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3類接觸

對於一家規模不大的旅店來說，這後院實在是有些過於寬敞了。那些植物們，繁茂、多樣的花草樹木們在這裡找到了屬於它們的地盤，但它們仍然將碩大的空間留給了素不相識的人們。為什麼？是不想嗎？不，是不能。時間在它們身上流動的更慢，現在的它們不過是剛剛出生的小嬰兒，好吧，或許更大一些，是剛剛到了思春期的小青年。它們妄圖在石磚鋪成的小徑上攜手共舞，在屬於人類的地盤上肆虐，但它們那小小的叛逆逃不過年長者的眼睛，，在它們身上隨處可見枝葉修剪的痕迹旅店的管理者，艾琳娜女士，或者她已經去世的丈夫，很明顯沒有給這些植物們囂張的機會。

雨森看著庭院中的綠意，這種在迷霧環繞的都市中少見的色彩令他有些目眩，又感到了一絲寧靜，它看著擺在後院中的那幾張長椅和亭子，有些埋怨自己怎麼沒早點來這裡坐坐，現在的狀況，可不能由著他在這裡放鬆。

「後門就在那，我確認了一下門沒有鎖，但我怎麼都打不開。」

貝爾帶著眾人走過小徑，然後指向了一扇非常標誌的木門上。倒不是它的外形有什麼特別的地方，只是它比起周圍的柵欄要矮了那麼一點，圓了那麼一點，上面還多了那麼一點小小的標識罷了。

雨森走到了門前，拽住把手，試著拉了拉，門絲毫未動，他又把左手也伸到了把手上，整個身子向後倒，可木門仍然沒有半點動靜。

我開反了？雨森這麼想到，他轉而試著向前推門，而木門依然保持著它之前的狀態，紋絲未動。雨森感覺自己不是在跟門作鬥爭，而是跟一堵無比厚重的牆在對抗，無論自己怎麼用力，這扇門就是連聲音都發布出來一下，彷彿它不是一扇門，而是畫在那厚牆上的一幅畫。他回過頭，看向理查德等人，搖了搖頭。

「不行，我完全打不開這扇門，拉也拉不開，推也推不動。」

雨森給出了跟貝爾同樣的結論，雖然貝爾看著像室內派，但他和雨森的體格差距並沒有那麼大，貝爾無論如何都打不開的門，沒有道理換成雨森就打開了，工地打灰賦予了雨森小小的體格，但沒賦予他超越他人的力量。

「那我們就散開看看吧，說不定能找到一些線索。」

眾人四散開來，每個人都在後院找了個邊緣開始了調查，雨森沒走，他依然站在門前，對著這扇稍微矮了一些的木門細細端詳。

也許我該換個角度想想？既然從門出不去，那為什麼要走門呢？只要能出去，爬牆也不失為一種合理的選擇吧？

這個想法從雨森腦海中一閃，沒有而過，他抬起頭看了看，門雖然比起周圍的柵欄要矮，但也超出了一個人能爬上去的高度，而且木板上沒有合適的落腳點，比起冒著手被扎傷的風險，或許讓其他人托舉著上去會更簡單一些，於是他便打算借用一下理查德的領導力，讓他叫兩個人來把自己托起來。

「理查德，我想到柵欄門上看看，你能不能找幾個人把我托起來看看？」

「好。」

新鮮的建議，但似乎出現了一些小誤會，雨森想的是來兩個人托住自己的腳，而理查德想到的是——騎脖子。他走了過來，蹲在了雨森面前。

「你在幹嘛……」

「你不是說讓我把你托起來嗎？」

「呃，我是說你能不能喊幾個人過來……」

「沒事，我力氣大，一個人就夠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

雨森很想這麼說，但眼下所有人似乎都在認真調查，而且目前的狀況也不是讓自己挑三揀四的時候了，儘管雨森感到很害羞，但還是接受了理查德的提議，他放棄般地低下了頭，長出一口氣，然後走到了理查德身邊，兩隻腳一左一右，跨坐在了理查德的肩上。

害羞，太害羞了，自己已經二十好幾了，卻騎在了一個年紀與自己相仿的男人脖子上，雖然是萬不得已，但雨森仍然希望沒有人看著他們。

有了理查德的幫助，雨森確實勉強能夠到木門的頂端，他伸直雙手抓住了木門上方，兩條腿踩在了木門上，稍稍用力，脫離了理查德的脖子，然後用常年干雜活鍛鍊出來的臂力將自己拉了上去，雖然木門不厚，但雨森意外地把握住了不會掉下去的平衡點，成功站在了門上。

正如貝爾所說，後院確實像是被濃霧蓋住了一樣，雨森將手伸向的眼前的霧氣，手沒有如預料之中那般穿過去，而是被頂住了，彷彿碰到了一層看不見的壁障。他試著握拳砸了上去，但拳頭停在了半空中，無法再前進分毫。

「怎麼樣？」

腳底下傳來了理查德的聲音，雨森對著他擺了擺手，示意他退開，然後從近乎三米的木柵欄上跳了下來，落在地上的時候腳哆嗦了一下，所幸沒有崴到。

「不行，完全出不去，跟貝爾說的差不多，這層霧就像個罩子，把這裡徹底蓋住了。」

「這樣……」

理查德左手環胸，右手托住了下巴，他盯著眼前的木門看了看，又看了看門旁邊的柵欄，興起一腳，狠狠地踹了上去。通常來說，這麼一腳下去，木板就算不裂開，至少也會發出點聲音，可這一腳就跟雨森剛才砸霧一樣，碰上去的同時就停下來了，彷彿力量被什麼東西抵消了一樣。

