有出現任何消極的舉動，這才讓元素精靈們放心下來。
可是現在看來，將千夏根本不是走出了那片陰影，他掩飾得太好了，如果不是突然出現了和大地女神的能量波動一致的能量球，他們恐怕都會被他高明的演技繼續騙下去。
將千夏一路衝到了塔頂，那顆瑩綠色的能量球闖入入視線中。塔頂上聚集著許多元素精靈，他們圍著能量球神情嚴肅地討論著，見到將千夏來了立即朝他圍了過去。
「千夏，我們感受了一下，上面確實有大地女神的能量。」
「是傳訊魔法的咒文，只能使用一次，你來解開吧。」
他們是元素精靈，天生就和神明的力量親近，建議將千夏來解開的這位元素精靈更是木系的，他比其他的元素精靈更喜歡大地女神的能量，和千夏的關係也是除了經常粘著他的光系元素精靈外最好的一個。
「謝謝。」將千夏鄭重地道謝，抬起手的時候才注意到自己還抓著光元素精靈，他滿懷歉意地鬆手放了她，「抱歉，剛才我太心急了才會抓著你。」
光元素精靈擺了擺手，「我都知道，你快去解咒吧，要仔細聽哦。」
「……好。」
將千夏走近能量球，他才剛抬起手匯聚魔力，能量球就像是感應到了什麼一樣，自動解體成了一片迷霧將他包裹其中。
「千夏！」光元素精靈驚了一下，想要闖進霧裡卻在剛碰到霧氣時就被彈了出來。
「我不要緊，這片霧沒有要傷害我的意思……你們……擔心……我看到……」
將千夏的聲音變得模糊，就像是被越發濃郁的霧氣屏蔽了一般。
霧外元素精靈們忐忑不安地等待著，霧內將千夏的情緒卻是分外放鬆的。
「好久不見了，媽媽。」
出現在將千夏面前的，正是大地女神的虛影，她憐愛地注視著將千夏，伸出手來像摸摸他的頭，可惜她如今只是虛影，無法觸碰到他人。
她收回了手，有點局促地攥在一起反覆磨蹭著，「千夏好像長高了啊。」
「是，這一年裡我長高了三公分，」回應完大地女神的問題后將千夏又問道，「您現在的狀態是怎麼回事？」
是昔日之影，還是……神魂？
「說起來有些丟人，媽媽現在的情況很像幽靈哦！」大地女神雙手叉著腰，一副「我很厲害」的架勢，完全看不出她哪裡覺得丟人了。
「幽靈，這麼說的話您還能算是存在於希羅艾大陸上……」將千夏說這話的時候眼睛都亮了，如果是往日，大地女神此時已經開心地捏起他的臉了，可現在她不得不打破養子剛冒出來的希望。
「不哦，我現在不存於希羅艾大陸，或者說這顆星球的任何一個角落。千夏還記得我和你說過的異世界嗎？」
當然記得，在他醒來之前還在睡夢中聽到了大地女神毫無形象地哀嚎到了異世界當女神還得上班。
過去的那愉快的相處經歷讓將千夏的神色有所放鬆，他帶著調笑意味的語氣說道：「記得，您曾經說過自己都到異世界了還得上班。」
被養子掀出「黑歷史」，大地女神掩飾尷尬地假咳了兩聲，轉而神情嚴肅地說道：「咳咳，倒也不用記得那麼細。千夏，接下來我要和你說的事不可告知第二人。」
察覺到她的正色不是偽裝，將千夏也收起那份親子間的玩笑，鄭重地點頭道：「是，這片霧氣已經隔絕了聲音與視野，您可以放心地說。」
「希羅艾大陸，或者說這顆星球，從古至今只有一位神明，那就是星之女神希羅艾。」
「……」
在過去，希羅艾大陸上有許多國家，他們各自有不同的宗教信仰，但是不論哪一個教派都從未見過他們的真神，各地出現的「神跡」也多為教派之間的偽裝。直到二十年前，大地女神顯現才終於證實了世界上確有神明。直到一年前面對大災厄時，大地女神隕落，希羅艾大陸上的國家皆遭受了重創無力支持，不得不組成聯邦王國。
