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79.
後來你找到正被幾位青年Alpha談笑勸酒的弗朗茨,這人舉著酒杯,帶著敷衍的笑意,西裝扣子解開兩粒,眼神若有若無地放在休息室廊道的入口處,似乎在注意著有沒有什麼可疑人員進去。
看上去只是被纏住了…不過這樣他都沒有發現么?——埃德加和西里爾他們。
你扶著裙擺,像是踏著一片溫柔的水霧緩步走下樓梯,富麗堂皇的燈光下,女性纖弱清冷的身姿如同湖風中搖曳的花影,柔和清雅的花香悄無聲息地吹滅了大廳冗雜的聲音。
你在最後兩階樓梯處停下腳步,朝大廳中央看去,眼眸靜謐無聲,猶如一泓雪化成的泉水。
不少人或抬頭、或示意旁邊的同伴噤聲,你與大廳中的上百人一一對視,這喧囂繁華的一派上流交際景象在你出現后,似乎被掐斷了秒針,一瞬陷入靜止。
弗朗茨看到你,棕眸一亮,隨即趁著周圍的人都在怔神,連忙出個聲道別,酒杯隨意交給侍者,頂著後方烏壓壓的視線將你牽到前院。
「你怎麼回事?」
你接過弗朗茨脫給你的外套,淡淡出聲問道。
「嘶,不知道怎麼搞的,這幾個那麼熱情。」弗朗茨把來前用髮膠整理好的黑髮向後一捋,又恢復到那平時野性俊帥的模樣,「你怎麼下來了,好姐姐?」
你發現弗朗茨對你的稱呼挺隨心的,一般他不怎麼叫你的名字,直接用「你」或者「喂喂」稱呼的場合較多,有事求你他會叫「聞鵲大人」,而需要哄你的時候則換成「好姐姐。」
你覺得他這人挺肉麻的,抱著你情動的時候什麼親昵的稱呼都試過,被你一腳踢下床之後就都改了。
「見你沒來。」你說,看到弗朗茨瞬間露出揶揄又得意的笑容,瞥開視線,精準地用指尖抵住他想要湊近的腦袋。
「埃德加來找我,說你還要點時間,然後把我帶進房間后說了會兒話。」你補充道。
弗朗茨的笑臉僵硬了。
他像只被侵犯了領地的豹子,問清你們都聊了什麼后,略顯煩躁和嘲諷意味地嗤笑一聲:「不用管,這傢伙還是這麼會暗搓搓地噁心人。」
「能解釋一下么?」
你不覺得埃德加是那種找人聊天會聊無意義話題的類型,你從他那幾句貴族陰私里察覺到他話裡有話,可你信息來源太少,對貴族之間的事不清楚太多,沒從裡面聽出什麼含義。
「聞小姐,您是否知道這次宴會是因何而舉辦的。」
「每年這時,舊貴族一派會向軍部推送子弟中的優秀人才。莫爾茲家的小兒子出軌,其妻子執意離婚。羅德里戈前幾日找到父親,說是希望借這次推選軍部名額的時機將小兒子送入軍部,以規整其幼子作風。」
「但弗洛斯特家走到現在,保住自身體面尚且力不從心,又哪裡有多餘的能量來幫助他們?」
這是埃德加其中兩句原話。
你不知道這兩個名字代表了什麼,但看到弗朗茨聽見這兩個人名一瞬陰沉下來的臉色,你就若有所覺地意識到埃德加想要對話的人不是你,而是弗朗茨。
埃德加在通過你提醒他……或是警告他?
「這二人和你們家有關係,是么?」你問。
弗朗茨低啞應了一聲,到座位上后,把你抱到腿上,手臂將你圈在懷中:「羅德里戈是老頭的遠親,雖說關係遠,但也是阿雷家的其中一支。」
他皺眉,溫熱的氣息噴洒到你的脖頸中,沒有多說下去。
…埃德加那死變態,想幹什麼?
軍部名額每年都是分到幾個大家族手裡,他沒到年齡,今年給莫爾茲也沒什麼,舊貴族心照不宣的潛規則運作下,往年從沒見他提出什麼意見。
埃德加不是沒腦子的人,想得罪他們家,還得掂量掂量自己夠不夠斤兩。
你不了解貴族之間的陰私,也沒興趣知道,此時你在想另一件事。
你沉默地陪伴著弗朗茨,順便調整了一下自己在他腿上的坐姿,輕聲道:「出軌……」
弗朗茨回神,心不在焉地咬了一下你的耳垂,「嗯?」了一聲。
你嫌棄地推開他,抿緊唇,沒再說話。
「貴族」身份不同,定義的出軌概念和Beta社會中的不一樣,你在和阿爾相處的那段時間有所意識,再出眾的Beta對「貴族」而言也只是玩物。
——只有Oga才配讓他們當做異性看待。
那個莫爾茲出軌的大概率是個Oga,未婚還是已婚?是不是被強迫的?他的妻子有沒有因他的行為受到精神損害?
