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家父曹孟德
公元197年,也就是東漢建安二年,渝水。
此時的渝水之畔,已集結了數萬曹軍,皆穿黑甲,連綿十餘里,旌旗麾蓋連綿,旗幟迎風飄揚,獵獵作響,氣勢兇悍到了極點。
曹操的此番出征,便是為了攻下宛城,破開荊州的北邊門戶。
這一戰充滿了壓倒性的優勢,屯兵在宛城的張綉不過萬人兵馬,並不足為慮。
況且曹操大軍手握天子名分,每回出兵那都是大漢皇帝的旨意,對於張綉來說,曹操就是個打又打不過,罵又罵不過的狠茬。
而此時,中軍位置,騎著高頭大馬的少年卻是滿臉的愁容,眼看著愈來愈近的渝水,有些心神不寧:「這下可完犢子了,老父親要是按照歷史的軌跡,對鄒氏起色心下手,張綉必然舉兵造反,我只穿越不到八天的時間,就已經快要沒命了。」
少年名為曹昂,是曹操的長子,身份地位在軍中有著舉足輕重的影響力,雖非嫡子,卻是由正妻丁夫人一手撫養長大的,丁夫人並無生子,曹昂等同於嫡出。
如果不出意外,他肯定是曹操的繼承人之一。
曹昂明白征張綉並無難度,因為很快張綉就會主動來投降,曹軍不費一兵一卒就能取下宛城。
然而曹操好人妻的屬性,自古皆知,曹操不僅接管了張繡的軍隊,還順勢接管了張濟的遺孀鄒氏。
這一舉動直接惹惱了張綉,對他來說,鄒氏是叔父張濟的女人,曹操囂張到了極點,將他嬸娘接走並隨意玩弄,氣不過的張綉直接舉兵造反。
後果則是,曹操的長子曹昂、侄子曹安民、校尉典韋死於亂軍中。
曹昂心如死灰,還是得壯著膽子,勸一勸好色成性的老父親。
看著前方的麾蓋車駕,曹昂忍不住策馬到了馬車的旁邊。車駕上坐著一名四十來歲的中年人,形貌猥瑣,短髯稀疏,身材也不高大,甚至不如左右的英武宿衛來得英俊。
然而他那不經意流露的狠厲,平添幾分讓人緊張的氣息。
此人就是三國群雄中最耀眼的男人,漢朝最後的丞相、魏國奠基者魏武帝,也是曹昂的父親,如今的漢朝司空,曹操。
曹昂不知如何開口,可若是不提點一下,又關係著他的存亡,開口道:「父親——」
曹操正思慮著征張綉一事,突然被這聲呼喚打斷了思路,「嗯」了一聲,側過頭來,淡淡道:「子脩,怎麼了?」
曹昂恭聲道:「父親此舉出兵,規模浩大,聲動天地,有陛下的聖旨,又合乎民心,正順應天時人和,以孩兒想來,張綉不出多久,便會率眾到渝水投降了。」
曹操露出了笑容,輕輕搖頭:「子脩此話從何得來?張綉雖無可懼之處,然則荊州劉表實力不容小覷,若其助力,則難免要陷入長期的鏖戰,與我軍不利。」
看得出來對於曹昂,曹操還是充滿了耐心的,只是尚且年輕,特意帶出來隨軍征戰,增長見識。
四十二歲的曹操,已經在有意識地培養接班人。
曹昂心想原來曹老闆是擔心這個,不過想來也是,父親看的是全局戰略,往往牽一髮而動全身。雖然知道在不久的將來,曹操會達到天下九州占其六的地步,可此時的漢末群雄中,坐擁四州之地的袁紹、袁術佔據了富庶的南陽、汝南和江淮一帶。
至於小霸王孫策還在開拓江東基業,劉備跟呂布在徐州大眼瞪小眼。
「孩兒覺得,劉表是不會助張綉對付我們的。
」
曹昂嘴角勾起一抹笑容,解釋道:「那張繡的叔父張濟,去年便是因軍隊缺糧而進攻穰城,中流矢而死。死後部下都由張綉接管。劉表才假惺惺的接納張綉,讓其駐紮宛城,守住長江以北的藩屬,看似聯合,實則孤軍而已。劉表守門戶之犬也,必不會助力宛城。」
