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鮮衣怒馬少年郎)
山間小道格外錯綜曲折,林煜邊看手中地圖邊努力分辨方向,不一會兒就累得滿頭大汗。
突然間,他似乎在濃郁的松木香中隱約嗅到一縷極為熟悉的陰冷氣息。
他腳步一頓,闔上眼睫,仰臉感受穿行在林間的風。
幾秒后,林煜睜開雙眸,毫不猶豫地調轉方向朝那股氣息奔去。
放棄地圖後山路變得愈發難走,叢生的荊棘掛爛衣褲,乾枯的枝椏擦破臉頰,但他沒有時間去思考疼或者危險。
他只知道,心底有個聲音不間斷地催促著他:快點,快點,再快點......
相隔半山之外,賀沉身處法陣中央,周身肆虐的黑霧瘋狂地撞擊金光罩。
一刻鐘前,他循著乖乖的氣息找到這座山,不慎踏入為他設下的陷阱。
不知是之前受的傷尚未痊癒,亦或是此陣有什麼古怪,他一時竟被困住了。
就在這時,一道陰陽怪氣的嗓音響起:「一別八百餘年,賀沉,我們又見面了。」
賀沉抬眸望過去,眼中殺意驟現:「是你。」
「是我,也不是我。」林佑謙站在不遠處,彎腰撿起地上被他當做誘餌的衣服。
賀沉語氣森寒,警告道:「別碰他的東西。」
「我不僅要碰他的東西,我還會碰他的人。」林佑謙緊緊摟著衣服挑釁道,「不過你也看不見了,畢竟你馬上就會魂飛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你敢!」賀沉猛地往前,硬生生將金光罩撞得劇烈一震,「把他還給我!」
林佑謙條件反射般往後退了好幾步,隨即意識到對方一時半會兒出不來,膽子又大了起來:「賀沉,你真的什麼都想不起來嗎?」
賀沉面色陰翳,陣內黑霧以可怖的速度扭曲分裂,撞擊屏障的力道與頻率愈發狂躁。
林佑謙自顧自道:「你不記得自己是怎麼死的了?」
賀沉透過層層黑霧看向他,眼神簡直像是在看一個死人。
林佑謙渾然不覺:「那場大戰中,林疏逸——不對,這輩子應該叫他林煜。」
漆黑的眼眸覆滿猩紅,賀沉一字一頓道:「你、說、什、么?」
林佑謙背過一隻手,語氣中充滿令人作嘔的惡意:「八百年前林煜親手封印你,令你受近千年焚骨燃魂之苦,這些你都不記得了嗎?」
牢不可破的金光罩裂開一道縫隙,蜘蛛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蔓延至整個光罩。
「嘭」的一聲,金光四濺,張牙舞爪的黑霧急速襲向林佑謙。
但林佑謙顯然早有準備,閃避的同時叫囂道:「賀沉,千年前林煜能殺你第一次,如今我也能殺你第二次,這次你可不會有那麼好運了!」
周身黑氣翻騰咆哮,賀沉剎那間顯出本相,殺意漫天。
一道粗壯的黑霧死死纏住林佑謙脖頸,就在即將扭斷那根脖子前,倏然凝滯了一瞬。
緊接著,那些黑霧彷彿受到了某種感召,集聚成一條黑色長龍,飛速朝某個方向奔涌而去。
賀沉也如同遭受一記重創,黑色血液大股大股地湧出唇角。
林佑謙死裡逃生,看著那些黑氣的流向欣喜若狂:「阿逸,你千算萬算也沒算到,今日我會比你先找到封印之地!」
九道金光自林中接連豎起,光柱直衝天幕,「轟隆隆」的巨響聲中,群山震顫,草木哀鳴,打破了山林千萬年來保持的寂靜。
同一時刻,林煜也看見了衝天光束。
他微微一愣,隨即反應過來,即刻加快腳步,不顧一切地跑向金光來源處。
越是接近那個位置,他就越清晰地感受到鋪天蓋地的怨氣,但他心中並無恐懼,反而升起了一種難以言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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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他無暇深思,拖著沉重麻木的雙腿,跌跌撞撞地來到金光前,映入眼帘的景象卻令他瞳孔驟縮。
除了起先的九道金光柱,眼前無數道金光嚴絲合縫地組成了一座巨大的囚籠,或者說是墳冢。「林、疏、逸!」陰戾嘶啞的嗓音如平地驚雷,林煜驀地回過神來,來不及開口就被一隻大手掐住脖子提了起來。
「你騙我......」賀沉滿面青黑,瞳孔紅得滴血,「你為何騙我!」
「賀沉......」呼吸不暢,雪白的臉頰迅速湧上紅潮,林煜斷斷續續地吐字,「我沒有......我也是才知道......」
「是你殺了我,是你將我鎮壓在此地八百餘年,日日夜夜受烈火焚燒!」賀沉眼神怨毒,黑色大手狠狠扼住纖細脆弱的脖頸,「林疏逸,你可知我有多痛?」
「我......沒有……」林煜掙扎著握住那隻手,「賀沉……你說過你不會……傷害我……」
假的,都是假的嗎?難道他們之間發生的一切都是假的?