他父親想把他送入軍部,未嘗不是抱著躲災的心態,那麼事情大概就挺嚴重的,Oga保護法不對任何人寬容,這些舊貴族同理,只是他們習慣抱團,瞞天過海觸犯法律是常態。
可當那個以弗洛斯特為首領的團體不再接納他了,又會變成什麼狀況?
你心裡隱隱有種預感,可你和弗朗茨沒那麼深的感情,貴族之間的事大概也不需要你來插嘴。
弗朗茨想了一路,似乎是想明白了,神色愈發難看。到家后,你自覺地上樓到房間內迴避,留他一人收拾了一下東西,坐在客廳中與人通話到晚上。
等晚飯時,弗朗茨的臉色已經正常了,還去廚房裡做了新菜,樂呵呵地讓你過來嘗。
「還行是吧?」
你「嗯」了一聲,慢慢夾著餐桌上的飯菜,分神看著終端。
阿諾德給你發了一條新的消息,問你什麼時候回去,要給你再舉辦一次歡迎宴,你在心中算了一下時間,你與弗朗茨的試婚只剩下一周多了。
於是你出聲問還在努力討好地給你挑菜的弗朗茨:「下周你有時間么?」
「有,你怎麼了?」
「抽出時間送我回去吧。」你神情平靜,看著他驟然緊盯向你,肩膀肌肉緊繃,猶如瞬間警惕起來的花豹。
「……我一個人要打車回去,不方便。」
弗朗茨聽到你第二句,才僵硬地笑笑,繼續給你夾菜:「不多留一段時間啊,你圖都畫完了?」
「嗯。」
「在外面都沒事做了?我可以陪你去別的地方玩,回去你可就輕易出不來了。」
他最近對你很殷勤,帶著一副棕皮大塊頭的體型小心翼翼地服侍在你前後,不用猜你都知道他心裡是怎麼想的。
可你確實沒有升起過和他結婚的想法。
他對你有吸引力,和他的相處也逐漸變得省心愉悅,可你總覺得差點什麼,要成為真正的伴侶,除了性和愉悅的相處之外應該還有別的東西在才對。
那晚你和弗朗茨沒再多說什麼,平靜自然地與他用完晚餐。他似乎知道了你已經無法挽回。
於是接下來幾天,你覺得他簡直是發瘋了一樣——你和亞撒試婚後期幾乎沒有再做過,興緻冷卻得很快,而且不在情熱,你沒有需求的時候對這種事自然可有可無。
可弗朗茨就像是鬣狗,為了嚼進最後一頓晚餐,變得貪婪又兇狠,即使沒有傷到你,你也被他精力充足的姿勢和花樣弄得無比疲憊。
你這時才知道Alpha的體力有多可怕,對人體精準的把握度也是,最後一周,你幾乎從沒有在早晨自然醒過,有時他在你身體里待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就繼續,令你朦朧之餘也擔憂著他前一晚注射的避孕針會不會失效,
你有時幾乎感覺自己要死去,可你沒有。
在這樣日夜不息地
澆灌下,你的身體也發生了些變化。
你呼吸滯澀,發熱著被他送入巔峰時,慢慢會意識不清地說些胡話,弗朗茨被你惹得發笑,有時也會回應你,俯身親親你濕透的面頰:「好姐姐…帶我一起去,好不好?」
「也帶我一起死吧,嗯?」
沒等你回應,接下來的攻勢就真的如同抵死纏綿一樣,令你恍恍惚惚陷入一片純白色的漩渦。
最後這幾天,你從弗朗茨身上徹底找到了身為高匹配度伴侶的意趣,雖然你依舊事後對他嫌棄打罵,可那股從你身上溢散的花香卻濃郁而又靡足,弗朗茨從你身上嗅到了默許的味道,咬牙更加興奮,幾乎壓榨著屬於Alpha的精力來給予你快樂。
他興緻高得幾乎有些不正常了,你隱約察覺到他心裡似乎壓著事,偶爾也能看到他沉思著什麼的模樣。
可這些都與你無關,離開那天,你們在玄關處做了最後一次,等你打著顫從雲端落下,弗朗茨將你抱過那片臟污的地面,耐心地俯下身,將你的衣物重新系好,一邊整理一邊囑咐道:「司機是我們家的,行李都在上面,一會兒他帶你回去,門口找個人幫你提提東西。」
「…你呢?」
「乖,我還有事,要回家一趟。」
他抬眸看你,笑聲振動寬厚的胸膛,隨後就那麼蹲著,珍重地親了親你的小腹。
「走吧。」
