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缺損的一角

大快朵頤之後，我們離開了那家店。由於老師的家在相反的方向，於是我們便簡單的道了別。然而直到老師的背影消失在街對面的旁邊的小巷裡之前，我都一直久久無法移開目光。

直到它徹底消失在陰影里之前我都一直看著。

「覺得懷念？」

直到紫苑的聲音從旁邊響起，才將我的思緒拉了回來。

於是，在感覺到肩膀上那輕微重量的同時，我也轉過臉點了點頭。這時，紫苑嘴角微微翹起，表情溫和地對我露出微笑。接著輕輕點了點頭。

「也不是不能理解。」

「你知道我現在在想什麼嗎？」

「當然了，你以為我們相處多久了？」

瞬間，她的表情有些得意，彷彿在向我炫耀似的說。

剎那，我也不由得從喉嚨里漏出了笑聲。

「知道了，就當是這樣吧？」

「什麼叫『就當是這樣』啊？！」頓時，紫苑朝我毫不客氣地瞪了過來。在我還想為自己辯解些什麼的時候，她又馬上把臉朝向了我看不見的地方，氣呼呼地樣子好像真的很認真在鬧彆扭。

「你啊......」

我嘆了口氣，覺得既有些無奈又有點兒好笑。於是伸出手，在途中稍微猶豫了一下，然後學著她剛才的動作，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

「不是還要去買食材嗎？」

「欸？」

沒想到，轉回來的紫苑滿臉驚訝，愣在了那裡，聲音也像是被藏在了喉嚨里似的，有點驚慌。

「不是嗎？」

「為什麼？」

紫苑在眨了好幾次眼睛后，才微微歪過頭問我。

「就是......我昨天看了冰箱里，現在那裡面只有幾顆葉子表面差不多已經開始變黃的捲心菜和啤酒喔？」

沒想到，話音剛落的瞬間，紫苑就在我面前慢慢蹲了下去，並用雙手捂住臉—

「是嗎？也就是說，我平時生活地有多隨意都被你看見了吧？」

這時，她的聲音越到後面變得越小，不過這時我們的距離大概只有一個拳頭，所以，聽得很清楚。

「也沒到那種程度啦—」

說著，我站起來，一邊後退了兩步一邊笑著說。

然而，我那拚命想忍住笑聲又不是很擅長的樣子反倒在我們倆視線再次對上時，逗樂了紫苑。

「那就走吧！」

她仰頭看著我的眼睛，笑得肩膀彷彿都在抖。過了一會兒才慢慢站起來，把手遞給我。我猶豫了一下才把手伸過去。這個瞬間，紫苑好像笑了。然而我沒來得及確認它就消失了。

之後，我們從剛才出來的店往前再走了大概20分鐘，左轉，在旁邊的信號燈開始下一輪變換前就看見了不遠處的一家超市。不過要到那裡得經過眼前的一座橋。

「要不然就那裡吧？」

「嗯。」

走到橋中間時，人開始變多了。同時直到剛才都勉強能忽略的嘈雜聲現在也變得無法繼續忽略了。不過即便是這樣，也並沒有花多少時間就來到了這家超市。

在它左邊是一家藥店，右邊則是一家麵館。不過現在，都顯得冷冷清清的。

「這下，都買齊了吧？」

換了半小時，我們才從超市裡出來，一人拎著購物袋的一個環。它現在被裝得滿滿當當的......

「不過，為什麼都是肉和海鮮？」

「因為我喜歡吃。」

紫苑回答得毫不猶豫，每一步都把腳抬得很高。好像，心情很不錯的樣子。旁邊的信號燈開始變換的同時，我們也轉過了拐角。向前走著走著就到了住宅區。在登上眼前的坡道沒多久，就看見了公寓。

