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忠孝中學
耳邊的聲音層層褪去,徹骨的寧靜重新充斥在金殘感官之中。
待眼中的金星終於歸於平靜,金殘緩緩睜開眼。
眼睛都還沒睜開完頭頂天花板一塊牆灰就掉了下來,好巧不巧就落在金殘嘴裡。
「啊呸!」
金殘迅速翻身咳掉嘴中的灰白牆灰,粉質的細膩觸感伴隨著一股下水道的餿味讓她開始乾嘔。
少女皮膚白皙,面容姣好,腰細腿長,與這一面狹窄床上的暗沉被子枕頭顯得極不相稱。
金殘嘔完就繼續坐在床沿,無聲的環視著房間。
就金殘目前的認知判斷來看,這裡是一個老式的監獄。
門不是傳統意義上的門,而是幾根細長鋼筋密密排列而成的欄杆,從兩根相鄰欄杆之間的細縫中可以看見對面「牢房」也是相同的構造。
牆上和遊戲開始之前那條詭異走廊一樣,歪斜而骯髒,手一刮可以刮出厚厚一層膩子,上面殘留著卡通貼紙撕扯下殘存的膠狀物,污穢的深褐色水漬從下方滲出。
房間內的陳設顏色都鮮艷莫名,是低保真攝影狀態下的模糊形態,地面是明艷的土黃色,對面的牆上貼著一角鏡子碎塊,上面印滿了手印,上面的裂紋將金殘的臉割成支離破碎的模糊人影。
桌子也是土黃色,其上落滿塵灰,雜亂的放著幾本鮮紅封皮的舊書。
金殘握緊手中薄薄的床單,上面殘存著詭異的血跡,因時間流逝而轉為深褐色。
空氣像是凝滯的,混沌著一股腐爛的氣味,金殘又乾嘔了幾聲,光潔單薄的后脊在昏暗的日光之下不可遏制地顫抖著。
眼前忽然出現幾個黑影色塊,晃蕩了一下就迅速消失不見。
很像電腦死機卡bug時的情形,金殘揉了揉眼確認不是自己視力問題后往下一撇,在那書桌腳旁憑空出現了幾個熒光字幕。
【地點:忠孝中學宿舍】
【遊戲編號:vw999zhdhqsd】
【狀態:已開始】
少女垂了垂眼,長而捲曲的睫毛在光潔的臉上印下一點陰影,薄唇緊抿。
金殘覺得現在自己的處境有點像戴了VR設備的遊戲玩家,只是遊戲里玩家死了是降血條,大不了設備一摘物理驅鬼大喊一聲「老子不玩了」就是了。而她現在是實打實的拿命來玩這個遊戲啊!
理智與殘存的膽量開始崩潰瓦解,眼眶不由地開始酸脹,投射在鏡子中顯得無力而楚楚可憐。
誰他媽在這種情況下還能保持鎮定啊!
怪異詭秘的失真場景、刺耳的金屬系統聲音,還有隨時都可能喪命的惡意警告。
不過,在多年的職業生涯中,金殘早已養成了在巨大壓力之下強制鎮定的習慣。
愈瀕臨絕境,愈能險處脫身。
「……」
系統女聲乍然響起,眼前憑空展開光屏,上面只有一串不斷變換的數字和一個紅色按鈕。
「請玩家點擊按鈕隨即確認自己生存時間。」
金殘在胸前默默畫了個十字,睜開眼,血紅的10分鐘倒計時已然出現在空中。
「……」
想我早死可以直說,這他媽什麼運氣啊!
金殘沉默地盯著那十分鐘的字樣,手心已然出汗,但眼中卻浮上毫不在意的色彩。
「玩家您好,歡迎您進入遊戲第一輪。」女聲持續輸出,機械的聲音在空蕩的房間迴響顯得些許突兀。
「現在由我來向您講述遊戲規則。
」
「本副本為普通限時副本,總時長12小時,根據生存時常匹配,您目前生存時間為10分鐘。」
(現在副本內時間為早8點,即需存活至晚八點方可通關)」
金殘:「……」
手中出現一張硬質紙片,背面有兩個時間,一個是當前時間,一個是生存時間倒計時。
12小時和10分鐘,這個差距……
是不是有點太大了?