告別得太倉促,你也懶得和他計較稱呼問題了,他半推半摟地把你送上車,又從門縫處遞來一盒便當留著讓你路上吃,之後門一關,便什麼也看不到了。
你注視了一會兒緊閉的車門,隨後垂眸將東西收好,前方司機佩戴好一雙白色手套,拉下啟動閘,囑咐你:「聞小姐,請佩戴好安全帶。」
「好的。」
做完這些,你拿起終端,趁著還沒有回看護院這段路程,搜搜看網路上有沒有什麼關於「阿雷」家的關鍵詞。
明晃晃的紅色字體掛在社交網站的熱搜上,你一點進去便看到了。
……你的猜測沒錯,莫爾茲事發,熱搜第一條就是關於他出軌事件的始末。他的情人是一位未婚Oga,被另一位阿雷旁支的子弟以試婚的名義誘騙帶出,當成禮物送給莫爾茲,儘管沒被標記,可這位Oga被解救出來時神志已然不清。
而莫爾茲的妻子,因為此事受到打擊,新聞里提到她病發回到看護院中休養,應該是本身就體弱的類型,這件事相當於對兩名Oga造成了身體與精神上的傷害。
聯邦成立到現在,對依然享有特權的舊貴族惡意劇烈,更何況這件事還涉及到了誘騙未婚的Oga,你隨意看了兩眼,對那些腥風血雨的評論不予置評。
你心中依然抱有疑惑。
阿雷旁支的事,儘管給主家帶來了一定程度的負面影響,可為什麼會讓弗朗茨壓力大成那樣?是有什麼事你還沒注意到么?
你心裡對他們家沒有任何同情,傷害Oga是重罪,他們既然罔顧法律,就要做好接受懲罰的準備,只是一絲不好的預感始終盤旋在你心頭,令你心神不定。
軍部名額……莫爾茲,出軌事件。
弗洛斯特是舊貴族的領頭者,因為率先發現莫爾茲的事件另有隱情,拒絕了其父讓他進入軍部的請求,以防止莫爾茲在軍部東窗事發,損傷舊貴族的每年的推選名額。
但莫爾茲是貴族,如果進入軍部,雙重背景一蓋,他這件事不一定被揭出來,一定有人願意為他解決。
車輛慢慢駛出富人區,窗外風景流逝,你蹙起眉,仍然對內心亂成一團的思緒捉摸不清,直到你手裡的終端跳出另一條熱搜——是聯邦官方發布的,這幾年以議會為代表的聯邦高層對舊貴族多有打壓,莫爾茲作為大貴
族分支,一事發自然要緊跟著調查。
第二條熱搜名為[莫爾茲出軌,軍部]
你心中一跳。
聯邦高層不遺餘力,將這件事的來龍去脈調查了個清楚,原來當時莫爾茲的事是有人替他掩蓋的,他身份不低,拿到今年的推選名額幾乎可以確定,所以軍部那邊也有人見風使舵,只是沒想到……
底下評論已經有人憤怒地在質問,為什麼毫無作為的舊貴族能拿到每年的軍部名額,部隊保護公民安危的權威性是否還能夠相信。
——阿雷家現在等於同時惹來了兩撥人,一方是利益因此受損的舊貴族,而另一方就是藉此事件,以阿雷家為導火索打壓舊貴族氣焰的聯邦高層。
加上鋪天蓋地的輿論,阿雷家目前處於眾矢之的,所以弗朗茨現在連抽出空陪你回去的時間都沒有。
……他被完全拖住了。
線索由點到線,由線連面,你霎時頭腦清明,手心微顫地向窗外看去,發現外面平穩流逝的風景不是你熟悉的景色,這不是回看護院的那條路線。
「停下。」
你用力咬了一口下唇,血腥氣溢散,令你頓時冷靜下來。
你前傾身體,力圖讓自己的聲音清晰地傳到司機耳中:「我說停下,沒聽見么?」
懸浮車前後有著鐵質的隔欄,因此你無法湊到司機身邊,也看不清他的臉,你沉下心,手指撥動終端,尋求聯繫人的同時,另一隻手也在慢慢向後摸索著工具。
「埃德加,你沒弄阻斷信號的裝備吧?」
副駕駛上突兀地探出一個白毛腦袋,他剛剛似乎一直在座位下躲著,取下耳邊的變聲器后深呼一口氣,扭頭對你笑容燦爛地打招呼:「呀,中午好呀,聞鵲小姐~!」
「沒有,辛苦你一下。」
主駕駛上的聲音依然陌生。
在你冷淡又夾雜著詫異、明悟、噁心等情緒的目光中,西里爾笑眯眯地歪歪頭道:「好吧,那就先請聞鵲小姐你睡一覺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