被推舉為國王的艾爾伯特定下的第一條規則便是廢棄除星之女神與大地女神外所有的宗教剝奪曾經賦予他們的所有權利，人民們很清楚，在大災厄威脅下唯一站出來的神明只有大地女神，而星之女神是星球本身否認她就是在否認世界自然不會被動搖地位。這樣一來，在人民們心中其他神明如果真的存在，也不過是漠不關心地在天上看著他們受苦受難，那些宗教教派還會強行要求他們對虛假的神明俯首跪拜。
這到底是在供奉神明，還是跪拜主教呢？
於是在人民的熱烈支持下，往日地位僅次於王權的宗教教派們被奪走權利，他們或解散或轉入地下如老鼠一般生活。
如今大地女神親口說，世界上其實只有星之女神，這是連她自己都否定了。
「我的力量是星之女神授予的權能，人們覺得我的各種決策開明、平等，但那不過是因為我是異世之人，思考的方式與看待世界的價值觀天生就與他們不同罷了。千夏，被我以異世觀念養大的你不也被救世小隊的同伴說過有時候思路很清奇嗎？」
「確實如此。」他們還會感嘆一聲不愧是大地女神的養子，原來神明眼裡是這樣看待某些事的。
「在來到這個世界之前，我其實只是一名剛從學院里畢業的學生，在一家普通的公司做著普通的文員，如果要說有什麼特別的，大概就是我從學生時代就是個宅了吧。」說到這裡大地女神乾笑了一聲，「在決定收養你的時候我還擔心自己到底能不能把一個那麼小的嬰兒養大呢。」
將千夏有些猶豫地問道：「……這就是您在我餓哭的時候只會圍著侍女團團轉，把侍女都給轉暈了的原因嗎？」
「……你還記得啊，哈，哈哈……」
「嗯，從出生到現在，我都記得。」將千夏說到這裡便停住了口，他清楚地記得遺棄自己的人是誰，但那並不是他記憶中的生母，而他也早已知曉自己被遺棄的原因。
大地女神性格比較樂天，沒有聽出將千夏所刻意隱瞞的東西，她只是尷尬地又做起了手操。
「您現在已經回到了屬於您的異世界嗎？以幽靈的姿態？」
「嗯，本來我就是加班猝死的，星之女神給了我一次復活的機會，只要完成了女神交予的任務就可以復活，可是我……嘿嘿，我搞砸了。」
將千夏疑惑地歪了歪頭道：「搞砸了？」
「嗯，就是大災厄的事，星之女神委託我來救世，她給了我力量和時間，可是我太平庸了，救世這種事……」
「您一點也不平庸！如果沒有您，早在大災厄降臨之前就有無數人因為疫病和天災死亡了，而且大災厄不是已經被消滅了嗎？為什麼說是搞砸了？」將千夏震驚地向前邁了一步，如今已經一米八的他驟然靠近，身高差異帶來的壓迫感讓大地女神有了一種學生時代被班主任詢問為什麼成績提不上去的感覺。
她反應了過來這是自己的養子，不是中學時兇巴巴的班主任，這才鬆了口氣說道：「大災厄並未完全消失，在上一次的滅世戰爭中我不是和你們一起面對了大災厄嗎？它那全力一擊看似兇猛，其實並非是真正的全力，它感知到了真正的威脅，切割下了自己的一部分逃走，蟄伏在星球的某一個角落，只等恢復力量再次滅世。如今星之女神已經找到他的行蹤，卻因為法則問題無法親自出手抓捕他，如果交予他人就需要收集一樣東西來織成牢籠，否則即使找出它再次擊敗，它也可能再次切割自己逃脫。」
「那樣東西是什麼？」
「是心之晶簇。」
陌生的名詞，將千夏不由地擰起了眉頭，在他的知識範圍內從未出現過這一名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