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一 驗

蒸汽大明劍雨71驗

71驗

幾天前，康斯與伍行夜談那天晚上。

「小侯爺已經很清楚的知道他到底想要什麼了，那您呢，伍叔？今夜我讓街上那些乞兒給他指了路，事後一定會引起他的警覺，哪怕他查不出來，長公主也一定能查出來，他們會注意到我，到時候，徐知行一定會來問您，您要怎麼說？」

怎麼說，當然是如實相告——伍行自己都覺得這想法荒唐！

我要告訴他什麼？

告訴他這些年來，我帶著人在蘭登和一個白夷小鬼做一些黑不黑白不白的生意？

告訴他我們早就從蛛絲馬跡發現了昌裕王有問題，刁三有問題？

告訴他，從第一天開始，我就猜到人在王府里？

伍行想，就算自己照實說了，小侯爺也不會怪罪自己。

可一旦把這些事情告訴了小侯爺……照他的性子，馬上就會轉告長公主，然後……他就會徹底捲入這場藩王之亂里。

「你怪我，利用了你們的小侯爺，我想，你也怪長公主，把他扯了進來，你怪我們把他當刀使，但你可曾想過，他本來就是一把刀，他到哪裡哪裡就要見血，若這世上沒有我和長公主，他這一趟蘭登之行，便安然無恙了嗎？」

「當年您初來蘭登，盼望小侯爺有一日能召你們回去，如今小侯爺來了，您卻希望他能少停些時日，快些平安歸去。」

「這些年來，您變了，您的小侯爺，也變了，您等到的不是您想等的那個小侯爺，您想等的那個小侯爺，至今還困在十二歲那年，雲夢山的那個雪夜裡。」

「所以我確是理解您的，伍叔。」

與康斯這番交談，讓伍行一下子變得猶豫了。

康斯問他想要什麼，他，確是說不出來，心中只有一個質樸的願望，希望小侯爺，能平安。

「那你呢！？你想要什麼！？你想從他身上得到什麼！？」伍行問。

「這是個好問題，」康斯笑了笑，「我與你們不同，我不是明人，對我而言沒有什麼君父的抉擇，我對昌裕王沒有意見，對天子陛下也沒有意見，這些年來我知道昌裕王在做什麼，但我從不與他走得太近，不是我怕被牽連，而是因為……我覺得，他做不成。」

「既然他終有一日是塋中枯骨，我自然要離他遠些。」

「都是生意罷了。」康斯說，「昌裕王不是一個好的投資對象，那麼，應天府是？長公主是？——伍叔，您覺得，對我來說，好的投資對象，應該是什麼樣的？」

「是什麼樣的？」伍行問。

「最起碼，要把我——把像我這樣的人，當人看。」

「就像您和我一樣，伍叔，這些年來，您待我不薄。」

你也待我不薄，伍行心中道。

「小侯爺和您是一樣的人，我很樂意和他合作，但是很遺憾，這門生意，我和他都沒有資格做，我說了，我想和他交個朋友，幫幫他。」

「現在他不知道我們的存在，但他知道長公主，他和長公主走得更近，若這位長公主是一個優質的投資對象，那我自然要幫他們把這筆生意做成，若長公主不是，那我自然得把小侯爺拉出來——可不是現在，伍叔，現在您要是把蘭登的事情都告訴了小侯爺，他就必須得選邊站了。」

伍行明白康斯的意思，現在要是把蘭登的事情全告訴徐知行，他就必須選擇要不要幫長公主到底。

可這位長公主初出茅廬，在蘭登也沒怎麼露面，誰都不知道，她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今夜之事，是你在驗我家小侯爺，

現在，你認可他了？」

「認可了。」

「你還打算驗一驗長公主？」

「對。」

「怎麼驗？」

康斯抬眼向窗外，視線飄過蘭登河，直至遠方。

「當年，建那個水廠時，你問我，為什麼要把股權賤賣給教會和那些蘭登貴族，我說，不賣的話，這水廠根本開不下去，開不下去，小金惠區的人，就永遠沒有一口水喝。」

「但是賣了，它就是個定時炸彈，總有一天，這東西會脫離我們的掌控。」

「今晚，刁三徹底完了，水廠的歸屬權之爭會馬上擺上檯面。」

「小金惠區的平民們要喝水，蘭登的貴族要賺錢。」

「我們且看看，那位朱君旋殿下，會怎麼選？——她要是選錯了，我想，你的小侯爺會自己離開她的。」

「若是她選對了呢？」

康斯笑了笑：「我就送她一份大禮。」

現在。

雖然已經作好了心理準備，但當徐知行真的從康斯的車上下來時，伍行仍舊覺得，這個世界真是太魔幻了。

他做夢都沒想到，這兩個人會在一輛車上。

但當他聽到徐知行開口時，事情，變得更加魔幻了。

「伍叔，今日前來，是為了兩件事。」徐知行直接開門見山道。

「第一件，自然是茜茜，多謝您這幾日的照顧，我想見見她。」

那天晚上，徐知行把茜茜交給了伍行，這幾日里，這個間接攪動了整個蘭登的小姑娘，一直在印刷廠里，關於她的未來，是時候到了做個決定了。

「第二件……」徐知行看著伍行，認真道，「我想見見您的東家。」

他說這句話時，康斯就站在身旁，一副，我不是，我不知道，你別看我的意思。

伍行的眼角扯了扯，乾笑兩聲：

「先進來吧，少帥——那個，老三，去把茜茜姑娘請來！額……至於我那東家，他近日不在蘭登。」

「是這樣嗎？卞叔，不在蘭登？」徐知行又問向另一側的卞英。

卞英張張嘴，卻又什麼都沒說出來。

日前康斯見過伍行之後，卞英也很快找上門來了，他和康斯之間的交集不多，東蘭登集團步入正軌之後，更是幾乎沒有見面。

卞英，不像伍行一樣知道這背後的事情是康斯的作用。

他只是來向伍行問罪，明明同在王府壽宴，為什麼還能讓少帥出這麼大的事情？

——可康斯卻直接了當的把實情相告，然後，說服了他。

說服伍行是沒有用的，如果徐知行從伍行這裡問不出來，他一定回去問卞英，而卞英，一定會說。

至於怎麼說服的，其實很簡單。

如果徐知行執意要繼續留在蘭登，幫長公主把這裡的事情處理完，那麼，不管最終結果如何，此事之後，長公主會去哪裡，做什麼？

會回神州，依照祖訓，她會接管錦衣衛與遊俠司。

而與之一同經歷了這一切的徐知行呢？

也會回神州，然後，理所應當的，他會成為長公主的人。

你明白么卞叔叔，一旦徐知行和朱君旋在蘭登成功合作，冠軍侯，就要重回朝堂了。

你希望他回那個地方么？

康斯，很清楚。

卞英和伍行有極大的不同。

如果說伍行對重鑄冠軍侯府榮光的想法是矛盾的。

那麼卞英，是真的不希望徐知行回去當什麼……小侯爺。

除非，這位長公主能證明，她與她那位刻薄寡恩的皇兄，是不一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