眼前一片模糊,眼眶承載不住水汽的重量,奪眶而出。
溫熱的眼淚滴落下頜,賀沉好似被燙了一下,大手一松,眸底恢復短暫的清明:「乖乖......」
「我沒騙你咳咳......」林煜跌坐在地上,透過朦朧淚眼望著近乎不知所措的男人,「如果你想沖八百年前的林疏逸索命,我認了。但不管八百年前發生過什麼,這輩子的林煜從沒有想過,要你下地獄。」
父親告訴他所有真相的那一刻,他才明白,原來自己最害怕的不是賀沉會殺他,而是賀沉不再愛他。
無論他內心如何恥於承認,都無法改變他也已經愛上賀沉這件事。
「果然!果然如此啊哈哈哈!」林間響起瘋瘋癲癲的笑聲,「林疏逸,既然你還是如此心慈手軟,那就讓我來幫你一把!」
說罷,林佑謙現身落地,一掌將點燃的符籙拍向陣眼,大喝一聲:「十方惡鬼,聽吾號令!」
地上憑空出現一個黑色旋渦,盤旋在金籠外的黑氣盡數聚攏至漩渦中心。
「不好!」林煜神色一變,「他在召喚那些東西!」
話音剛落,賀沉的身體就好似一灘泥沙般坍塌消解了。
而身處名譜最頂端的林疏逸,儼然被一眾修士眾星捧月般簇擁起來。
估摸著時辰差不多了,林疏逸正想休息片刻,耳畔忽地響起一陣極其細微的悉索聲。
正是江南好風景,一年一度道界驅邪大會如期舉行。
此人可以悄無聲息地靠近他卻不被他察覺,絕非等閑之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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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年驅邪大賽中,自稱修道正統的世家公子們往往抱成一團,其餘散修則習慣了單獨行動。
「正是在下。」林疏逸身形不動,指尖按在劍柄上,「敢問道友尊姓大名?」
林疏逸微微一怔,試圖從記憶中搜尋這張陌生而俊美的面孔。
迷障森林入口處,四下搜尋一圈無果,林疏逸開口問道:「你們知不知道,那個叫賀沉的修士,今年來不來參加驅邪大會?」
「林疏逸!」林佑謙氣急敗壞地甩出一道符,「你瘋了嗎?」
「走?走去哪裡?」林佑謙獰笑一聲,「此處便是他的葬身之地!」
青鋒穿雲,青雲既出,百鬼伏藏,諸邪避退。
那修士自討沒趣,摸摸鼻子退至一旁。
「誰?」美目微凜,他拂袖轉身,衣袍與劍氣自半空中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
待一眾身影消失在經年不散濃霧中,林疏逸才不疾不徐地踏入結界。
氣氛有些凝滯,林疏逸微一拱手:「諸位道友,不妨先行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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驅邪大會顧名思義,是修道人士集體驅邪捉鬼的比賽。
「林公子你有所不知,那個賀沉已經被修士名譜除名了,據說上次驅邪大會中他作弊造假才得到第二名!」
下一秒,他想也不想地跟著踏入漩渦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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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疏逸一戰成名,轟動了整個修道界,修士們很長一段時間都在津津樂道那場大賽。
只一霎那,無數道金光如江流匯入大海般朝他奔涌而來。
只見來人一身黑衣,姿態懶散地半躺在高高的樹榦上,胸前環抱一把長劍,正自上而下地望著他。
此人話中有話,林疏逸只淡淡一笑,四兩撥千斤:「誰人背後不說人,誰人背後無人說?」
「嗡」的一聲,金籠發出低低的錚鳴。
沒想到男人會在這個節骨眼上問出這個問題,林煜怔忪一秒,張口催促道:「你先走!」
「賀沉你都不知道?那個去年名譜上的第二名啊!」
賀沉正欲動手,卻見胸口本已修復的窟窿被撕扯開,黑氣源源不斷地往那旋渦中心集聚。
不過林公子本人對排在他底下的那個名字更感興趣,暗自可惜他們在驅邪大會中沒能正面碰上。
「我早就說嘛!他一個師出無名的小小散修,怎會有和林公子相媲美的實力?鐵定是弄虛作假了!」
賀沉回首,盯著他的眼睛,啞聲問道:「乖乖,你愛我嗎?」
林煜被黃符擊中,飛身往後撞上金籠。
所有參賽人員進入迷障森林,三日為限,以降伏的邪祟鬼怪等級和數量為評判標準,決出的名次即修道人士在名譜上的位置。
白袍一塵不染的公子手執青劍,於重重迷霧中好似閑庭信步。
「不……不要!」林煜眼睜睜看著男人化成黑氣匯入陣中,只來得及抓住一縷陰風。
見形勢不對,林煜從地上爬起來:「賀沉,你快離開這裡!」
鮮血浸入金光,籠壁破開了一道口子。
在那道道萬丈金光中,八百多年前的一幕幕如走馬燈般在他眼前掠過。
「你就是林疏逸?」那人率先開口,低沉磁性的嗓音莫名撥人心弦。
林煜回眸看向那座墳冢,一把扯開纏在手腕上的布條,手心抹上血,用力按上去。
比起帶上礙手礙腳的道友們,他寧願孤身一人,速戰速決。
那年鮮衣怒馬少年郎,一位是修道世家翩翩公子世無雙,一位是天賦異稟獨來獨往的孤狼。
聞言,那人展顏一笑,凌厲深邃的眼眸霎時變得溫柔多情:「聽說你在找我,怎麼卻不認得我?」
世家修士們回過神來,紛紛三兩結伴進入林中。
眾人不由噤聲,這時有人高聲道:「林公子高風亮節,想來不屑於背後說人是非,實乃我等狹隘了!」
那一世他叫林疏逸,是名揚天下的江南修道世家林氏二公子。
眾人七嘴八舌議論紛紛,林疏逸微微蹙眉:「英雄不問出處,以門派作為實力論斷,恐有不妥。」
「啊——」林煜發出痛苦的叫聲,身體漂浮在半空中,修長的四肢被迫完全舒展。
去年林公子年滿十八歲,那是他首次參加驅邪大會,名譜上穩如泰山的榜首一連往下挪動了兩個名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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