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仙貓跳
「他說什麼？」劉秘書眼神中透出一絲不耐。
從昨天董事長正式在集團內部發文之後，她就一直無奈的嘗試聯繫李一天，可是這個剛剛升職副總的公司新貴，就彷彿忘了自己要上班兒一樣，整個人開始玩起了消失。
為什麼消失，這不是她要考慮的事，她要做的只是執行，儘快聯繫到李一天，協助安排好所有新部門和公司內定S級項目的搭建支持。
努力維繫著自己的專業和精準，劉秘書用標準的職業微笑靜靜的看向劉仁安，等待著回答。
「呃，天哥說...他還需要再燒兩天...」劉仁安遲疑片刻，支支吾吾的說道。
劉秘書微微一愣，眼神也變得有那麼一絲飄忽。但她秉承著專業態度很快回過神來，點點頭，「明白了，讓李總好好休息，我等他的消息。」
看著劉秘書遠去的身影，劉仁安摳了摳腦袋。不是因為這個聽上去不太像話的說辭，而是因為另一部分他沒辦法轉達的話。
就在剛剛，李一天在電話里精神奕奕的連續追問了幾個不明所以的問題，聽起來哪裡有一點病號的樣子？
「天哥，你說全比例線上空間是什麼意思？」
「不可能的，現在已知的真人視角全比例線上空間一共也沒多少，你說的這個九天，根本沒聽說過啊。」
「而且，僅僅使用我給你的那種MR眼鏡和普通筆記本電腦，是不可能帶得動你說的那種線上空間的，你是不是搞錯了？天哥你到底在研究什麼奇怪東西啊？還有還有，你今天什麼時候來公司啊，大家都等你吶！」
「好，我知道了，我不會告訴別人的。」劉仁安說完就朝著四周看了一眼，確認自己說話的聲音沒有引起任何人注意，畢竟互相幫忙打掩護這事兒，他們之前也沒少干，「那我等你電話！」
「你不來我今天就繼續在公司摸魚了...」沒等說完，電話那頭的李一天就急匆匆掛斷了電話。
也好，清閑的日子誰不喜歡啊~他可是在直屬領導的授意下帶薪摸魚，劉仁安開開心心的回到剛才那個關於AI深度學習原理的視頻看了起來，畢竟他最近的夢想就是在開源AI的基礎上，集成CHAT.GPT和PROGRAM.AI兩款軟體，編寫一個能幫自己直接完成一部分工作的定向AI，從而擁有更多的摸魚時間。
向著夢想努力吧少年！劉仁安縮在辦公區屬於自己的小角落，一邊記著筆記，一邊被自己天才般的目標感動到熱血沸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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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劉仁安這樣的一幕被李一天看在眼裡，他的反應大概率會是抿著嘴，一臉嚴肅，握緊拳頭，胳膊肘向下，給予最熱烈的鼓勵。
他對夢想過敏，也比較忌諱自己莫名其妙被帶入一些諸如熱血，追夢的情緒里。
但這不妨礙他欣賞，並尊重身邊那些能時不時有些夢想，能把生活過得像熱血漫一樣的人。
至於他自己，則選擇過一個努力工作，快樂生活，盡量避免意料之外巨大情緒起伏的人生。
也許就是因為逐漸成為了這樣的自己，現在的李一天有點迷茫。
明明想著今天不來公司，簡單的出個門散散心。
就像他面對比較重大的情況下習慣性的吐槽兩句一樣，用一些事物先轉移注意力，緩衝一下情緒，再慢慢的接受，冷靜的思考，然後用能力範圍內的最佳狀態去解決。
誰想到...意外的繞來繞去，
卻不知不覺間繞到了公司樓下。
或許他的潛意識裡也覺得自己根本沒什麼地方可去吧。
準確來說，他不知道現在這個狀態下，自己該去哪，或者該做些什麼。
