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3郎的話
「呼。」
無名終於鬆了口氣,神色放鬆了下來,一人獨戰五大金丹修士,這股壓力還真是大。
不過,他成功了。
他環顧了四周,除了那倆個仍在劇烈喘息的傢伙,其餘三人皆滅。
他搖了搖頭。
接著手中運轉靈力,將幾人的儲物袋攝了回來。
五個金丹修士的畢生珍藏,這想想就讓人激動。不過,現在不是查看的時候,無名將他們掛在了腰間。
不過,這一戰還是魯莽了。
無名看著那一地的靈器碎片,有些心疼,不過也沒有辦法,要沒有巨鼎頂著,他這一場不知還要打多久,他現在深刻意識到了自己與那些有宗門的修仙者差距多大。
沒有人指引,也沒有法寶,強大的功法,還有那剛才絢爛的靈符……
「唉。」
仔細思考了一番,他去三靈山的決心更加堅定了。
他把巨鼎攝了回來,看著那凹進去了一大塊,面無表情的將其收進了儲物袋。
半空中漂浮這一把黑氣飄飄的魔劍,在那場爆炸中,連那堅不可摧的煉屍都化為了粉碎,這傢伙還能安然無恙,看來是個好東西。
無名將其攝了過來,一股寒意直衝腦海,接著一股狂暴瘋癲的氣息在腦中亂竄。
「哼。」
額間金色識海噴發,才勉強將這股暴虐情感按壓了下去。
「好東西是好東西,可惜我用不上。」
無名暗嘆,接著將其隨意的扔進了儲物袋。他雖然用不著,但總歸能賣出去的,不過這東西他也不敢輕易拿出來。
該去看看他們了。
無名默默的向前走去,不知是激動還是興奮讓他身體一顫。
他大手一揮,便將那倒靈牆給碾碎。
「轟。」
人海沖了進來,他們向著長城方向跪伏,歡呼,痛哭流淚。
無名有些尷尬得扭過了身子,有些不痛快的踹了幾腳這被廢了丹田的倆個傢伙。
倆人陰沉著臉,不敢發出任何聲音。修為被廢了,要是命也丟了,那就太過難受了。
前方,眾人誠摯的跪了下去,接著用力的磕頭。
「長城,我還能再見你一面,我死而也無憾了。」
老漢趴扶在地上,捧起一片黃沙澆灌在身上,滿臉淚光,激動與自豪洋溢在臉上。
五十年了,他出來的時候還是一個孩子,此刻再見也是白髮蒼蒼。
無人能夠理解他的情感,即便相隔多年,但他的記憶依舊清晰,接著緩緩與眼前重疊在一起。
「長城,你變了,變得厚重與古樸了。」
他比對著腦海深處的印象,眼中不是流出淚水。
「五十年了,你知道我想你多深嗎。即便有這茫茫沙漠的阻擋,但我對你的熾熱從未熄滅,甚至更加強烈。」
「俗話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觸情時。」
「今日,應該哭一場,為了我這多年的熾熱。」
一個老漢,白髮蒼蒼,他竟當著眾人的面抱頭痛哭,宛如一位丟失的孩童再見母親的場景。
他的模樣有些狼狽,鼻涕眼淚抹在了一起,但沒有人笑他。因為他們也是一樣,離開了長城,他們就像一株浮萍,去那兒他們都不舒服,因此他們不得一次次徘徊在周圍。
他們雖然早就知道,長城早就被異族攻破,但他們從沒有想過離開。留在故鄉的附近,他們就還有家,他們就不是流浪天際的浪子。
一個人再過強大與威勢,他也要報出一個名號,報出他的家鄉。
但現在,他們看到長城居然還矗立在這裡。他們心中的喜悅與激動無法訴說,他們只能用大哭來訴說。
「嗚,長城,我就知道你還在。」
他們再次痛哭流涕。
「爹,我來了,這就是你心心念念的神州嘛,即便你至死都在一遍遍提及。今天,我見到了,他確實非常雄偉,比你說的還更加雄偉。」
