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會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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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離自住在岳家以來,就沒出過房氏的院子。.房氏是個謹小慎微的人,除每日去二夫人那裡請安,輕易不踏出院門半步。大家初時都以為阿離年紀小,未必忍受得住這種寂寞,便冷眼看著她什麼時候偷偷溜出去,誰想阿離總是穩穩地坐在房氏身邊的小杌子上,要麼跟房氏學打絡子,要麼坐在桌前描紅練字。
她越是這樣,房氏越是喜歡。
房氏越喜歡,松兒和果兒越看不上阿離。
一晃過了七八日,阿離對岳家慢慢有了了解。但也是這七八日的功夫,讓阿離徹底死了心。弟弟鄭譯從都到尾沒扯開嗓子哭過一聲,就連尿床這樣不雅的行為,也不過用嘴巴哼哼兩聲。
萱姑姑每晚都會以淚洗面,外面人雖然不說,但阿離從那些丫鬟婆子們竊竊私語的表情,也猜到了對她們兄妹沒什麼好話。
阿離越發小心的去討好房氏,因為這是她們姐弟生存下去僅剩的依靠。
這日吃過午飯,房氏正要午睡,正院來人,說老爺請鄭家小娘子過去說話。
房氏大喜,拉著阿離道:「無量壽佛,幸而老爺不曾忘了你!老爺問你什麼,你只管老實回答就是,好孩子,千萬別怕,老爺是這府里一等一的和善之人。」
阿離一副懵懂的樣子,伸出小手任憑婆子拉住簇擁出了房氏院子。萱姑姑縮著肩頭,抱著鄭譯緊隨其後,一行人穿過後宅進了前院。
這前院緊鄰知府衙門,阿離一路行來,發現后宅和前院之間涇渭分明,一扇黑洞洞的桐油大門隔絕了彼此,光是看管連接二道門的婆子就有八個。
連接的外院處更有四個台柱子似的小廝,石頭一樣一動不動。
阿離心裡打了個冷顫。
這麼多看守的下人,難道只為守個大門......似乎有什麼地方透著不對勁。
可她來不及多想,引路的婆子就已經拉著阿離進了一道垂花門。院子十分安靜,青石板鋪成的小路直通書齋大門,紅牆兩側是各種盆栽綠木,有的矮小粗獷,有的纖細柔順,在這三月之末顯得格外青翠。
門內人進去通稟沒多時,一小廝便從內迎了出來,客氣的將鄭離上下打量一番,這才笑道:「老爺請鄭小娘子進去說話。」
不等萱姑姑往台階上邁步,小廝已經一把手攔住了對方。
「老爺只喚了二娘子,還請這位姑姑稍後片刻。」
萱姑姑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很是難堪。再看那小廝,一臉的高傲,根本不曾理會萱姑姑的羞惱。
阿離輕輕拍了拍萱姑姑的手作為安撫,一溜小跑的跟著小廝進了書齋......
岳雲的書齋是最正統的官家擺設,桌案上成摞的公文似乎表明他的勤懇,半開半合的《諸子平議》上布滿了硃紅色的小楷批註,雪白牆壁上懸挂的不是孔夫子卻是老子的畫像,兩側懸著一對草書對聯,上聯寫的是:
老驥伏櫪尚有千里之志
下聯則是:
子在川上徒呼逝者如斯
阿離淡淡一笑,就是這一笑卻被岳雲捕捉個正著。
「怎麼,阿離看得懂這對聯?」
「岳爺爺抬舉阿離了,只是覺著這幾個字寫的漂亮,想著下筆的人一定是個心懷高遠的,連我這黃口小兒瞧見,都覺滿滿的豪氣撲面而來。」
岳雲大笑:「你這小丫頭倒是會說話。不過這一點像足了你父親。當年......」
岳雲一頓,又沉下心來:「哎,當年事不提也罷。」他從桌上抽出一封信遞給了阿離:「今日見你也不為別事,這是武家才送來的。孩子,武家是什麼狀況,想必你心裡也有了大概。武家一口咬定當年你父親是騙婚才娶了他們家的千金小姐,更對我從中保媒也多有怨言。不過老夫臉皮厚,也不在意這些,只是不願意看見你父親的這點骨血受苦。如今鄭家的錢財悉數被送進長安,都歸併進了你長兄名下。按照武家老太太的意思,鄭斌是嫡長子,繼承全部家產理所應當。至於鄭譯......武家找人算了一卦,這孩子與武家相剋,不宜接進京城。」
阿離垂著眼瞼:「岳爺爺憐惜我們姐弟,才有今日的容身之所。」
岳雲笑笑:「好孩子,你能明白就好。岳家可以撫養你,也可以撫養鄭譯。作為交換的條件,武家願意將一女兒與我們岳家聯姻。」
阿離臉色微微一變。
岳三爺的原配病逝已滿一年,岳家需要一個強有力的姻親,二夫人一直在積極的為兒子尋覓好婚配。可是眼界抬高,二夫人看不上青州這些世家女子,然而長安那些名門之秀又肯定不會嫁給一個知府的庶齣子,且還是續弦。
