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京篇·1
風。
濕潤的冷空氣如激浪般撲面而來,鼻腔內的空間被壓榨,強烈的窒息感頓時將意識勒緊,炭治郎驟然睜開眼睛。
雲層被他墜落的身形撕扯分開,高空中狂風大作,自下而來的風將他的羽織吹得鼓起,如同一隻展翅的青鳥,尾羽一樣的末端在雲中搖曳。
……嗯?
遠處的高樓大廈鱗次櫛比,正下方的河面平滑如鏡,閃爍著與鋼鐵森林一般無二的波光粼粼。
折射而來的日光刺得炭治郎忍不住閉了下眼,殘存的畫面還印在視網膜上,然而信息接收者卻止不住地陷入茫然。
在這之前,鬼殺隊當主府邸發生爆炸,他趕到的時候正好看到從府邸逃跑的鬼舞辻無慘,沒有猶豫,他直接追了上去。
明明前一秒他還緊跟在鬼舞辻無慘之後,怎麼眨了下眼就到了這個全然陌生的環境?
鬼舞辻無慘呢?大家呢?禰豆子……禰豆子!
炭治郎的表情瞬間變了,下意識摸向身後,摸了個空后才想起來,禰豆子已經服用了珠世和蝴蝶忍研發的藥物,正在等待變回人。
意識到禰豆子沒有被牽扯進來,炭治郎反而鬆了口氣,將注意力再次拉回到了眼前情況的思考中。
他從沒有看見過這種環境,四處都是高樓參天,街道上人來人往,無論是穿著亦或者配飾都令人覺得匪夷所思。
難道這是鬼舞辻無慘為了逃脫讓其他的鬼製造的幻境?
想到這裡,炭治郎立刻閉上眼,在心中默念「醒來」,隨後再次睜開。
令人失望的是,他並沒有脫離幻境,無論是遠處的高樓還是近處的河岸都沒有任何變化,甚至連墜落的情形都沒有改變,這也導致了如果他再不想點辦法的話,在解決鬼舞辻無慘之前,他就要先被逐漸接近的沙灘解決了。
深呼吸,濕潤的空氣經由氣管進入肺部,右手將刀鋒揮向前,周遭空氣的濕度頓時迎來新的提升。
隨著刀鋒向地面劃出一道弧形斬擊,炭治郎順著力道後空翻一周,穩穩落地。
空氣中的濕度緩緩下降,炭治郎握緊刀柄,下意識皺起了眉。
如果單單靠內心的清醒不足以醒來的話……靠肉|體的死亡呢?上次和能夠製造夢境的下弦鬼魘夢交手時,父親曾指引他自殺脫出夢境,這次會是一樣的情況嗎?
沒有多少時間了,鬼舞辻無慘還在逃竄,當主的情況更是不容樂觀,在這種情況下,他怎麼能單獨脫離戰場?
正在炭治郎打算將日輪刀架到脖子上的時候,眼前原本平靜的水面上卻突然支棱出幾根白色的東西,離得太遠,看不太清是什麼材質的,只能見它順著流速平緩的河水向下游漂去。
那是什麼?八爪魚?
炭治郎走近了幾步,定睛看了幾秒,才終於發現不對——那支棱出的東西上不止有白色,還有漆黑的鞋底。
「啊!是個人!」
炭治郎瞬間將刀和鞘一同扔在岸上,脫了羽織進水將人撈了上來。
這是一個大概二十歲左右的年輕男人,模樣清秀,黑髮,膚色卻很蒼白,駝色風衣的掩映下,手腕和脖頸都裹著層層的繃帶,想到那下面或許存在的傷疤,難免讓人心驚。
炭治郎剛將他平放在河岸上,甚至沒做什麼搶救,男人就突然睜開了眼睛,速度快得好像剛才溺水的不是他一樣。
與此同時,炭治郎嗅到空氣中那種名為「失望」的味道擴散開來。
男人坐起來,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什麼,但在他開口之前,炭治郎就問道:「先生,您在自殺嗎?」
男人一愣,似乎有些意外,然後他挑了下眉,打量了炭治郎幾秒,又在周圍掃視一圈,再次看過來的時候神色便顯得認真了不少。
「角色扮演?」
「什麼?」
「刀,」對方指了下不遠處的日輪刀以及刀鞘,又指了指炭治郎身上的衣服,「看起來像是上個世紀的警察正裝,但又有些不同,改良后的版本嗎?」
「上個……世紀?」炭治郎滿頭霧水,低頭看了看,愣愣地說道,「我不清楚先生您在說什麼,這衣服是鬼殺隊統一發的,我也不是什麼警察。至於刀……」
炭治郎說到這裡,突然想到所謂的禁刀令,一時沒能說下去。
撒謊太難了,還是直接閉嘴吧。
對方倒沒在意他的戛然而止,反而饒有興趣地問:「鬼殺隊是什麼,是哪個作品里的?」
炭治郎突然有種異樣的感覺。
這個男人無論是言語表情還是行為舉止都表現得非常自然,雖然他聽不太懂對方說的話,但很明顯對方有自己的思維方式,就像是……像是一個真正的人一樣。
難道他猜錯了?這裡不是幻境,他是被某隻鬼的血鬼術帶到了其他的城市?