「口氣倒是不小,劉表雄據荊州,你竟然稱其為『守門戶之犬』的五字批語。」
曹操聞言笑了出來,雖然跟他所想大致相合,仍是忍不住斥責一下兒子的猖狂,暗自感慨:「不愧是我曹孟德的兒子。」
曹昂尷尬地撓了撓頭,面對曹操,他總有一股子的芥蒂,或許是受《三國演義》、影視劇的影響,認為曹操是那種疑心病極深,動不動就殺人的負面形象。
即使這一世他們二人是父子,仍是頗有懼意。
「劉表確實了不起,當年受董卓上表受封,單騎入荊州,靠著漢室後裔的身份,遠交袁紹,近結張綉,據地數千里,帶甲十餘萬……」
曹昂說到這裡,頓了一頓:「可孩兒打從心底認為,劉表跟父親一比,便如同繁星比皓月。父親奉天子以征不臣,首昌大義,匡扶漢室,威懾九州,若無父親撐起了漢家顏面,天下不知幾人稱帝,幾人稱王。」
「說得好。」
曹操愕然了半響,雖知這番話不免誇大其詞並且藝術加工一番,聽著仍是十分受用,尤其是「漢家顏面」四字,讓他心中大震。
回顧這大半生,從洛陽北部尉造五色大棒的剛正不阿,到響應反董的諸侯義師,再到眾人貌合神離各顧利益,自己獨自北去,迎回天子劉協回許昌。
前半生的曹操,他可以自信地說一句自己是大漢純臣,最大的願望不過是將來死後,墓碑上能刻著「故漢征西大將軍之墓」便心滿意足。
可隨著南征北戰,逐日攀升的野心,曹操已很難堅定當初出仕的初衷。
曹昂得到曹操的肯定,循循善誘的把老曹捧到了一個很高的位置,這才說出事關生死的話:「張綉必來渝水投降,父親可以禮相待,承諾給其官職爵位,不傷其族人性命,不淫其妻女嬸娘……」
曹操聽得有些懵了,眉頭微微一皺,心想你小子聊到哪去了,皺眉道:「你當三軍將士都是流寇土匪么?為父治下的軍隊,皆按《步戰令》操練,不論是收編何人的兵馬,都能治得服服帖帖。讓我管不住的軍隊,天底下恐怕還沒出現呢。」
曹昂心想,我哪是怕你管不住軍隊啊,我是怕您老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啊!可這話又不能說得太直白,咳嗽一聲:「這個是當然,治軍之道,上行下效,要士卒服從軍令,為將者亦當潔身自好,恪守高潔的品格。」
曹操聽后又是點了點頭,心想兒子這幾日說話總是古里古怪的,言語間倒是關切萬分,什麼君子之德、潔身自好之類,聽得他是滿頭霧水。
數萬曹軍抵達渝水之際,便開始安營紮寨,曹昂跟在父親身後,暗想:「要不然我給老曹安排一個美人兒,精力發泄在了一處,另一處就沒地兒泄了。」
軍中不是沒有美人,曹昂正想著如何塞一個入營,又突然想到:「不行,老曹喜歡寡婦,或者別人的老婆,真給他千嬌百媚的小姑娘,可能提不起興趣。」
營寨迅速搭建完成,曹操親自視察一番,將不足之處,又命軍士改動,務求將營寨建成固若金湯的鐵牆。
曹昂在旁聽著曹操的左一言、右一語,雖然不通軍事,卻也聽得津津有味,只覺受益良多,心想:「老曹除了長得不好看,出身不良,文治武功拿出來足以吊打漢末群雄。」
三日後,宛城方向便來了一隊卒伍,張綉率領親兵前來請降,立於曹營寨前,高聲道:「煩請通報曹司空一聲,罪臣降將張綉,特來請降,願司空乞憐宛城軍民百姓,饒其重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