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章 死了,卻以活著的姿態
她還要那四個人也感受一遍。
清清楚楚的感受,他們都曾做過什麼。
思及此,蘇曼殊唇邊的笑容深了,「不可以嗎?」
「姨母相信投胎轉世這一說,在國內不知道找了多少高僧,卜算霍銘死後的命數,如果真的能推算出來,早算到了。」帝嘉安不信這種東西,人死了便是死了,什麼都沒有了。
那場爆炸,屍骨炸得粉碎。
法醫從現場提取出來的生物樣本,確定了是霍銘。
「試試嘛。」蘇曼殊拽住男人的衣袖。
帝嘉安有些無奈,便走近了幾步。
他告訴了老人,關於霍銘的來歷,是怎麼死的。
說到霍銘生前最愛的東西時。
他拿出了一張照片。
這張照片,蘇曼殊在霍夫人那裡看到過,赫然就是他們小時候的合照。
現在拿出來的是原版照片的縮小版,帝嘉安把照片鑲進了手錶內側,隨身攜帶。
蘇曼殊有點疑惑他的行為,帝嘉安猶豫一瞬,最終出聲解釋:「霍銘比我大兩歲,我也應該叫他一聲哥哥,我們兩家關係很好,父母健在時,經常一起玩。」
「他身體不太好,很多遊戲不能參與,老坐在一邊看著大家,一群小孩,總有人會嘲笑他是個病秧子,他最開始很生氣,要找人算賬,後來聽多了習慣了。」
「他不和那些人玩,不交朋友,只和我玩,因為我話不多,他可以跟我說很多在家裡不能說的,不被允許說的話,我是他傾訴的垃圾桶。」
「他知道姨母......因為他的身體問題,擔心他的未來,他不在乎,覺得沒什麼,覺得人只要有活下去的念頭,先天心臟病那都不叫事。」
「就算是醫生也不能斷言他的命運,他最討厭聽別人說,他活不久,遲早會暴斃,霍尤就是姨母生出來替代他享受榮華富貴的小孩,霍尤會繼承家業,他會進入墳墓。」
「所以,他明明小跑一段距離,就會很喘,就會臉色發白,他偏偏還要去鍛煉身體。」
霍銘就是一個打小便不認命不服輸的人,除了他自己,誰都不能定義他的人生。
醫生說他活不久,他偏要活得更久,給所有人看。
這些年,他耿耿於懷的另一層原因就是,霍銘明明那麼努力的想活下去,也在認真的度過每一天,卻在關鍵時候,因為身體問題,被判了死刑。
他被丟下了......
帝嘉安討厭回憶過去,太殘忍了,對誰都很殘忍。
每一次回憶都是一種折磨。
當年,他們都還小,拍下這張照片時,霍銘也是把他當弟弟的。
霍銘說,他們要做一輩子的兄弟。
他並不討厭霍尤的降臨,霍尤剛出生那會兒,他會去逗霍尤,也會抱著霍尤,炫耀他有一個弟弟了。
只是陪伴的時間太少,霍尤還沒長大,他就死了。
霍尤對他根本沒印象,更別提眼中有這個哥哥了。
他於霍尤而言,就是徹頭徹尾的陌生人,他存在過,又被抹去了。
蘇曼殊沒有出聲,聽著帝嘉安斷斷續續的說著,他的眼神變得越來越晦澀。
這是他的傷心事。
他並不是沒有感情,情感淡漠的人。
兄弟情,親情,他都有。
只是,命運這個東西,突然降臨。
他和霍銘之間,只能活一個。
「如果霍銘沒死.....」蘇曼殊道:「也許事情會變得更不一樣吧。」
沒有發生過的事誰會知道?
他已經把深埋在心底的秘密,毫無保留的都告訴她了。
「我不信占卜,不信算命。」帝嘉安復而開口,語調極度嚴肅。
蘇曼殊笑了笑,望著桌上的水晶球。
老人將照片放在桌上,雙手圍著水晶球,嘴裡念念有詞。
依次排開塔羅牌,讓帝嘉安抽取一張。
帝嘉安隨便挑了一張。
老人拿起牌一看,面色悄然變了變。
這是一張沒有圖案,沒有花紋,布滿了黑色的牌面。
「黑色代表不吉利,通常寓意為死亡,寓意為發生不好的事情,象徵著消極的東西。」
老人直直地盯視著帝嘉安的眼睛,加重了某個字音,「你要算的那個人,便是死了,也不會原諒你,他的命數陷入了黑暗。」
「他永遠永遠都不會原諒你,他帶著最深的怨恨走向了黑暗,無邊無際的黑色籠罩了他,他在迷茫、徘徊、絕望、痛苦中才找到了一條出路。」
「他死了,卻以活著的姿態。」
「死了,卻以活著的姿態?」蘇曼殊扭頭,「說具體點。」
「死了就是死了,一個人死亡之後,在我們的文化里,演化成多種形態,有的是惡魔,有的是惡鬼,有的去了天堂。」老人幽幽道。
「你們要算的人,死後就是惡魔,因為他心懷仇恨。」
「除非你——」
她那雙渾濁的眼珠子,又定定地看著帝嘉安道:「也死了。」
「他或許會原諒。」
「或許會釋懷。」
「你和他之間......如果沒有人主動邁向死亡,你將得不到內心的自由,他仍在恨著你,你奪走了他活命的機會,在你看不到的地方,下了地獄,也依舊恨著你.......」說著,覺得不對,又補充道:「是你們。」
仇恨著你們。
仇恨吞噬了靈魂。
老人的瞳孔幽意森森,眼珠僵硬式的轉動了幾下,說完那番話后,立馬把桌上的錢收起來裝口袋裡。
蘇曼殊看著好笑,「挺有意思的,和國內那套大不一樣,不要生辰八字。」
「帝少相信嗎?」
他剛說不信。
仇恨兩個字,他信嗎?
明明艷陽高照,不知道為什麼,帝嘉安心頭突然湧上了一股莫名的寒涼。
他目光少見的閃過了幽冷,直直的和蘇曼殊對望上。
她在笑著,笑得自在,又坦蕩。
「真信了啊?果然,人最好不要找人算命,不然會被限制思維。」
「外國人算不準帝國的鬼。」
「我只是覺得好奇罷了。」
她嗤了聲,經過男人身邊時,牽起了他的手。
「走吧,我們去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