阿離一貫靈敏的小腦瓜有了短暫的停滯,她似乎看不透岳雲想要幹什麼,又或者岳雲打算從自己身上得到什麼。
對方有趣的看著阿離沉悶的表情,輕笑道:「阿離,或許你還沒明白,武家在整封信中只提到了鄭譯,在武家看來,這個不吉利的孩子才是最大的包袱,至於你,武家根本隻字未提。你的生,你的死,與武家沒有絲毫關係,你的長兄更不會在意。」
阿離終於有了慌張之色,岳雲繼而道:「好好照顧鄭譯,只有鄭譯平平安安,你才能在岳家有安逸的日子。」
阿離垂著頭小心的應著,岳雲不在意的一揮手,令其下去。及至阿離走到門口時,岳雲忽然又叫住了阿離:「你父親去之前可曾交給你些不打緊的東西?」
阿離神色茫然:「不打緊的東西?」
岳雲見小姑娘模樣不似作假,心中無奈一笑。自己這是怎麼了,竟然糊塗的以為鄭微之會將那樣重要的東西交給一個庶女?就算要傳給某人,也必然是長子鄭斌。
可恨武家得了便宜還要賣乖,話里話外指責自己貪去了東西。
為今之計,只有先把鄭譯拿捏在手心兒里,將來再徐徐圖之。
阿離糊裡糊塗被打發了出去,萱姑姑一見她,兩眼放亮迎上來:「岳老爺可是要見小少爺?」
見阿離緩緩搖頭,萱姑姑頓時垂喪下臉:「我便猜到會是這樣。岳家......」
「萱姑姑!」阿離不悅的看著後者,「我們究竟是受了人家的恩惠,還是謹小慎微的好。」
萱姑姑心下有些不服氣,對這個庶出的小女娃,她並不是十分喜歡,當初救她也是機緣巧合。萱姑姑始終在意阿離的生母,若沒阿離的生母,鄭夫人也不會年紀輕輕就撇下小少爺,成了一縷芳魂。
而今自己不但要照顧小少爺,更要受制於一個黃毛丫頭,萱姑姑心中說不出的煩躁。
眾人進了二道門徑直往房氏的院子走,前面岔路邊的涼亭中正有人彈奏。領路的婆子聞聲色變,趕緊拉住阿離:「老奴想起來,這條路有些繞遠,二娘還是隨我往東走的好。」
房氏的院子在府西,往東繞豈不是越走越遠?
萱姑姑才要說話,涼亭中的人早已經發現了阿離一眾。一個熟悉的身影款款走來,卻是那日在花樹叢中打罵壁畫的淑晚姑娘。
領路的婆子只好鬆開阿離的手,滿臉堆起笑意:「今兒淑晚姑娘怎麼如此得空?」
淑晚很是高傲,對婆子的賠笑絲毫不予理會,只自顧自的打量身材矮小的阿離。
「你就是鄭家的二娘子?」
阿離害怕的點點頭,淑晚居高臨下,不由分說拉起阿離的手:「二奶奶要瞧瞧你,快隨我來。」
阿離不妨被拉了個踉蹌,芬兒手疾眼快一把攙扶住,哪知換來的是淑晚的白眼。
芬兒心一慌,尷尬的鬆開了攙扶的手。
「二娘莫怕,我們奶奶是最和善不過的,知道你才從老爺書房出來,有話要問你!」
阿離恍然,原來是專門在這裡堵著自己的。她笑道:「岳爺爺叫我好好聽大奶奶的話。」
淑晚不屑一撇嘴:「是是是,你自然要聽大奶奶的話,如今這府里還有誰八面玲瓏賽過大奶奶呢?一個也不得罪,連老爺都誇她敦厚。」
房氏派來跟著的婆子和丫鬟聽見淑晚這麼諷刺,卻連大氣也不敢出。
涼亭不過數步,又有淑晚的拉扯,阿離幾乎是一溜小跑進了那亭子。
這亭子實在是個觀景的好處所。
地勢極高,即便隔著二道門,卻依舊能將岳老爺的書齋盡收眼底,連門口的小廝有沒有偷懶都能瞧一清二楚。往右是芍藥圃,圃前單有扇小門,門內五楹,甬路周圍夾植槐榆。亭後有池,飲水便可入芍藥圃。
冬暖夏涼,堪稱一塊福地。
「奶奶,這就是奴婢和您說的鄭家二娘。」淑晚笑盈盈的將阿離往前一推。
阿離腳下有几絲踉蹌,纖細的身姿兀的來到岳二奶奶跟前。
岳二奶奶和藹的拉著阿離坐下:「好孩子,快叫伯母瞧瞧。可憐見的......」她摸著阿離瘦巴巴的小手,「我只說大嫂沒生養過孩子,未必知道女孩兒該怎麼教養,公公就該把你送去我那裡。瞧,好端端一個姑娘,也沒身好衣裳搭配。」
岳二奶奶叫淑晚:「去,把昨兒給三娘做的衣裳拿來兩套,我瞧著這孩子與三娘身材有些相仿,大約改改便能穿。」
淑晚笑著應了,自己不動身,只吩咐個小丫鬟去行事。
「三娘比你略長兩歲,如今在閨學中念書,正愁沒有個小夥伴兒。阿離來了便時常去你姐姐的院子走走,免得在大嫂那裡悶壞了。」
岳二奶奶待阿離十分和善,見萱姑姑抱著孩子,雖未起身,卻也問了幾句,更叫淑晚拿了兩塊美玉送姐弟倆當見面禮。
阿離興緻勃勃的把玩著那美玉,岳二奶奶見了揚起淡淡的笑意,只是仔細看過便能發現,那笑意始終未達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