一直努力想要克服的難關成功克服了，揚眉吐氣的順利升職了；一直想著努力掙錢萬事不愁，現在卡里躺著還熱乎著的一百萬卻根本沒做好準備要怎麼花。
也不是無事可做，可以完全放鬆下來就此擺爛的狀態吧。表面上一帆風順，可接踵而來的一連串新問題已經完全超出了他的認知，更加遠遠超過了他的能力範圍，即使再深呼吸，再吐槽，再發獃，到最後也終將面對蒼白無力的一籌莫展。
那，先忽略這些頭疼的亂七八糟問題，拿著剛到手的錢享受當下？可是被這種巨大的陰影籠罩下的他，時不時就會陷入發獃走神狀態，時不時就會陷入焦慮，又能玩得了什麼呢？
仔細想來，這幾個月，不，這兩年，努力工作在他生活里占的比例越來越重，曾經的愛好和生活趣味好像在一夜之間都無比自然的淡出了自己的生活，曾經的狐朋狗友也都各有各忙，現在還在聯繫的新朋友們，又有幾個沒有利益聯繫，還有幾個能夠肆無忌憚的真正玩在一起呢？
有點諷刺了呀，李一天在心裡喃喃自語，現在這個大環境下，這麼多人飯都吃不飽，我又在這裡臭矯情些什麼？
他雙手插兜在路邊走著，想找兩顆路邊的小石子兒踢兩腳。
可是這麼高端的寫字樓商業區，不僅路邊難找到小石子兒，連他這樣瞎晃的人都少見，人人行色匆匆，有的低頭看著手機，有的仰頭打著電話。
今天的陽光確實很燦爛，照在身上暖洋洋的也有點舒服，可除了他之外好像沒什麼人能注意到，就像行色匆匆的人們也來不及注意獨自晃蕩的他。
晃得暖洋洋的太陽也變得燥熱起來。
咦，前面花壇旁邊那坨陽光怎麼在地上晃來晃去的？
李一天心有所感，湊上前去，那坨「陽光」注意到他之後也迎面晃了過來，小肉墊兒踩在路上啪啪作響。
「小貓~來來來，陪我坐會兒。」李一天席地而坐，朝著小貓拍了拍手，小貓撅著高冷的小圓臉，一晃一晃來到了他的身邊，準確的挑中花壇旁的一片陰涼地，懶散的伸了個攔腰。
以前怎麼沒發現我還有吸貓體質，緣分啊兄弟。
李一天伸出手，動作熟練的從貓頭開始，順著後背的方向一頓亂蹭，直蹭的小貓蜷縮成一團，從嗓子里發出了低沉的咕嚕咕嚕聲。
「兄弟，你說，我過得不太開心，可我確實過得又還不錯，我是不是有點矯情啊？」
小貓開心的伸著攔腰，完全不在乎李一天的自說自話。
李一天索性一把掐住了貓脖子，「哎哎哎，聊兩句，你說我是不是真生病了呀？」
小貓猛地抬頭掙脫了壓迫，回頭看了他一眼，站起身，踩著小肉墊兒往前晃去。
唉，是因為今天沒買吃的嗎？現在的貓真現實啊，李一天正無奈的感嘆，卻發現小貓並沒走遠，而是站定了之後，回頭望著他。
「我懶得動，改天，改天給你買。」
小貓一臉不耐的看了過來，不過準確的來說，這種不耐並不是表情，它就長這樣。
不耐煩小貓見沒有反應，又晃了回來，咬住李一天的褲腳拽了拽，抬頭看了看他。
「怎麼，你要帶我出去玩兒？」李一天半開玩笑的問道，並用手指著小貓剛才的方向，「去~玩？」
不耐煩小貓依然盯著李一天，雖然周圍沒什麼人注意自己，但這種奇怪的行為加上被這種鄙視的眼神一盯之下，李一天忽然覺得自己是個弱智。
「這樣，想吃東西就叫一聲，」李一天豎起了一根手指認真講解，又繼續伸著手指，放慢語速補充道，「想給我表演後空翻就叫兩聲，想帶我出去玩就叫三聲。」
心裡的一個聲音默默吐槽道：有沒有可能它聽不懂不是因為你說話不夠慢，而是因為它是一隻貓？
小貓靜靜的看著李一天，眼神表情都維持著一直以來的不耐煩，就像在看個傻子。
一陣沉默的等待，正當他準備趁機伸手再擼一把，小貓平靜，穩定，毫不含糊的連續叫了三聲。
李一天甚至有種幻覺，這叫聲讓他彷彿感覺到了小貓的妥協，就好像是：行行行，你是傻的，我遷就你一下，叫就叫吧。
而且，李一天感覺這是第一次聽到這隻小貓叫。
...
