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清早，程萊溜達著出門吃早餐，瞅瞅自家西邊已經蓋得差不多就快開盤的樓群，再看看東邊已經開始開扒的工地，就中間自家一片老破大還在顫顫巍巍挺立著，就，真挺磕磣的。

兩年多，追他的人已經從小職員換成了大老闆，也，真挺釘子的。要不，就聽老爹的，賣了回家蓋新的？程萊猶豫了一下。問題是，燕市房子限購，他又沒有燕市戶口，舊房子好賣新房子不好買呀。要是以後需要呢，到時豈不是得乾瞪眼！

正胡思亂想，程萊轉臉瞄到一輛比昨天更豪的車，車主正靠在車上抽煙。

顧長晏昨晚聽弟弟瞎白話一大堆，還被強塞了一口不愛吃的扇貝，想想那個始終擺不平的年輕房主，著實煩躁了一陣子。這不，一大早就來堵人了，見人遠遠地朝他齜牙樂，就又煩躁了起來。

程萊開了門，邀請：「進來轉轉唄。」

顧長晏掐了煙，四處看看，沒找見垃圾桶，就拿紙巾把煙蒂裹了放西裝口袋裡了。

程萊帶人轉悠，一點一點解說原有的樣子：「因為家裡人少，原本就是建的花園小院，花木多屋子少，現在這樣都是後來住在這裡的人胡亂搭建起來的。家裡有圖紙，稍後拿給你看。」

顧長晏還是第一次進來，就一處處細細看了過去，同時心頭略松。能被邀請進門參觀，說明房主心裡已經鬆動，接下來就可以談了。

到了正屋，程萊推開門，只站在門口，沒進去。

顧長晏看一眼，心下瞭然。和別處都灰撲撲的不同，這個房間乾乾淨淨的，顯然時常都有人打掃，顯見原本應該是主人房，倒是個有心的。

程萊正要關門，眼角餘光突然掃到房樑上一處不起眼的雕花，頓時就眯了眯眼。老家一根房樑上也有類似的印記，那是他爺他爹藏私房錢的記號。

嘿嘿。

得看看。

顧長晏幫忙扶梯子，覺得這人有點缺心眼。祖上留下的東西，不應該沒人的時候再拿嗎，真當他顧某是正人君子了嗎？不，他顧某人其實也不是很正的，只是很多事不屑去做罷了。

程萊熟練地從房梁暗格里摳出一個盒子，打開，一一翻看。一根沒完工的木簪，一張沒畫完的小跨院圖紙，一套十二件翡翠首飾。以及，一小丟丟錢。真的，特別小的一小丟丟，七個銀元。

想起爺爺死前交給他的五十八塊全部私房錢，程萊就沉默了。許久，才遞給顧長晏那張圖紙，表情複雜：「看看？」

顧長晏莫名其妙，接過圖紙一看，眼睛頓時一亮，同時只覺得心口一陣發堵。

這地兒居然有溫泉！他居然完全不知道！要是早知道，這兒早就拿下來了，西邊兒那些高層公寓樓也該是另一個樣子了！

不，現在也來得及。

顧長晏親自出馬追了程萊一年多，早就被人磨得拋下了精英外皮。小的油鹽不進無欲無求就是不賣，老的兒子說啥是啥，就一句話，房子在我兒子名下你找他。

現在顧長晏也懶得搞談判套路，就直崩了：「為了跟這裡統一風格，東邊會建成中式小院，這裡維持原框架不變，違章拆除，整體大修。這個院子旁邊再照這張圖建一個溫泉小跨院，給你留著。不用擔心購房資格，入職我公司，幫你落戶，到時直接過戶。」

程萊眨了眨眼，沒吭聲。

顧長晏再接再厲：「拆遷款再商量。」我得先回去看看我還能動多少錢。

程萊就猶豫了。賣吧，捨不得。留著吧，修不起。宅子太大，危房，整體大修肯定修不起，頂多每年這裡那裡的打個補丁。而現在，只要簽個字，就有一大筆錢入賬，爺奶住過的正院能留下，爺爺沒來得及給奶奶建成的溫泉小跨院能建成，還能拿錢回老家建一座高仿。

好像也可以考慮。

於是，程萊說：「你先回，我再想想。」

於是顧長晏微笑起來：「你慢慢考慮，我不急，我回去等你好消息。」回去就召集團隊，新的規劃得馬上做起來了。

來時走的中路，走時程萊繞過正房，從西路帶人離開。走著走著，顧長晏停住不動了，目光越過一處月洞門狠狠盯了幾眼。

程萊看過去，明白了。這也是個愛吃香椿的。

那邊種了一顆香椿樹，因著奶奶愛吃這一口，當年爺爺親手給種了一棵，如今幾十年過去樹已經長得很大了。現在剛進五月，樹冠枝頭剛剛萌芽，底下因為疏於打理鑽出來的不及人高小樹嫩芽卻已經張開葉尖可以吃了。

程萊心想，這個院子得想法留下。

顧長晏心想，這棵樹是我的了。到時底下雜樹全留著，就等著吃早發的香芽。本地現摘時令香椿多好吃啊，不管是大棚香椿還是南方運過來的，都差了個味道。不過，我都盯著看了，這孩子咋不說摘一把送我呢，我這麼大一個老闆也不好意思要啊。算了，回頭啟發啟發傻弟弟，讓他來耍賴討一些。畢竟，小孩子可以不要面子的么。

把人送走，程萊回學校借了幾本書，又從食堂打包了一盒米飯，回家準備繼續死磕論文。

烤一鍋海鮮，拌一碗土筍凍，攤一盤子香椿雞蛋。

午飯好了。

正準備開吃，就聽見外面一陣汽車喇叭聲，然後大門噶幾噶幾被推開了。

程萊出門一看。

嚯～，他們家被挖掘機給包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