「啪!」
一聲清脆的響指出現在耳邊,炭治郎從困惑中回神,就見男人收回手,問他:「思考自己扮演的作品需要這麼久嗎?」
炭治郎不答,皺了下眉,端正了自己的跪坐姿勢,「先生,我想問您一個問題。」
對方身子後仰:「我沒錢。」
「我也沒有。」炭治郎一頓,「……不是,您誤會了。」
他正了正神色,分外認真地問道:「您是人嗎?」
男人:「……你在罵我吧?」
「啊啊不是,」炭治郎連忙擺手,神色慌張,「沒有罵您的意思,我是想說……呃……」他想了想,才再次開口道,「您在這裡生活了很久了嗎?這是哪裡?我懷疑自己可能走錯地方了。」
出乎意料的,這次男人的目光在炭治郎身上定定看了兩秒,既沒有回答他的問題,也沒有開什麼玩笑,反而頗為認真地說道:
「你認為我不是人,是這裡的情況超出了你的理解範疇么?既然這樣,為什麼不是人的不可以是你,你有沒有想過,或許你早就已經死了,這是彼岸的世界。」
「不可能!」
炭治郎幾乎是瞬間脫口而出,就在男人打算反問為什麼不可能的時候,他堅定地道:「我是不會相信一隻八爪魚的話的!」
男人:「…………你果然是在罵我吧。」
年輕男人在言語上的探究沒能繼續下去,因為當他的目光與少年錯開、向下落時,他看到少年緊握的拳頭在發抖。
似乎不單單隻因為恐懼,還有憤怒、緊繃以及不明緣由的悔恨。
下一刻,少年的拳頭突然被一束火焰包裹,在驚呼聲中,那火焰倏然擴散至全身,熱風甚至將他的短髮吹得揚起,火焰的顏色將短髮的暗紅都染上了一抹艷麗。
炭治郎不知所措地看著已經被火焰包裹的自己,而男人卻在此刻上前,將手伸了過來。
「小心——」
炭治郎的提醒沒能說完,在男人的手碰到他肩膀的剎那,火焰消失了。如同一場即興的魔術表演,匆匆而來,又匆匆而去,沒有傷到他分毫。
炭治郎翻來覆去地看自己的手和自己的身體,那目光像是懷疑自己變異了,然而火焰沒有在身上留下任何痕迹,如果不是男人的表情與之前不同,炭治郎都要懷疑自己出現幻覺了。
「這、這是什麼?」
男人看了看自己的手,帶著探究意味的目光在炭治郎身上停了片刻,這才慢悠悠說道:「也許是異能力。」
在炭治郎再次發問之前,男人繼續說道:「你聽說過時空穿梭么?」
炭治郎睜著一雙大眼睛,用迷茫又困惑的表情告訴了對方他的答案。
「就是——」在男人開口想要解釋這四個字之前,他原本放在炭治郎身上的目光突然錯開,像是被什麼吸引了一樣,突然飄向了遠處。
炭治郎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就見在遙遠的一座高樓上空,竟然緩緩浮現出兩柄數十米高的巨劍。
巨劍一赤一青,各自嵌著相同顏色的寶石,看起來非常華麗貴氣。
炭治郎覺得,如果是宇髄天元在這裡,很可能會直接飛上天擁抱巨劍,以表達自身的稱讚。
只是相較於青色的巨劍而言,赤色的那把似乎過於殘破,在浮現出來的短短十秒之中,已經掉了幾次碎渣了,宇髄先生可能不太會滿意。
「看來沒時間說了。」
男人嘆了口氣,又看向炭治郎:「你叫什麼?」
「……灶門炭治郎。」他還沒從看到巨劍的震驚中回過神來。
「好的,灶門君,鄙人太宰治。時空穿梭,簡而言之呢,就是——」他從地上站起來,朝對方伸出手,笑著說道,「歡迎來到百年後的東京。」
男人身高腿長,模樣俊秀,不需要任何動作,在岸邊一站就能說是一道亮麗的風景線。
可惜此時風向不對,他那駝色風衣上的水珠被風一吹全部撲向炭治郎,大雨一樣兜頭澆了下來。
一滴都沒浪費。
炭治郎抹了把臉,也從地上爬起來,「太宰先生,您能再說一次嗎,我懷疑我聽錯了。」
太宰治:「……」
突然懷念上次遇到敦君時吹的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