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四隻鬼怪

「老大，要現在聯繫深明道一嗎？」

「不用，才過去不到30分鐘，現在聯繫深明道一就是明晃晃的告訴對方我們的位置，過一個小時再聯繫，盡量把嫌疑往橫濱那邊引，組織的線人說那邊最近似乎有點不安分。」

耳畔傳來不太清晰的對話聲，小姑娘恍恍惚惚從昏迷中清醒了過來，所幸這些天的經歷已經幫小豆沢杏奈把身體本能的對敵反應重新喚醒，在意識尚未完全清醒之時，因為藥物作用而斷片前的記憶便已經無縫接上。

被綁架了。

她後知後覺。

【是的哦，杏奈小姐。】旁白君的聲音在小豆沢杏奈的身邊響起，在此刻顯得是那麼的讓人安心，它的聲音依舊平淡不驚，像是每一個和小姑娘問好的早晨一般：

【不過也不能說是單純的綁架呢。】

不是綁架？

小姑娘驟然一驚，便聽那正在對話的兩個男人談論到了她。

「老大，淺草隼人那傢伙不是委託我們要了這個小傢伙的命嗎？我們背著他又和深明道一做交易是不是不太好啊？」

「一個廢物而已，如果不是他手上剛好有組織需要的議員黑料，這種小事完全不需要有代號的組織成員出馬，反正資料已經拿到手了，那傢伙還拒絕了組織的邀請，必死之人，不必在意。」

小豆沢杏奈不敢睜開眼睛，只能假裝昏迷，努力辨別兩個男人的語氣，但很遺憾的，這兩人的聲音，都不是她在計程車上聽到的聲音。

不過淺草隼人？

小豆沢杏奈記得這個名字，正是外公名下投資集團的東京區負責人。

所以……這場綁架，不，雇兇殺人案件居然和美術館的收購案有關？

只是撤職而已……又不是全行業封殺，犯罪動機已經可以簡單粗暴到這種程度了嗎？！

而也正是在這一震驚，打亂了小姑娘的呼吸節奏，下一刻，一股無可匹敵的力道從後頸處傳來，小豆沢杏奈心裡止不住的發虛，可是被拎著衣服後頸的感覺實在不好受，她咬咬后槽牙，鼓起勇氣睜開眼，猝不及防的對上了黑色風衣男人的冷硬面孔。

那是一個有著明顯混血特徵的青年男性，銀灰發色，五官硬朗兇狠，看起來三十齣頭，墨綠色的眸子中似乎埋藏著野獸般的銳利與殘忍。

一個把「危險」寫在臉上的男人。

幾乎是一個照面，小豆沢杏奈便能100%確定，這個人就是【效果一】bebuff的作用對象。

雖然對方並不是小姑娘最最最害怕的鬼神怪異，但是她直覺認為，這個傢伙絕對是普通人類中數一數二的兇悍存在，是能毫不猶豫殺死她的危險分子。

於是不受控制的，眼眶開始泛紅，晶瑩的淚水迅速蓄積，小豆沢小朋友丟臉的再次在敵人面前哭了出來。

可惡、可惡的傢伙……明明鬼燈先生馬上就能教導她對敵的手段了，為什麼偏偏是在這個時候？

銀髮的混血男人也發現小崽子被自己嚇哭了，鋒利的眉頭擰了起來，露出毫不掩飾的煩躁表情，嫌棄的把小姑娘拋給了身邊身材壯碩的黑衣男人：

「伏特加，這小崽子交給你了，她現在還不能死。別讓她哭出來，吵死了。」

六歲的孩子說輕也不輕，但是在男人手中確像是個棉花娃娃般輕巧的拋擲。

但他那個名為【伏特加】的手下顯然就沒有他這麼好的身手了，堪堪沒讓小姑娘落到地上，但抓住小豆沢杏奈的力道讓小姑娘的包子臉都忍不住扭曲了一瞬。

痛痛痛！！！

可是、可是那個大壞人的話是什麼意思？

現在還不能死——

也就是說等他們目的達到以後，死不死就無所謂嘍？

小豆沢杏奈可不會天真的以為看到了他們面貌的自己會被放過。

她從很早之前就明白了，將自己生存的機會寄託於敵人的憐憫是最最最不靠譜的做法，因為沒有鬼怪會對食物憐憫。

於是小姑娘吸吸鼻子，將都到嗓子眼兒的抽泣聲給咽了回去。

絕對！絕對不能給敵人任何下手的借口！

對於伏特加而言，每一個來自老大的指令都必須認真對待。作為大哥手下的頭號小弟，組織內部有代號的高級成員，和大哥一起殺人放火倒賣軍|火他伏特加不帶半點虛的。

但照顧小屁孩？

從小到大能被他照顧還不死的似乎只有烏龜了。

萬一這小姑娘哭出來了吵到老大，他伏特加也是很難做的。

索性在這時，銀白色的安保門被打開，一個淺棕發色的短髮女性站在了門口，打斷了伏特加內心的糾結。

「琴酒，伏特加，你們怎麼在這兒？今天應該還不到上報實驗數據的日子吧，最新研發的那批藥物也——」

「別說不該說的話。」銀髮男人不客氣的打斷名為雪莉的女性的質詢，冷哼一聲，低聲警告道：「這是組織的實驗室，不是你的，雪莉，不要管你不該管的事情，組織的規矩，你是知道的。」

