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翰林院的歡樂記事
這是賈珠的第一份工作,嗯,在翰林院編書。
說是編書,其實也沒什麼事干,聽王子騰說你就是十天半個月不編也沒人找你麻煩,王子騰在翰林院的時候的事情主要是讀書。
翰林院,又稱宰相預備班,俗話說,宰相必起於翰林。這裡的翰林不是狀元就是榜眼,再不就是探花。總之,全都是學霸。
賈珠一進門就聽到有個傢伙高聲叫嚷到:「欲新國家之法,必新國家之文化,欲新國家之文化,首在某性靈之說!」
然後就是噼里啪啦一陣打鬥聲,一卷書甚至向賈珠飛來,賈珠連忙閃過。
「袁子才!惑世誣民,首倡邪說,小人得志!」只見幾個人廝打在一起,大聲辱罵著對方。
「為天下計,何懼腐儒!」被叫做袁子才的翰林抄起一個棍棒就和眾人廝殺了起來。
「翰林院怎麼還有棍棒啊......」賈珠喃喃自語道。
「哦,這位兄台,那是袁枚專門帶來防身用的,不然他每天回家都得鼻青臉腫的。」一個翰林好心的向賈珠解釋到。
說著,他打量了賈珠一番:「看你這麼年輕,想必你就是新科狀元賈珠吧。」
賈珠稱是。
那人繼續介紹到:「袁枚,大正二十年的榜眼,他的聖道概況起來就是兩個字「性靈」。就是說做人做事要率性天真,保有一顆童心才能寫好詩。他為人恃才傲物,經常罵別人作詩死氣滿紙,了無生氣。不過他自己寫的詩確實不錯。」大正是朱均然的年號,因此朱均然又叫大正皇帝。
賈珠看著廝殺的眾人汗顏到:「那為何翰林們如此粗魯啊。」
那人也有些羞赦:「興許,這就是我們翰林院的風氣吧.......」
後來,賈珠才了解到,翰林院只有兩種人,一種是想要揍袁枚的人,另一種是想要殺了他的人。
袁枚的聖道繼承自嘉靖時期的李贄和達觀和尚,此二人大肆倡導性靈童心的學說,後來被官府以惑世誣民的罪名捕殺了。
自那以後,大明朝就沒有人倡導性靈說了。
如今,袁枚重新扛起性靈大旗,有的人說他是善於鑽營的小人,為了迎合皇帝革故鼎新的想法才這麼說。也有人說他是不諳世事,離經叛道,活膩歪了。更有人說他是不懼流俗的真君子。
但不管怎麼說,充滿爭議的袁枚此時正躺在賈珠懷裡哎喲哎喲個不停。一點也沒有傳聞中巨奸或者大賢的形象。
「哎喲,你輕點,用那個,對,我隨身攜帶的藍色的藥瓶,那個綠的可不能用啊。」賈珠一臉無奈的幫袁枚塗藥,看來袁枚經常挨揍,連外用的跌打損傷葯都常年備著。
「你就是金陵賈氏的賈珠吧,這麼多人沒一個扶我的,你是好人啊。不過你們賈家還真沒幾個好東西。」袁枚一邊哎喲,一邊開始挖苦起賈珠。
賈珠尷尬的笑了笑,暗道這個袁枚不愧是性靈說的傳人,說話都直來直去的。
「等等,林如海是不是你的姑父。」袁枚突然反應過來。
賈珠稱是。
「哎喲,前幾年林如海還沒外調,也在翰林院編修,他也揍過我呢,別看他長得秀氣,打起人來力氣可真大。」
「那我姑父為何要揍你啊?」賈珠好奇的問道。
「也沒什麼,就是因為我說他長得像玉紅樓的兔兒爺。」
賈珠算是知道有些人多長了張嘴。
「那你看我像不像兔兒爺?」賈珠突然問道。
「你?你像個書獃子,當兔兒爺都沒人要,除非有那種特殊癖好的。」
賈珠覺得自己也多長了張嘴。
袁枚看那些揍他的人都散去了,開始對賈珠說他們壞話。
「你別看那些鳥人平時道貌岸然的,其實都是草包,整個翰林院有本事的不多,我算一個。你以後應該親賢遠佞啊,跟我這樣的大才多多交往,才能長本事,在聖道上走的更遠啊!」
「比如那個范進吧,他連蘇軾是誰都不曉得。還狀元呢,我呸,他也配?」袁枚努了努嘴,偷偷指著一個四五十歲的中年人。
「有一次咱們翰林院去批改科舉試卷,我跟他開玩笑,我說:「按照現在的八股文寫法,蘇軾的文章應該考列六等的。」
「你猜他怎麼說?
「他怎麼說?」賈珠好奇的問道。
「他說,蘇軾既文章不好,考不中倒也罷了。你讓他回家多多複習就是。」
賈珠咯咯笑了起來,他發現袁枚這個人總是能給人帶來歡樂。
笑完之後,他不禁感到深深的悲涼,他竟然和范進這樣的人同為狀元,這狀元一下子也沒這麼香了。
中不中狀元,關鍵是八股文寫的好不好,跟你的學識無關,跟你在聖道上的修養更無關,所以才會出現范進這樣的奇葩。
「你知道蘇軾是誰吧?」袁枚突然問道。
「我當然知道了,蘇東坡,唐宋八大家之一,-我還會背他的前後赤壁賦和留侯論、賈誼論呢。」賈珠連忙解釋到,他怎麼都想不到自己有解釋這種問題的一天。
「我還以為,中狀元的,都是草包呢。」
「沒想到你看起來獃頭獃腦的,倒也不是只會做八股文,還有點東西啊。」
賈珠嘆了口氣,沒想到大明朝的狀元,在翰林院這種國家最高文化研究所,還要被問你知不知道蘇軾。
許多年後,有些後輩問賈珠被問過的最有深度的問題是什麼,賈珠深沉的說:「別人問我知不知道蘇軾是誰。」
「我接著給你講啊,咱們翰林院不光有草包,還有瘋子。」
「瘋子?」賈珠奇道。
「對,比如那個張攸之。天天宣傳申不害和商鞅的學說,他為人苛刻呆板,聲稱只有刑和法才能穩定國家,這樣的人要是日後主政,那老百姓可有的受了。」
「我給你看一段他寫的文章,講李後主的,「設若後主用商君之法,驅民如豆,用兵如泥,踐紫金之山以為城,因長江之流以為池。外結遼國於北,陰圖趙宋於南。是雖不能掃六合一,保其宗廟,亦可為也。」
「你看看,你看看,說的什麼話、什麼話,還驅民如豆、用兵如泥,這真不把咱們老百姓當人看啊。」袁枚出身貧寒,雖然中了榜眼,但仍然把自己當做老百姓。
「哦,你小子不是老百姓,你是個大貴族。」袁枚突然反應過來。
於是袁枚的態度對他冷淡了起來。
賈珠無奈,看了看自鳴鐘,到點了,打卡,下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