「您手中的卡片為身份卡,身份卡內容將隨著劇情進度解鎖。」
「基本存活時長已為您發放,更多時長可通過積分兌換。」
女聲繼續毫無情感地繼續稱述規則,語調卻鮮活了一點。
金殘覺得這一部分鮮活得歸功於自己那拿不出手的「10分鐘」。
「玩家積分獲取規則:
1.根據任務完成進度、副本劇情開啟進度實時結算,數據精確到0.01。(下個積分結算點為:兩小時以後)
2.線索物品獲取。
3.NPC好感度。
更多積分方式將隨著您的探索解鎖。」
講解完規則之後,眼前的光屏砰的關閉,那方又丑又舊的鏡子碎片又出現在金殘眼前。
宿舍重歸寂靜。
金殘深呼吸一口氣,咽下又愈嘔吐的情感,這十分鐘吐著吐著就沒了。
手指觸碰在身份卡的邊緣,尖銳的痛感警醒著她,這不是遊戲,這就是現實。
十分鐘,手上的身份卡已經開始計時,鮮紅的倒計時一點點提示著她生命的消逝。
金殘飛速思考著,系統的意思很明確,她必須要在這10分鐘內獲取足夠的積分,然後
活下去。
根據任務完成進度這一點肯定是用不上的,她還活不到下一個兌換積分的時候。
那就剩下了後面兩個選項……
所謂富貴險中求,線索物品必然也不是能在一個學生宿舍里可以找尋的到的。
這就意味著她這十分鐘需要到一個全新的充滿不確定性的地方去尋找物品線索,並且極大可能還找尋不到物品。
存活方式終於轉移到最後一個——NPC好感度。
「……」
金殘翻過身份卡,藉助著昏暗的晨光仔細閱讀起來。
【身份卡】
姓名:江余
年齡:17
職業:忠孝中學高中二年級學生
相關劇情:尚未解鎖
副本完成度:0%
在心底默念了幾遍「不成功便成仁」后,金殘一咬牙將身份證放在短裙旁的小口袋裡,大步向門口走去。
「……」
你他喵這門還是上鎖是幾個意思?
倒計時:8分12秒
金殘扶額,埋下身去觀察鎖匙,發現鎖芯複雜,現在房間工具也不充足,起身嘆口氣撩了撩長發,開始做伸展動作。
「真是的,總是得逼我這樣的弱女子行些不雅之事。」
隨之迅疾彈出,臨門一腳正中鎖芯兩側,哐當一聲,大門應聲打開,連帶著整條走廊兩側的鐵門都跟著抖了抖。
金殘回頭將門掩好。
走廊里空無一人。
地面仍舊是明艷的土黃色,老式的懸燈昏暗,就跟她初進遊戲的那條走廊差不多,只是望得見來路。
燈光忽明忽暗,將走廊切割成半明半昧的數個區域。
在一盞燈之下,隱約可以看見貼在牆上的半張地圖。
金殘走上前,在地圖前站定。
上面印著黑乎乎的手印,大片的紙張都已斑駁脫落。但剩下的殘紙中仍可以分辨出大部分圖案軌跡。
金殘極其迅速地上下掃了一眼后,朝另一個方向跑去。
7分39秒。
雖然只有幾秒,金殘卻已經將地圖牢牢地記在心間。
她憑藉著記憶在走廊上狂奔,緊閉的毫無變化的宿舍門一扇扇從她身側飛速掠過。
黑色背景打底,一個單薄的五官笑臉驀然出現在一扇牢門之前,在金殘身邊一閃而過。
對的,沒有臉,只是五官,兩隻眼睛和一個微笑。
「啥玩意兒?」
金殘沒有回身,略微一偏頭隨即立馬朝向前方。
「……」
啊啊啊啊啊我草!