聽到「組織的規矩」五字，雪莉的臉色也不太好看，在組織里，她向來是獨善其身的姿態，如果不是明天就是約定好的和姐姐見面的日子，她也不想直接和琴酒對上。

然而，琴酒本身就相當於「麻煩」的代言詞，萬一某些追逐琴酒而來的獵犬發現了這所實驗室，無論是轉移設備還是拷貝數據，都不是一項小工程，她和姐姐難得的見面機會也會被剝奪……

身穿實驗室白大褂的女人粗粗掃視了這間秘密會客廳一眼，看到了那隻被伏特加擋住了半個身子的小幼崽，平靜了平靜發虛的心境，故作鎮定的挑挑眉，強調道：

「新目標？我確實管不到行動組的任務，但是組織修建這座實驗室也是花了大功夫的，那個藥物的研發有了新進展，短時間內最好不要轉移，別把你的麻煩引到我們這裡來。」

說完，雪莉格外看了看一旁的小豆沢杏奈：「尤其是招惹一些不必要的麻煩，否則我一定會告訴那位先生的。」

雖然她不知道琴酒和伏特加作為組織行動組的王牌為何會接下這種疑似綁架的任務，但顯然，這孩子落到他們手上，大概率是活不了。

琴酒也察覺到了雪莉的眼神，同時，作為那位大人的心腹，他對於那位對於ATPX藥物研究的重視再清楚不過。

干擾了關鍵的研發節點，即便是他也討不了好。

眯眯眼睛，短暫的思考了一會兒，他做出了決定：「我記得你這兒應該是有損害大腦和神經中樞的藥物？」

「沒錯。」

「世界上不會暴露秘密的，除了死人，就只有不會思考的人——前提是你說的確實是真的。」拋下這一句，琴酒也不遲疑，轉身離去。

因為早早就做好了交易結束之後幹掉小豆沢杏奈的打算，將小姑娘從外圍組織成員手上轉移到研究所的路上他們並沒有特別的費心思掩飾。

但小豆沢杏奈要是真的死在他們手上，深明道一那傢伙肯定不會善罷甘休，深明集團周邊的局勢必然會混亂再起，方便他們的人手趁亂活動。

可是，這一切和那位的最終目標比起來，都不重要。

所以之前的計劃就有必要更改一下了。

臨走之前，他轉身又看了一眼雪莉，小豆沢杏奈和準備跟上來的伏特加，對伏特加道：

「你留在這裡。」

很顯然，他重視老闆，可是並不信任雪莉。

雪莉也不在乎他信不信任

，反正她負責的對象是組織的大老闆，而她也確實沒有說謊，五天前，不知是何種原因，藥物研究中作用於生命潛力激發的成分逐漸變的活躍起來，雖然達不到「返老還童長生不老」的程度，但起碼讓他們有了確切的研究方向。

這是足以取悅「那位大人」的砝碼。

琴酒離開后，雪莉放鬆了不少，她冰藍色的眸子冷冷看了被留在研究所內的小姑娘一眼，冷聲招呼她跟上。

待到帶著小姑娘進入她的配藥室以後，雪莉臉上那冷冰冰的表情才有些許的化開，手中熟練的打開寫著各種專有名詞的藥瓶，熟練的調製起了藥物。

片刻后，發現小姑娘一直沒有發出聲響，她方才疑惑的看了一眼小豆沢杏奈所在的方位。

見小姑娘乖乖的站在一邊，連臉上的淚水都已經擦拭乾凈，雪莉不由得感到一些好笑：

「我說，你不會以為我是什麼好人吧？」

小豆沢杏奈眨巴眨巴眼睛，對上雪莉打量的視線，歪歪頭，露出了懵懂可愛的微笑。

她確實不認為雪莉會傷害她，因為正是在雪莉推開門與琴酒對峙之時，小姑娘的耳邊傳來了第二聲提示。

【效果二·觸發】

但是這並不是小姑娘全部的底氣。

在小豆沢杏奈的身邊，雪莉無法看到的場域中，循著小姑娘氣息尋來的鬼燈漂浮在半空，懷中抱著一張郵票大小的畫，如若將那畫放大一百倍，便是美術館中那副【騎士與惡魔】的模樣了。

「你是罕見的不會被濁氣污染的體質，不止不會被污染，進入你體內的濁氣還會被轉換為等量的靈氣，這種體質受到神靈的眷顧，也會遭遇鬼怪的垂涎。」

鬼燈一邊緩緩講述，一邊將郵票大小的油畫放在小姑娘的手上：

「而陰氣歸根究底也是濁氣中的一種，常規的陰陽師只能操控靈力，但結合你的特殊體質，藉助一定的媒介，理論上你也是可以操控陰氣的。嘗試一下，將屬於你的靈力灌輸進入這件陰器中，將其中封印的陰氣引導出來。第一課，就由我來教你如何利用陰氣製造幻覺。」

對於鬼燈的話，小豆沢杏奈自是乖乖聽從，當雪莉發現小姑娘過於安靜的時候，從畫像中蔓延而出的陰氣已然覆蓋了整個配藥室。

時機已然成熟。

於是，在雪莉問出那句話后，便見面前的小姑娘在露出微笑，而後身上驀的燃起了大火。

然而，這還不是最詭異的。

——在橙黃色的火光中，原本玉雪可愛的小姑娘，竟然像是一個蠟人一般，緩慢的融化了起來。

從頭髮，到衣服，再到那依舊保持微笑姿勢的五官。

融化，扭曲，變成了全然非人的模樣。

而這一團勉強保持著人的軀體，五官四肢卻沒一個在原本位置的非人之物，繼續用那屬於小姑娘的可愛聲線，懵懂發問：

「姐姐怎麼就不算好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