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日出

光，灑進了黑暗中。這一刻，天下生命被喚醒，彷彿整片大地都重生復活。

早晨六點二十五分，日出了。

第三天，到了。

吳聽把視線從天羽的屍體上移開，再緩緩把跪坐的姿勢變換為跪著，再變為半蹲，最後站了起來。

現在他的大衣也已脫下了，身上剩餘的藥劑屈指可數。他的上衣一直都習慣穿好幾層，可現在似乎數量不多了。他的全身上下都有傷口，不過他似乎並不在意。

夏娃左手上握著的是一把色澤奇怪的長劍，劍刃上面沾滿了血。身上，她的白長裙已經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件平平無奇的無袖襯衫。因為戰鬥，現在已經破爛不堪了。

她冷笑著盯著吳聽的眼神。這個眼神，如果要比喻，就像是瞬間蒼老了三十歲的眼神。

相比起暴起發飆或是失聲痛哭，吳聽卻是異常的安靜。

他平靜地看著夏娃和黃京的眼睛，彷彿沒有一絲一毫的情緒波動一般。

「讓我猜猜……怒髮衝冠的悲憤？恨之入骨的憎惡？萬念俱灰的絕望？」夏娃輕蔑道，「不管是什麼情緒，我就直說好了……在我這裡，通通毫無意義。你的恨意傷不到我，反會瓦解你自己。」

「確實。恨意這玩意兒傷不到你，所以我早就讓它去死了。」吳聽的素質還是老樣子，回道，「我現在的心思……就憑你那像是殘廢了一樣的腦子，想理解還是太早了。」

「呵，你不是這『故事』里無敵的『主角』嗎？結果……也就不過如此而已嗎？只是通過毫無意義的咒罵來逃避現實而已嗎？」夏娃若無其事地笑道，「驚疑不定？腿腳發軟？這些情緒你可是藏不住的哦……

「到頭來……你也不過只是個涉世未深的小鬼而已……你自以為對這個世界的黑暗已頗為了解，而實際上你也只領略過其皮毛罷了。

「這樣說吧。很老套的問題了，不過我還是姑且問你……生物存在的意義是什麼？

「對於除了人以外的生物而言，可以說他們的意義就是生存。

「繁衍是為了什麼？生存。生存又是為了什麼？繁衍。進化是為了什麼？生存。生存又是為了什麼？進化……正確答案到底是啥？管他呢，不重要。反正我可以一直這樣舉例下去。

「總而言之，除人以外的任何生物，無論是什麼，都只會按最基本的生存目的去行動——即，遵循最基本的生存本能和慾望。

「那你知道，人，為什麼不一樣嗎？

「因為人類除了最基本的需求之外，還有在那之上的需求……

「小少爺們在酒足飯飽過後，腦子裡既有可能是想著做點慈善，也有可能在想著改天把哪個總裁的女兒給c了……女孩子們在放學過後，可能會去幫助一隻在路邊遇到的小貓找到主人，但留在教室里把討厭的同學的課本燒掉的情況也不是不常見……