「行，兄弟，帶路。」
小貓毫不遲疑的扭頭往前走去。
李一天只能跟自己解釋道，嗯，巧合巧合。
但是...反正也是要散散步，也沒什麼損失。
他發現小貓在前面一顛一顛的走著，速度比剛才快了許多，為了遷就他，還不時的停下來回頭看看他走到了哪裡，心裡一陣驚訝，加快速度跟了上去。
讓一隻小貓一路等著自己，多少有點兒沒面子了，我這該死的好勝心...
拐過一個街角，進了一條商場旁的小巷，李一天發現小貓加快了速度，上躥下跳的最終走到了一家寵物店門口，它又回頭看了看李一天，隨即頂開門帘晃了進去。
李一天亦步亦趨跟上，拉開門帘進入了寵物店，他試探性的打著招呼，「你好，有人嗎？」同時開始打量著眼前的這家店。
好多貓呀。
大概50平大小的一間前廳，滿滿的放著各種籠子，隔欄，還有一大堆奇形怪狀的貓爬架，十幾隻品類不一的貓遊盪其中，還有得就窩趴在佔據一大半地面的一塊地毯上伸著懶腰，右手邊的牆上，一道直頂天花板的架子上放著的大概是貓糧和其它不同種類的相關用品，佔滿了大半邊牆。
地上的不同區域散亂著貓糧，貓砂，一進門處的左手邊有個半人高的玻璃櫃檯。
隨著一股類似於「暖絨絨」但不至於「哎呀好臭」的味道鋪面而來，李一天看到了視野里唯一的人類，一個看上去像是店員的妹子背對著他站在櫃檯邊，輕輕的晃著右腳正在說著，「哎呀你先去那邊玩兒，我這兒正忙呢。」
右腳上正掛著剛才誘拐他過來的那隻小黃貓，可是看現在這個舔貓的樣子...扒在別人腳上被晃了下來還一臉戀戀不捨的樣子繞著人家喵喵叫，哪還有之前的一點高冷和不耐煩。
在一片混亂的喵喵叫聲中，李一天一臉無奈，提高音量再次試探性開口，「你好？」
「啊您好您好，歡迎光臨！」店員妹子終於意識到來了客人，急忙轉身回到櫃檯旁，看著李一天道，「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嗎？」
一頭剛剛過耳的短髮，白的發亮的皮膚，大概是剛才一直在辛苦工作，鼻尖還沁出幾滴細密的汗珠，眼前的妹子抬起袖子擦了擦汗，發現李一天正看向自己，大大方方的露出微笑，隨即眨了眨透亮清澈的大眼睛，用略帶詢問的目光看了回來。
嗯，是個好看而且看起來很好相處的妹子嘛。
李一天剛準備開口，小舔貓喵的一聲踩著肉墊晃了過來，在二人的注視下咬了咬李一天的褲腳，又晃到了放著貓糧的架子旁，回頭看著李一天，目光中透著堅定。
幸好今天穿的是牛仔褲。
他自詡學過一點兒冷讀術，NLP，和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日常生活中也總是喜歡通過其他人的眼神動作和下意識地反應判斷他們內心的想法，為了練習自學的人物側寫，還曾經一個人坐在步行街邊的長椅一下午，看著來來往往的人亂編人物小傳，如此折騰下來，加上職場多年摸爬滾打，也算是察言觀色野路子中的學有小成。
可是像今天這樣，感覺自己能頻頻讀懂一隻貓的眼神，還是第一次。
小舔貓的眼神明確的向他傳遞著這樣的信息：
我要一個，就要這個。
李一天轉過頭看向店員妹子，「說出來你可能不信，你聽說過仙貓跳嗎？」
「哈？」店員妹子回過頭，臉上的微笑有些僵硬。
..
