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既視感
咚!咚!咚!
「哈……!哈……!哈……!」
腳步聲逐漸逼近,雨森的腳邁得更快了,然而那彷彿死神倒計時般的聲音卻越來越緊迫。他很想回過頭去看看,可他不敢,生怕回過頭的瞬間就被追上。
人是一種非常有耐力的生物,特別是在生死關頭,雨森的呼吸越來越急促,他感覺自己的心臟在敲打著鼓點,肺在彈奏著旋律,肌肉在歌唱著苦痛。如果說他是一台精密的儀器,那麼現在他身上所有的警報都在閃爍著紅燈,讓他馬上停下來。但是他不能,比起心臟的跳動聲,更清晰的是身後的腳步聲。一秒,不,只要停下半秒,雨森很確定自己就可以穿越到下個世界去了。
不知跑了多久,人在回憶的時候總會把一些時間變得非常漫長,特別是面臨危機的時候,但剛才還看不到頭的走廊,它的盡頭卻在朝著雨森不停逼近,而它的左手和右手向著兩邊延伸,逼迫著雨森做出選擇。
左,還是右?
右撇子的雨森第一時間想到的便是往右拐,現在全力向前跑,等快到盡頭的時候就向右轉身,依靠慣性繼續向前,頂到牆角立馬往右邊跑。
他在腦海中過了一遍自己的將來的行動,雖然不知道能不能如自己所想,但現在這個時候,做不到,便是死。
十米、九米,拐角逼近了,到了雨森該行動的時候了,轉身,向著右邊轉身,然後……
然後?往右跑,還有然後嗎?
雨森一個滑步抵住牆角,向左轉身,然後朝著左邊沒命地奔跑。剛才,就在他準備做出行動的時候,突然產生了一種既視感,準確的說,是一段不清晰的回憶,彷彿夢中的景象一般,在那夢裡,他朝著右邊跑去,迎接他的卻是死胡同,他那不靠譜的運氣把自己逼上了死路。
雨森聽到「獵犬」撞在牆上的聲音,他趁機回過頭看去,那頭怪物撞在了牆上,失去了平衡,而它的身後,一張板凳上擺著一盆花,上面掛著一幅畫,再往後?沒了,那是條死路。那盆花恐怕是用來祭奠用的,至於是祭奠畫上的人,還是祭奠「曾經死去」的雨森,他就不得而知了。
他鬆了口氣,剛把頭轉回正面,沒等他反應過來,一扇門就這麼唐突的,突兀的,突然的,出現在他的面前,而他那早已達到極限的體力和肌肉也不足繼續支持他的奔跑,於是他用著不亞於之前被「獵犬」撞飛的氣勢摔了出去,直接撞開了門,摔進了房間之中。
「雨森?」
不知道是不是幸運眷顧,還是說災星眷顧,好巧不巧,雨森摔進去的房間,正是眾人正在調查的娛樂室。雨森撞破門后,在眾目睽睽之下,帶著門一起滾進了房間之中。
「你這是怎麼了,沒事吧?」
貝爾走到雨森身邊,把他拉了起來。經過剛才生與死的賽跑,雨森現在幾乎是沒了半點力氣,甚至連意識都稍稍消散了一些,所以他就像布娃娃一樣任由貝爾把自己拉起來,再把自己拖到了吧台旁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在坐下來的同時,雨森猛地睜開了雙眼,第一時間,他看到了在房間里的眾人,下一秒,他看到了被自己撞破的門,他顧不得正在悲鳴的肺部,用盡自己最大力氣喊了出來。
「怪物來了!快跑!」
不得不說,雨森這一聲確實響,把房間里的人都嚇了一跳,但這突如其來的警告,大部分人都沒能反應過來,只有貝爾和理查德看向了大門,
做出了戒備。而那頭漆黑的追獵者,就像雨森宣言的那樣,從門外飛奔了進來,將靠近入口的兩個人撞到了牆上。
屋內的牆壁跟連接著外界的後院不一樣,那兩個人撞到牆后,落在地上,都失去了意識。那頭怪物身上的漆黑物質伸出,纏繞在倒在地上的二人的身上,就跟後院那三名犧牲的人一樣,他們也在一片黑暗之中化為了灰白色的灰燼。
「這東西就是你們說的怪物?」
墨鏡男深深吸了一口煙,然後把在他身邊的艾琳娜一把推了過去。
「啊!」
艾琳娜被這突如其來的一推嚇到了,她直接跌到了怪物的面前,那頭漆黑的生物將它那流動的腦袋伸向了艾琳娜。罪魁禍首的墨鏡男趁著怪物被艾琳娜吸引了注意,他把嘴上叼著的煙朝著它丟了過去。
煙落在怪物身上,點點火光在黑夜中一閃而過,也化為了那黑暗的一部分,癱坐在椅子上地雨森卻似乎看到那火光在小時前,似乎讓那一截黑暗略微褪去。