那個蒼白五官笑臉正與她四目相對,並朝著她的方向奔赴而來。
誰能想到這輩子的第一次雙向奔赴的對象是一個……鬼?
隨著兩者愈來愈近,那個微笑咧嘴的弧度愈發誇張,嘴角牽扯到眼角,詭異到讓人光看一眼都覺是夢魘的程度。
金殘沒有躲避,依舊急速地前進著,在與笑臉只有一寸距離時猛地偏身,鞋子在地面上幾乎要擦出一片火花,金殘靈巧地避開,還未等笑臉反應過來,邁開長腿繼續狂奔。
6分35秒。
打開走廊盡頭的門,金殘只一眼便呆住了,地圖上這裡原本應當是「辦公室」。
然而現在擺在她面前的,卻是跟剛剛一模一樣的長長的幾乎望不見盡頭的走廊,唯一變換的就是走廊兩側的房間,不是剛剛的鐵柵欄,卻是算是乾淨整潔的棕色正常家居門。
身後一陣涼意,雞皮疙瘩攀上了手臂。
金殘往回一望,那笑臉轉了個身穿門而過又直逼金殘而來。
驚悚的五官在金殘面前一點點放大、扭曲……
5分37秒。
等不了了,金殘隨意找了個左手邊的門一腳踹開,房間內沒有人,一張窄窄的床鋪靠著牆,書架上凌亂地放著冊子,一張桌子緊靠在窗口。
同宿舍的風格一樣,這房間也是同樣窮酸,但處處混亂中透露著規章秩序的物品擺放又告訴著金殘在這裡居住過的人身份不低。
不然何以叫得門口那笑臉也躊躇著不敢進入?
金殘在靠近書桌上雜亂的書籍紙張一剎那,系統提示音就開始不斷響起——「信息已獲取。」
這堆東西是有用的。
金殘一秒也不敢耽擱,立刻一一種常人難及的速度開始翻找。
抽屜、柜子,一個個小方塊被翻開,一個一個又迅速復原。
耳邊不斷響起系統的接受信息的提示音,探右上角索進度那一欄的數字也開始迅速增加。
存活時長:4分20秒,數字由原來的的紅色轉變為暗紅色。
金殘站在桌前,翻動文件的手微微一頓。
她能夠清晰地感受到,身邊的溫度毫無預兆地下降了,室內變得愈加陰寒刺骨,這一抹強烈的寒意比剛剛的微笑乖恐怖到百倍,幾乎絲絲滲入骨頭縫裡。
一種強烈的,被注視的感覺從身後傳來。
金殘猛地回頭——
牆上懸挂的一面完整梳妝鏡中,身後半開的柜子中緩慢伸出了一隻手,摩挲著牆沿一路按到自己肩上。
一張臉逐漸從陰影中浮現出來。
一張微笑著的臉。
慘白的底色宛若融化的蠟燭,單調的五官組合在一起如一張詭異的微笑面具,此刻緩緩地在金殘眼中咧開嘴角。
它周身逐漸探出鏡子,朝著金殘移動過來。
一步,兩步。
隨著距離的拉近,那張面具上的細節也在進一步生動豐富。
越來越像……
金殘本人。
此地不宜久留。
金殘以最快的速度攀上窗戶,往下一望,大概三四層高的高度,中途橫斜著凸出來的無皮鋼筋,光禿禿地橫七豎八無章法地插著。
她瞥見牆角有條長繩,一端吊在床尾,一端熟練地裹在細腰上,將一隻修長的腿伸出窗戶,踩在下方的鋼筋上,並將重心逐步轉移。
多年的職業素養告訴她,下一步就無需多想,只需要迅速地躍出去。
一手放於身前,一手放於腰間,推拉轉進,迅速落地。
準備工作全部就緒,金殘猛地一跳,腳踝卻被人攀附上,順勢一撈,金殘眼前天旋地轉之後猛地墜落在地。
眼前是一雙黑到透亮的皮鞋。
3分30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