狂野少年撲通跪了下來,剛才的堅毅蕩然無存,他就這樣獃獃的看著,眼中露出莫名的激動。
「爹,孩兒不負所托,我見到了,你也看看吧。」
狂野少年朝天大吼,眼中一絲淚水劃過。
「你看,他多麼美麗,你畢生都在追尋他,現在你可一瞑目了。」
「我知道你就算死的時候也全身不舒服,因為這他鄉讓你不舒服,即便是死你也不會舒服。」
「這一切我都知道。」
「魂不歸故鄉,這是你一生的遺憾。」
「今日,孩兒就讓你入土為鄉了,讓你與這片你所熾熱的地方永不分離吧。」
狂野少年面色悲切,接著將舉在頭頂的罐子打開,白色骨灰飛揚,混合著黃沙,與這片大地再次緊密相連。
而處於人意料,剛才表現狂暴的長袍中年修士卻沒有那麼的激動。
他只是靜靜的站著,仔細的打量著,不放過任何細小的一幕。
「你要死了。」
無名看著獨自爬在地上的老婦人,臉色平靜。
「是的。」
老婦人異常的虛弱,即便是說出幾個字也是廢了大量氣力。她只剩一口氣了,全憑那強烈的信念吊著。
她有些不敢抬頭看無名,明明她很想看的,但她怕自己玷污了這個神聖偉大的少年。
無名沉默了。
良久,他回了一句。
「你剛才一直在念叨著一個人,難道你不想去看看嘛,我可以幫你一把的。」
老婦人一愣,眼中的思念如泉涌般浮現,他強忍著眼角的淚水,艱難的搖了搖頭。
「我不配。」
聲音如蚊子般細小,也或許他根本沒說。
「我不怪你。」
無名轉過了身子,眼中看不出太多表情,他就那樣靜靜的看著那方長城。
老婦人身子劇烈的顫抖,那忍耐許久的感情終於噴發了出來,他淚水湧現,大聲的叫道:
「可是,我放不下啊。」
「你明明就是個英雄,我當初卻瞎了眼詆毀你。」
「你知道嘛,我現在想來都深深痛恨自己,我恨不得給現在站起來狠狠給自己幾巴掌。」
老婦人十分激動,她掙扎的便要起身,但終究無力。
無名默然,他甚至不知道有這樣一件事。
老婦人依舊流淚,滿是悔恨。
「況且,我剛才竟要對那強盜下跪,這已經是無法饒恕的罪過了。」
老婦人崩潰了,壓抑許久的心情發泄了出來,她將頭埋進了黃沙里,嘴裡含糊不清的說道。
「我還有何臉面再看一眼這長城啊。」
老婦人久久不能平息,他他艱難的喘著氣,似乎下一秒便會逝去。
無名眉頭微皺,他以為犯了多大的錯誤。
就這。
他不忍心看著一個熾熱的老婦遺憾,他開口道:
「你對九州的感情依然熾熱嗎?」
老婦人一愣,他有些搞不懂無名的意思,但她還是重重點了點頭。
「從未變過。」
「那等什麼,去看看吧。」
無名轉過了身子,不容置疑的說道。
「可是。」
「沒有可是。」
無名皺了皺眉,冷冷的說道。
也不知道是太過於激動還是什麼,老婦人的氣息逐漸變得虛弱,眼睛冒白,下一秒便會死去。
「不行,你還沒有前去看看,我不會讓你死的。」
無名眼睛冒出神光,接著蹲下了身子,手向老婦肩頭一搭,一股純正的靈力朝對方身上涌去。
良久,無名收回了手,臉色發白。
「多謝你救了我。」
老婦睜開了眼,看著無名滿頭的白髮,她的眼中憐惜不已。這個孩子太苦了,五十年啊,沒有任何希望,她真的不知道少年是如何堅持下來的。
他舉起了手,緩緩向著少年的臉摸去。無名眉頭微蹙,但也沒有躲開。
「孩子,苦了你了。」
老婦輕柔的摸著,明明是一個少年,但他的臉卻那麼粗糙,比那些百歲的老人的臉都要粗糙。
她就這樣盯著,眼中的憐惜越發深重。
「行了,去看看吧,我也只能吊住你生命一小段時間。」
無名起身,他有些受不了對方的眼神,搞得他都想哭的衝動。但他不能啊,他是守衛長城的硬漢。
「好。」
老婦人點了點頭,沒有說什麼,只是將少年的背影深深烙印在了腦海里。到了地下,她要向那些老姐妹訴說。