..
「吶，就是這樣。」李一天簡明扼要解釋完了來龍去脈。
店員妹子疑惑的看了看小舔貓，「胖橘？」
小舔貓討好的搖了搖尾巴，標標準准剛好三下：沒~有~呀！
「不好意思哈，胖橘從來沒這樣過。你可別誤會，這段時間我可沒少過它一口吃的。」店員妹子解釋完后，又瞪了一眼小舔貓胖橘，小舔貓渾身一顫，一臉委屈的繞著自己開始轉圈。
「哈哈哈哈哈哈。」看著胖橘一副不要尊嚴的樣子，李一天一邊笑一邊問道，「所以，他是只胖橘嗎？我不太懂貓，不過它應該算是我見過的胖橘里很好看的了。」
「嗯哼，那看來你確實不太懂貓，審美還行哈~」店員妹子也笑了起來，「胖橘是它的名字，它是只金漸層。」
兩人就這麼嘻嘻哈哈的聊著天兒，李一天了解到，這裡不止是家寵物店，還是一家貓咖，有很多喜歡小貓但是不方便或沒時間養貓的上班族，會在空閑時間過來雲養貓，喂喂貓糧給貓洗洗澡，順便和喜歡的貓一起喝個下午茶，感受一下心靈的凈化什麼的。
李一天知道現在有很多人喜歡養寵物，雖然他自己不養。隨著結婚的人越來越少，選擇一隻喜歡的寵物一起「過日子」甚至權當「養娃」的人也越來越多。
人如此，貓也是一樣，有的人不想結婚或者結了婚也喜歡在外面emmm，對應的，就有人喜歡在外面養貓。而且這樣的人還不少。有的是「包養」，有的是「共享雲養貓」，有的貓因為性格好品種優，格外受歡迎，經常被「翻牌子」，甚至到了需要提前預約的程度。
而這隻叫做胖橘的金漸層，其實不屬於貓店裡的「掛牌貓」，是前兩個月自己莫名其妙來到這家店的，然後就這麼賴在這兒不走了。
蹭吃蹭喝不幹活兒，估計沒少被店裡的其它紅牌們瞧不起。
妹子挺有愛心，還挺有經營頭腦，年紀輕輕就經營著一家自己的店，比大部分同齡人不知道強到哪去，而且還很健談，時間慢慢過去，兩人就這麼輕鬆的聊著天。
他忽然覺得，今天來了這家店真是個正確的決定。
「我跟這小舔貓挺有緣分的，這樣吧，它想要的那袋貓糧我買給它，你平時給它開個小灶什麼的。」
不知道是不是幻覺，李一天感覺說完這句話之後，小舔貓的那一對大綠眼珠子都亮了一下。
「好呀，謝謝支持~哈哈哈，能這麼叫它的好像也只有你啦。你不知道，金漸層也算是比較名貴的品種啦，它們平時很高冷的，除非遇到了特定的人。真想不通這個蠢貓是從哪跑出來的，也沒見主人出來找過。」
店員妹子嘻嘻哈哈的聊著天兒一臉輕鬆，忽然毫無徵兆的將身子探出櫃檯，湊到李一天耳邊，「自己人？」
耳邊熱氣還沒消散，李一天只覺得耳根一紅眼前一花，妹子已經跳出了櫃檯站在了他身邊，單手扶著他的右肩，眼神帶著和剛才閑聊時完全不同的神態上下打量著自己。
李一天剛準備出聲說些什麼，例如跳的真高，啊什麼自己人。
妹子右手食指探起，剛好點中他向右扭過來的側臉，同時手不離開李一天肩膀，搖頭示意他先別講話，隨後低頭陷入了沉思。
「emmmm...嗯。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