「聽說你怕水是吧?那你怕不怕酒啊?」
墨鏡男舉起一直握在手上的酒瓶,朝著怪物徑直砸了下去,包裹著酒精的瓶身瞬間碎裂成了細小的玻璃碎片,裡面所裝的液體也隨著瓶身的破碎一同灑出,落在了怪物身上。而那頭怪物在吃了這一下后,也確實略微遲緩了一些,頓在原地沒有反應。
「就你這種垃圾,也敢襲擊我?」
墨鏡男抬起右腳,朝著怪物就踹了過去,在他眼中,那頭怪物已經跟待宰的羔羊沒有區別,他只需要一腳,如果不夠就再來一腳,再來一腳,就能處理掉這傢伙,接下來就是那非常可疑的臭婆娘,再然後是自以為是的理查德和貝爾,那些煩人的女人。反正這裡與外界徹底隔開,就算他把這裡所有的人都殺掉,也不會有人知道。
去死吧!然後讓我出去!墨鏡男如此想著,他的右腳便落在了怪物的身上,可怪物並沒有像他所預料的那樣被踹開,反而是它身上的黑色物質如觸手般纏上了他的右腳,又像紙張般貼在了上面,緊接著他便感覺到一股強勁的吸引力將自己向著那頭怪物拽去,只剩一條腿站在地上的他根本無法穩住身體,就這麼被拖了過去。
「他媽的!理查德!不是說這垃圾怕水的嗎!我要殺……」
墨鏡男沒能說完,他的聲音被湮沒在了黑暗的海洋之中,連同他的囂張和高傲一起,唯一留下的,是他口袋中的那柄打火機。而那頭頂尖獵殺者,在消滅了眼前的生物后,開始尋找下一個殺戮的對象,它的目光便找上了之前他沒能殺死的對象,在後院被雨森和理查德、貝爾所救下來的麥基。
四肢略微彎曲,身體前傾,飛舞的漆黑紙張向後飄動,怪物即將再次發起突襲,五秒,不,三秒內,他們在場的人數就會再次減少一人,又或許是兩人,誰知道呢?酒精沒法停下它的行動,不知道是酒精這種液體不行還是量太少,總之,他們需要一個新的辦法來解決它,哪怕只是冒險的嘗試。
雨森因為缺氧,意識有些模糊,他看著擺好架勢的怪物,那團在黑暗中消失的火光不知為何一直在他腦海中消散不去,在略顯朦朧的意識之中,那團小小的火焰似乎變得越來越亮,越來越熱,而那股溫度也從怪物的身上逐漸傳到了自己的手上,自己的右手上。
「痛!」
雨森在一陣虛幻的刺痛中徹底清醒過來,奔跑導致的缺氧似乎在這一刻幫了他一把,讓他想起了今天,或者說昨天,做的第二個噩夢,想起了夢中被火所環繞的怪物。雖然沒有把握,但現在也沒有更好的選擇了,至少他沒有,所以他採取了行動。
「快閃開!」
雨森沖著麥基大喊,但麥基沒有意識到雨森是在跟自己說,幸好有值得信賴的理查德在旁邊,在獵犬突襲的剎那便將麥基向前撲倒,虛無的身軀從二人頭頂堪堪掠過,-巨大的身軀迎著雨森沖了過來。雨森渾身乏力,但他並沒有做出太多的行動,他就只是倒了下去,從椅子上筆直地摔了下來,躲開了撞來的龐然巨物。
那頭怪物一頭栽進了吧台之中,那古老的架子無法承受這熱烈的擁抱,將自己的酒盡數傾倒而出,玻璃碎片混雜著大量的酒精落在了怪物身上,它的動作也終於開始變得緩慢起來。趁著這個空當,雨森趔趄地往前走了幾步,撿起了墨鏡男掉在地上的打火機,打開蓋子,摩擦了兩下齒輪,明亮的火焰在小巧的機械上躍動。
「生日快樂,寶貝。」
危急關頭,雨森也不知道自己哪來的閒情逸緻說這些奇怪的騷話,他將打火機朝著吧台後丟了過去,銀白色的打火機落在了怪物的身上,明晰的火焰碰到了它身上的酒精,幾乎是剎那間,熾熱的火浪奔涌而出,把整個吧台完全籠罩。那頭怪物在火焰中站起身,踉蹌地往外走了兩步,隨後便帶著火焰一起倒在了地上。
「他……他死了嗎?」
看著倒在地上的怪物,之前一直縮在角落的傢伙挪著腳步朝它靠近了兩步,想要仔細看看這頭怪物。
「別過去!」
關於那個噩夢,雨森想起了最後的畫面,連忙制止朝著怪物走去的同伴,但雨森的聲音沒能傳到他的耳中,一片黑刃從燃燒的烈火中突然伸出,貫穿了那名可悲的好奇者,將他拖進了烈火之中。沒有悲鳴,沒有尖叫,他隨著怪物一起在火光中消散,散下了片片灰白。隨後,那籠罩著旅店的迷霧微微晃動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