妹妹們,長城沒有被攻陷,他依舊那麼雄渾。
我知道你們不相信,但我給你們將一個故事,一個少年,獨守孤城五十年,沒有援兵,沒有希望……
想著想著,她不由淚流滿面。
「我送你過去吧。」
看著對方艱難的用力拖行著,無名淡淡的說道,單手一揮,一道溫和的靈光將她送到了前方。
長城雄渾的氣息撲面而來,她止不住的流淚。
一座孤城,一個少年,這是一個多麼偉大的奇迹啊。
老婦人低下了頭,任憑淚水劃過,這滿腔的感動她只能深深埋在心裡,帶入地下。
接著,她瘋狂的擦掉了臉上的淚水,深情的朝著裡面叫道:
「三郎,三郎,你還在嗎?」
「我回來了,我遵守了諾言,你也出來吧,來迎接我。」
老婦人整理了衣裳,宛如一位新婚的媳婦,她就這樣深切的望向長城。
良久,沒有回應。
老婦人臉上露出一絲悲切與痛苦。
「三郎,你一切都是騙我的嗎,我不相信啊,難道你丟下我回到了神州嘛,要不然你為什麼不出來見我。」
老婦人嘶啞的叫道,但哭沒有,因為三郎不喜歡。
她費力的朝裡面望去。
可惜,只有那十幾位老兵的身影,就算她努力的重疊,也無法將他們的身影與三郎重疊。
她絕望了,整個身子癱軟了下來。
「三郎,你騙我,你騙了我,你走了,你孤苦伶仃的留下了我一個人,我甚至都不知道你是生是死。」
「五十年了啊,我苦苦等了你五十年,但你中間就沒有留下過任何口信,也沒有委託過任何人,你讓我怎麼活啊。」
老婦人面色難看,臉上沒有一絲血色。她苦苦的堅守就這樣化為泡影,毫無任何用處,連一聲回應也得不到。
周圍人有些同情的望著老婦人,她們沒有想到,這個老嫗身上竟背著這麼強大的期盼。
可惜啊,終究沒有用。
時光會消磨所有的記號,再堅不可摧的誓言到最後都顯得可笑。
眾人搖了搖頭,也不知道怎麼去安慰。
老婦人不再開口講話,她嘴巴緊比,雙目無神的看向天空。
她現在依舊沒有什麼留戀的,之所以還沒有死,不過是那磅礴的靈氣撐著罷了。
看到長城還在,她已經滿足了。
她不應該再渴求什麼了。
老婦人眼神暗淡,渾身生機慢慢減弱。
無名獃獃的站在那裡,他的腦海在瘋狂思索。他好像聽過三郎這個名字,但人實在太多了,他也記不清。
不行,他一定要找出這個傢伙。
他眼中發出神光,額間的識海瘋狂翻滾,時光彷彿在回朔,從他從人堆中醒來到現在的記憶,一絲不差的浮現在腦海。
腦海里翻江倒海,直讓他頭痛欲裂,但他沒有停,依舊堅持著。
突然,閃動的畫面停留在最後一刻。
「我記起了,你說的是不是一個叫楊三郎的士兵。」
無名突然的朝著老婦人激動的叫道。
「轟。」
那暗淡的眼睛猛然放出一道精光,接著眼睛睜大,激動無比。
「對,你怎麼知道。」
老婦人已經出於彌留至極,聲音輕微無比,也幸好無名神識強大才能夠聽到。
「我給你說,那個楊三郎在四十多年前就戰死了,不過他託人給家人帶一句話。」
為防止對方聽不到,沖著老婦人大聲喊道。他終於知道為什麼明明聽過這個名字,但他卻一直回憶不起對方的存在了。原來那個人早就戰死了,要不是後面有人提起過他的存在,這個故事就要徹底被掩埋與黃沙下。
老婦人嘴唇哆嗦,但他現在已經說不了話了,只能不停眨巴著眼睛示意無名說下去。
「他說,對不起,國家興亡,匹夫有責,這一世我們終究無法成全,下一世我做牛做馬也要報答你。」
「轟。」
一團熱淚從眼眶中襲出。
老婦人閉上了眼睛,她死去了,但眼角掛著一絲微笑。
無名神色冷漠,似乎一點也不收影響。
但下一秒,他便暴躁的大罵一句。
「這該死的戰爭。」