「人，可以在一瞬之間化成聖人，也可以在一念之間墮為惡魔。

「因為人類同時有著這兩種潛能，所以人類才可以有時高其它生物們一等、有時又禽獸不如……

「但是，事實上……沒有人是可以做到完全、完美的聖潔的。他們幾乎每時每刻都處於第二種狀況。這個世道便是這樣。

「人——不論是誰——終有一天，都會墮落……

「這不怪誰，人性本如此。從夏娃偷吃禁果那一刻之後，我們每個人的心中就都有了罪。

「神造人，是照著自己的樣子造的……所以，人心中才有神性。而很可惜，人類不可能有好的未來，因為人性的惡，壓過了人性的善。

「人就是這樣不可救藥的生物……他們自甘墮落，無時無刻不在毀滅自我。

「而我也並不是在說人類會最終導致什麼世界末日、迎來自己的滅亡什麼的……

「相反，邪惡與混沌……這才是這個世界的本質，你根本從未看清。

「順服於它吧。拋棄你的道德標準，放棄你的良善和所謂的正義吧。你做不到的……因為你是錯的，而我是對的。

「你表面上故作淡定，實則精神上已經分崩離析——你早已接受不了被你定義為『惡』的玩意兒了。接受不了它的結局也很好推測，滅亡唄。

「再給你複述一遍一個你肯定熟知卻不曾完全理解的事實吧：人一旦沒有了底線，什麼事都做得出來……而你若無法適應這一點的話，那就只能自認愚蠢咯。」

……

黃京打了個哈欠。一晚上沒休息了，他現在只想著趕快把這貨解決，然後回家睡覺。

不過就在夏娃發話，自己打瞌睡的時候，他忽然察覺到了……附近有多個其他人的能量。

若要說這些人的身份，就得先說說湖那頭的情況了。

湖的對面。被P組織和墨水聯合擊敗的山貓並沒有善罷甘休，他們選擇了暫時撤退（至少看起來是這樣），且在必要的時刻還會回來。

墨水表面上和P組織關係建立得好，實則背地裡自己的小算盤打的也不少。它這一次行動，其實總共派了三支部隊，幾乎是把所有能調動的兵力全部調動起來了。

第一支，也就是幫助P組織的這一支，是作秀給人看的。隊伍實力不強，任務就是看情況行事。現在看來，幫助P組織后得到的收益還不錯。

第二支，是在暗中埋伏的一支強力隊伍。該隊伍有做嚴密的隱蔽工作，且配有特定有偽裝、潛行能力的超能力者，以及其他戰鬥型能力者。他們主要負責支援第一支或第三支部隊，具體看N142857的位置。

第三支，就是奪寶隊了。他們專門配有偵查型的能力者，任務就是找到吳聽並把N142857都奪回來。而此刻，他們也可算是找到了……不止吳聽，甚至P組織的一員大將黃京也在場，這也算是意外收穫吧。還有就是，黃京旁邊還跟著一個沒見過的女性，估計是個無名小卒。

總之，三號小隊的目標很簡單，先看鷸蚌相爭，最後再幹掉那個勝者，就可以漁翁得利。

不過……事情沒有這麼簡單。誰想得到，在三號小隊找到這裡的時候，天地槍的人，就已經在這裡埋伏好了。現在，這兩股力量好像避免不了一場衝突了……

「那啥……我感受到了能量，應該是因為已經來人了，要不咱先撤？」黃京已經察覺到了墨水和天地槍的人的存在，於是在夏娃的話告一段落的時候悄悄問她道。

「墨水和天地槍都在……我們已經被包圍了，往哪跑？再用時間停止脫身就是浪費了。」夏娃回道，「但是和他們打同樣也是下策，所以……談判。」

「好好好，全聽你的，女王陛下……」黃京戲謔地回答。

與此同時，已經有墨水的人從林中走出。黃京感受到的能量，就是他發出來的。兩手空空，看起來也是來和平談判的。不過看他警惕的步子，大概也是有所準備。

待那人走近，黃京開口道：「嘿，墨水的人是嗎？」

那人微微點頭：「關於吳聽持有N142857的事，我們想與閣下談談。」

「不用談了，這位小兄弟。」黃京拍了拍他的肩，「剛才多虧有你們墨水的出手相助，我們才得以戰勝山貓，不是嗎？相比你們也看到了，那邊那小子就是吳聽本人。他的實力在A級和U級之間，但是現在他已經孤立無援了。

「我們，以及天地槍的人，一起聯合幹掉他，最後劃分N142857，你意下如何？」黃京爽朗地提議道，「誒，你猜這小子把東XZ哪了？他竟然給吃了！哈哈哈哈……有夠狡猾的吧？

「哦對了，偷偷跟你說……」他俯下身子，還真就自來熟地貼著那人耳朵說起了悄悄話，「東西咱們倆多分點，天地槍……說實話，我暫且還信不過他們。」

黃京說罷又是仰天大笑，還朝夏娃那看了眼，說著：「小兄弟我看你氣宇不凡年輕有為的，正好我這個部下也到了結婚的年紀了，你倆郎才女貌的，不如你看……」

夏娃雖然不想這麼做，但在旁邊這麼聽著也得配合配合。一個表情同時裝出了「驚訝」，「羞澀」，「喜悅」，「可愛」，「心動」，「撫媚」，以及「矜持」七種感覺……

那位老弟聽到這裡，已經是滿臉的「徹底被說服」的樣子了。他喜形於色，趕忙表示同意合作，然後止不住的連連道謝。

黃京把他打發走了，就趕忙滿臉堆笑地向夏娃道歉，他可不想得罪這位實力依然不明的自己的老闆。

夏娃對此的回應是一個白眼，然後忽然神色凝重，道：「黃京，你的偵查能力退步了啊……」

見黃京沒反應過來，她便繼續解釋：「你察覺到的能量，並不是墨水亦或是天地槍的人發出來的……這能量比這兩批人加起來還要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