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你沒扯羊巔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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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去打擾我爹！」田向國頹然道，「我家走就是！」

「向國啊。」劉大翠悲切叫了聲。

說走就走哪有那麼容易？三間土基房是他們夫妻一擔一擔挑來的土，沒日沒夜夯實起來的，前後院的菜是她精心侍候才長好的。

這些都不說了，這年頭靠天吃飯的農民，誰能離開生產大隊，拖兒帶口活下來？

可丈夫已經做了決定，她也只能抹眼淚。

「村長，」田向國看得心裡難受，轉頭對李富壽求道，「你能不能給我點搬走的時間？」

「瞧你這話說的，」李會計嗤笑出聲，破鑼嗓子聽得人心口滲，「你是打算搬一年半截呢，還是十年八年啊？」

「誒，你不要這樣說嘛。」李富壽嗔著李會計，「向國是什麼人？他既然說走，肯定會馬上搬走，給人家三天總是行的。」

祠堂里再次安靜下來，目光全部集中在田向國夫妻身上，等著他們回答。

卻等來一個清脆聲音：「三天，我找到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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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驚雷滑過天空，所有人瞪眼朝發聲處看去。

祠堂大門口，不知什麼時候站了一個女孩，穿著和他們一樣補丁摞補丁的衣服，臉上帶著病態蒼白。

可她明顯與他們不同，五官如畫，眼燦如星，腰板挺直，重點是，她表情是與她這個年齡完全不符的沉穩、自信！

這不就是田向國的大女兒，剛才眾人口中的妖孽，田妍？

「妍妍你快回家去！」這邊田向國夫妻急得不行，那邊王招娣已「撲哧」一聲笑起來：「你能找到水？你當自己是神仙啊？」

「我不是妖孽也不是神仙！」田妍唬的逼到王招娣面前大聲道，「這種封建迷信的話我沒說，所有人聽到的，都是你在說！」

她一把抓住女人手腕，喝道，「上次鎮上工作組來，三令五聲要我們破四舊掃除一切禍害百姓的迷信活動，你卻敢當著村長的面大肆宣揚，是誰給你的膽？」

「難道不怕下次工作組來，被人揭發拉出來批鬥做典型！」

王招娣頓時嚇得縮脖子，「不不是我說的，我只是聽李會計說了，跟在後面說兩聲。」

「你亂攀扯我什麼時候說了？」李會計被火燎到一樣跳起來，同時又朝王招娣使眼色：你怕什麼？人家工作組吃多了會抓你一個雞婆的典型？但我是國家幹部就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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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招娣癟著嘴：「不就是你說的？」她是那個年代過來的人，典型誰愛做誰做，「你先這樣翻著白眼說，那天晚上山肚子里打悶雷，河水就斷流了？」

她雙手比劃，「然後你又拍著腦袋突然想起什麼，說那天晚上和今晚是同一天，而且那天晚上祠堂還著火了，哦不對，說祠堂著火的是......」

李富壽叫起來：「王招娣你給我閉嘴！大家在討論村裡沒水活不下去的大事，你給我扯那些有的沒的幹嘛？」

王招娣嚇得再次脖子一縮，不服氣的小聲嘀咕，「我哪裡扯了？這不是以著這件事都要把人趕出村了......」

周圍人也議論紛紛：「是啊，村長不都已經說到，給田向國家三天時間讓搬走，怎麼又變成有的沒的了？叫我們來到底要搞什麼？」

「你就是個沒記心的，可不就是村長說那天祠堂著火的？他敢承認是自己帶頭搞封建迷信活動嗎？搞什麼，不就想搞走對他位置威脅最大的田向國？」

李富壽裝作什麼都沒聽到，只看著田妍嚴肅道：「你說你能找到水？你去哪裡找？深山老林？那不用你找，我們現在來回兩天山路，腳板磨起大血泡，也能挑回兩桶水。」m.

田妍聲音清亮：「龍角村方圓兩公里內。」

村民們驚訝議論：「我怎麼感覺田妍突然像變了一個人？她以前總低著頭，額前頭髮遮住大半邊臉，別說跟人吵架，別人話說重一點她就要哭。」

「今天光光潔潔梳兩根大辮子，下巴昂起，腰板挺直，小嘴叭叭的，敢跟王招娣這樣的潑婦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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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敢跟潑婦吵算什麼？你瞧小姑娘在村長面前都不悚哩，這樣子哪像妖孽？」

李富壽眉頭擰著。

趕人走給三天是施捨，到時田向國一家必如喪家之犬翻不起什麼風浪。

小丫頭找水卻是帶著全村人找希望，三天時間什麼事都可能發生。

可他給田向國搬家時間是三天，小丫頭找水也只要三天，他一找不出理由反對啊。

一個柔美關切聲音響起：「妍妍，你沒扯羊巔風了？」

隨即，一個和田妍年齡相仿的姑娘從人群中走出，也扎兩根光潔大辮子，也穿補丁摞補丁洗得發白衣服，渾身上下收拾得乾乾淨淨，眉目清秀，皮膚白凈。

她表情憂慮，眼神如悲天憫人的天使，伸雙手想去握住田妍的手，「李醫生囑咐你要好好休息，你怎麼又跑出來了？」

呵，這話，不知道還以為她在說哪個精神病從瘋人院跑出來呢，田妍冷冷的，拂開女人的手。

有人不禁問：「李素梅你說什麼呢，田妍這不是好好的，扯什麼羊巔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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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嬸子你們今天去上工，我去後山打豬草，」李素梅娓娓道，「剛好看到妍妍拿衣服兜著桑子吃，她問我要不要吃，我說不吃了，我要趕快打一背蔞豬草回家做晚飯。」

村民們又忍不住議論：「你瞧，都是一樣大的姑娘，人家李素梅有做不完的事，田妍就有那閑功夫去找桑子吃，都是她父母慣的，以後哪個婆家敢要？」

「我打完豬草回家路上，妍妍叫住我，說她身體不舒服，我能不能扶她回家？我背著那麼大筐豬草怎麼扶？可我看她臉色不好，還是答應了。」

有村民不屑：「瞧見沒有，田妍就是太嬌氣，別說讓背著一大筐豬草的李素梅扶，她是家裡老大，什麼事不做都是父母弟弟做，素梅你就是太心善，幫這種人做什麼？」

「都是一個村子的，楊大媽別這說。」李素梅嘆氣，「扶她回家躺床上，她父母上工還沒回來，我本說讓她大弟去請李醫生，但我又怕一個小孩子說不清事，就說我去請。」

李素梅說到這又輕輕嘆氣，指著一人道，「後面的就請李醫生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