「這裡也不行啊。」

「大廳的門和窗也是這樣嗎？」

「嗯。」

雨森向理查德發出了疑問，畢竟他沒看到理查德他們之前踹門砸窗的樣子。現在聽了理查德的描述，他大概能想象出剛才他們嘗試的樣子了。

「那我再去旁邊看一下。」

雨森隨手指了一個還沒人的地方，便朝著那邊走了過去。說是去看一下，但他其實也不知道要看些什麼，這就是最糟糕的地方，在這個後院，他根本不知道什麼東西會是所謂的線索，什麼東西是異常的，至少能有個參照物也好。此時此刻，雨森第一次期望能有一本《如何觀察生活中細微的異常處》擺在他面前，雖然有沒有這本書還值得商榷。

沒有線索，沒有目標，唯一的參考標準便是自己心裡所謂的正常，或許有些東西對於人來說是一眼便能認出的異常物，但對於從另一個世界來的雨森而言，即使看到了記憶中常見的東西，他又如何判斷這是否是在這個世界的異常物呢？十年時間很長，但與過去十七年的人生相比卻又稍稍短了那麼一些。

要不……我再換一個思路試試？現在真正的當務之急與其說是找出奇怪的地方，不如說是找到出去的辦法，找線索只是為了出去的手段罷了，如果在哪塊木板，哪塊地磚之後有著一條出去的通路，那又何必硬找什麼線索呢？

雨森重整思緒，開始一塊一塊地對著木板檢查，稍微敲兩下，踹幾腳，再敲敲地面的石磚，撥開擋住視線的草叢，儘管不知道能找到什麼，但還是一板一眼地調查了起來，看起來真像那麼回事。

通常來說，這種時候應該會出些什麼事，那些電影里不都是這麼演的嗎？眾人被困在密室里，為了找到出去的路開始分頭行動，在找鑰匙或者機關或者隨便什麼的時候，突然出現了一些奇怪的東西，令眾人陷入了危機之中。這樣才有看頭。

但這裡可是旅店，雖然對於雨森來說確實是一個陌生的地方，但對於其他的旅客？對於老闆娘艾琳娜來說呢？這裡確實成了密室，但仍然是他們平常生活的地方，又能有什麼東西能躲過他們的注意，偷偷潛入其中呢？或許有，但很明顯雨森並不在意這些事，他甚至開始趴在了地上，貼著地面試圖聽見些什麼，他想聽什麼？他聽到了嗎？

小小的骰子骰出，在某個地方翻滾，數字在變換著組合，0到9的數字決定著世界的未來，當、當、當，兩顆骰子停了下來，十位數的八和個位數的五構成了新的現實，它凌駕於雨森的現實之上。恍惚中，他似乎看到一個70的數字一閃而過，隨後又浮現出了一個85，彷彿流星一般從他腦海中劃過，沒能留下半點痕迹。

有什麼東西嗎？雨森看了看四周，理查德和貝爾都在認真地檢查著院子里的東西，另外四個人也都像學者一樣，對一切報以疑問，對所有事物進行檢查，試圖從裡面找出超脫日常的詭異。他們找到了嗎？沒有，但鮑勃和皮特似乎找到了一些共同話題，那顆形狀完美的鵝卵石很明顯成了其中二人暢談的話題，他們的聲音給這院子增添了一分生氣，-掩蓋了風吹草動的聲音，也掩蓋了某些東西的腳步聲。

原來只是他們在聊天，看來我想太多了。

雨森把奇怪的動靜當成是某種錯覺，回過頭去準備繼續在石磚和地板的縫隙中尋找著自由的線索。然而就在下一刻，劇烈的衝擊突然從身後襲來，不至於讓肉身破碎，卻也令其無法停在原地，雨森被撞飛了出去，筆直地直線撞在了木柵欄之上。

「呃啊！」

疼痛感並沒有如預料的那樣襲來，如果這裡是正常的世界，飛出去的雨森肯定已經撞斷了木柵欄，摔在遠處的地上，沿著木板的碎屑劃出數米，並且在地上留下一道斷斷續續的血跡。然而，就像之前雨森和理查德他們對門窗所作的事一般，他撞在了柵欄上，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也沒有任何力量回饋到雨森身上，他的叫聲只是自己受到驚嚇喊出來的。

「怎麼了？！」

雨森的叫聲吸引了理查德他們的注意，一天之內能兩次把聚光燈從理查德手中奪下，看起來雨森也有些特別的才能。眾人將目光看向雨森，卻被某個漆黑的生物吸引了目光，就連第一受害人雨森，在從地上爬起來之後，目光也不由自主地凝聚在那個生物身上。

有些東西，超出了人們的認知，超脫了人們的想象，無論是多麼富有經驗的人，在看到那個東西的一瞬間，都會為其打上「異常物」的標籤。來到這個世界十年，雨森雖然沒有去過其他國家，甚至連這個城市都沒有離開過，但即使是他，也知道眼前的生物肯定不是什麼正常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