「紫苑，你看—」

「什麼？」

紫苑疑惑地轉過臉看了看我，然後順著我手指著的方向看了過去。

「窗戶里有燈光？會是誰？」

「別問我啊，這種事我怎麼知道—」

說著說著，我們走進了旁邊的電梯里，然後等著它慢慢往上升。

「你有把家裡的鑰匙給其他人嗎？」

這時，紫苑愣了一下，表情忽然變得很認真的低下頭，盯著地面思考了一會兒。

「蘿拉，她有我家備用鑰匙！」

「那應該就是她了吧......」

聽到蘿拉名字的瞬間，我直到剛才都緊繃著的表情這才徹底鬆懈下來。同時，肩膀跟著手臂一塊兒垂了下去，接著不由得鬆了口氣。

「那就別露出那樣的表情啊！看你那麼認真在想，我都差點以為真的是出了什麼事......」

「抱歉啦—」

這樣的對話又持續了一段時間，電梯門才打開。

然後，我們穿過走廊，來到盡頭前面一點的那間房。紫苑從褲袋裡拿出鑰匙開門，然後往旁邊退了兩步把我讓進了玄關。這時，才發現客廳里也亮著燈。

「蘿拉，你在啊—」

「在啊。」

這時，蘿拉的聲音從旁邊的廚房裡傳來。

「我在做飯，晚飯。」

然後，沒隔多久，她又補了一句。

「來了的話，你就打個電話告訴我嘛！」

一邊說著這樣的話，紫苑一邊從旁邊的鞋架上拿出涼拖換上，走進廚房。

「需要我幫忙嗎？」

「不用—」

說完，蘿拉正將做好的紅燒肉倒進旁邊的盤子里。紫苑走過去，伸出手—

「給我吧。」

這時，蘿拉愣了一下，表情有點兒驚訝。不過還是把它遞給了紫苑。

「有點燙，記得小心。」

「謝謝—」

說著，紫苑用手穩穩托住底部，然後掉頭走了出去。在她離開沒多久，我才走進廚房。這時候，蘿拉正在解圍裙。沒注意到我已經進來了。直到我走到她面前才注意到—

「哇！？」

頓時，我們的臉只剩下了一個拳頭的距離，如果再近點的話，鼻尖就會碰到一起了。於是，她慌忙往後退了兩步。表情有點慌張，可在看清是我之後，表情又馬上放鬆了下來。

「既然你早就進來了，就出個聲嘛！」

這時，她的聲音帶了點責怪，好像有點生氣。悄悄瞪了我一眼......

「我錯了嘛！」

於是，我馬上雙手合十，帶著有點兒委屈的聲音說。

「我也不是在怪你。」

「真的嗎？」

「真的！」

這時，蘿拉的表情變得很認真，聲音卻不是那樣。而且，還帶著滿臉壞笑。

「好啦，來吃晚飯吧—」

話音剛落，從我身邊經過的她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

「小葵呢？」

「就在外面沙發上呢！剛才沒看見嗎？」

蘿拉在快要邁出門檻的瞬間，回過頭來對我說。我愣了一下，沒反應過來。

「可是，一點聲音都沒有啊......剛才？」

「因為在睡覺嘛！」

我走到客廳沙發前，小葵果然就躺在那裡。閉著眼睛的她，呼吸很平穩，身上蓋著像是被子，但是比被子要小一些的毛毯。毛毯的一個角不知不覺掉在了地板上......紫苑還對我做了個安靜的手勢。

於是，雖然菜不算豐富—紅燒肉、香菇為主的雜燴，再加上蔬菜沙拉。其實是很簡單的一頓飯。可是，一如既往地好吃。

「千尋，怎麼樣？」

「好吃！」

說著說著，我又將身體微微前傾，用筷子拿了塊紅燒肉放到碗里。

「老實說，當時紅燒肉到底是放糖多一點還是放鹽多一點，我猶豫了好久的！」

這時，蘿拉的表情變得很認真，用手抓著我的左胳膊說。

「因為你喜歡吃甜的嘛！然後又不能讓甜味完全蓋住紅燒肉本來的味道。所以，我才猶豫。而且，吃得太甜，我覺得也不太好。」

老實說，這時我很想反駁幾句。不過因為她說的基本上都是事實，所以我根本反駁不了。

「我說你們，能別在我面前放閃嗎？」

在我多少想為自己辯解幾句時，紫苑那嫌棄不得了的聲音就毫不客氣地響了起來。

「......好。」

頓時，蘿拉的笑聲已經忍不住了，笑得肩膀都在抖—

「小葵呢？你不打算叫醒她嗎？」

這時，我轉頭往身後的沙發里看了一眼，小葵依舊睡得很香。

「睡得那麼香，不忍心啊......」

我不由得嘀咕著又轉了回來。

「同感。」

蘿拉微微翹起嘴角，點了點頭。

「等她睡飽了再說吧。」說完，我們倆的視線不禁對上了。

「你們啊......」

這時，紫苑的聲音有點無奈，不過沒多久又從喉嚨里漏出了笑聲。

「爸爸媽媽......？」

這時，小葵雙手撐著，從沙發上坐了起來......眯著眼睛喊了一聲。蘿拉從椅子上站起來，走到她面前慢慢蹲下。

「怎麼了？」

「肚子餓了......」

這時，蘿拉朝女兒露出微笑，不一會兒就伸手用手指戳了戳小葵的臉頰。

「媽媽，疼......」

頓時，小葵不禁從喉嚨里漏出的聲音，我已經分不清是撒嬌還是沒睡醒有些迷糊的狀態。而她這時候已經撲到了蘿拉懷裡，伸手從後面繞了一圈抱住了她。

「那，我們待會兒就吃飯吧？」

蘿拉一邊輕撫著那亮麗的頭髮，一邊用像是悄悄話一般的聲音說。

「嗯。」

小葵的聲音，就像是被藏在了喉嚨里一樣，非常可愛。這時，我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於是放下筷子抬起頭，表情不由得有些疑惑。

「怎麼了？」

紫苑從旁邊一邊觀察著我的表情一邊問。聲音不由得也有些緊張。可能，她察覺到了什麼吧？

「夏目呢？」

然而，就在我說出「夏目」這個名字的瞬間，屋子裡忽然陷入了某種奇怪的「沒有聲音」的狀態......這種感覺，就像是世界慢慢從腳底開始一點點坍塌似的，不禁讓人覺得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